沙伟没再多说什么,戴上口罩,转身就走了出去。在房门关闭的一刹那,常骁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看着手中的水杯浑身颤抖、不知所措,但又渐渐地平静下来,缓缓地坐回到沙发上。他拿出一支烟,点燃、吸吮,泪流满面。
“哎……谎言最终会付出代价的,无人幸免……”说完,他的身体便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整个人迅速由平静变为歇斯底里,他大叫着,在公寓里跌跌撞撞地左突右撞,砸碎了所有能砸碎的东西。
沙伟听着身后的响动,知道自己的时间也不多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他加快步速,开始奔跑。一边跑一边脱去身上的外套,一出门便进了一辆等候多时的白色面包车。沙伟刚一钻进车厢,浑身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快,绑住他!”面包车里的一个人说,“给他打镇定剂,立即催吐。”
沙伟撕下口罩,表情狰狞,咬牙切齿。他用力撕扯着自己的衣物,直至把自己剥得赤裸干净,“快……快把这他妈的衣服给扔了……有……有问题!”沙伟气喘吁吁。
车中的一个男子身材魁梧,样子像个保镖。他按照沙伟说的,扯过他的衣服,用手细细搜索,果然在衣服的里衬中发现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扁平装置。“是这个吗?”他大声地说。
“是,是!扔掉它!快!”沙伟全身剧烈地颤抖,身边的三个人狠狠地按住他,不让他继续发狂。
保镖打开车门,将扁平装置丢了出去。沙伟歇斯底里地喊着:“操!什么狗屁东西,给我下追踪器!王八蛋!咱们都不是好玩意儿,一句真话也没有!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别他妈救我,让我去死,去死吧!”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人在胳膊上扎中了镇定剂,瞬间虚弱下来,直至瘫软。车厢里顿时由狂躁变为寂静。
当那海涛和齐孝石带着民警赶到公寓的时候,常骁已经昏迷不醒了。经过抢救,他在医院病房躺了十多个小时,才逐渐恢复了知觉。
“邓飞吗?邓飞?”那海涛看他醒了,在他床边问道。
“啊?邓飞?飞?”化名常骁的邓飞目光迷离。“谁?飞?”他反反复复地说。
“警官,他现在已经不能再经受强烈刺激了。”一旁的医生说,“他服用了一种含有LSD成分的药剂,神经系统遭到了严重的破坏,已经不能正常地与人交流了。”
“LSD?”那海涛惊讶,“那不是一种毒品吗?”
“是的,LSD就是麦角酸二乙基酰胺,是一种精神制剂,也可以说是一种毒品。250微克就会让人产生迷幻的效果,过度服用会出现持久性知觉障碍,看到物体会有光晕,移动的物体会出现轨迹,精神方面会出现极度的恐惧、焦虑等幻觉,同时还会伴有严重的暴力倾向。经我们在抢救中检测,这名患者恰恰是口服了大量含有LSD成分的液体制剂,造成了神经系统不可挽回的损伤。”医生回答。
“那……他的情况还有挽回的希望吗?”齐孝石震惊地问。
“没有可能,人的神经系统,特别是大脑的神经系统一旦遭到破坏,恢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更何况是服用了这么大剂量。LSD是世界上最强烈的精神药品之一,如果患者不是个吸毒成瘾的瘾君子,那一定是有什么人给他下了药剂。”医生说。
“是我害了他……是我……但我不想让他这样啊……我是……想要救他啊,让他能活明白喽,别再这么一条道走到黑!我是要救他啊……救他……”齐孝石浑身颤抖,满眼含泪。
“师傅,师傅!”那海涛扶住齐孝石的胳膊,劝慰道,“这不是您的责任,与您无关。”
“与我无关?怎么会与我无关呢?”齐孝石抬起头,“如果不是我出幺蛾子,想从中分裂他们瓦解他们,让他吃挂落儿,这个人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没准还能全须全尾地活着。但现在呢?他这一辈子都毁了,毁了……”齐孝石虚弱得颤抖起来,话没说完就剧烈地咳嗽。“我有罪啊,有罪!什么善意的谎言啊,都是他妈的胡扯!”
这时,疯癫的邓飞大笑起来。他看着齐孝石的样子,手舞足蹈,“哈哈,哭了,哭了,废物,废物。”邓飞再也没有昔日的自信与傲慢,常骁专有的表情也永远成为过去。他满脸都是迷茫和无知,眼神里却藏着深深的恐惧,“弟弟,弟弟,帮我找弟弟……”邓飞笑着笑着,又哭出了声音,“弟弟,邓楠,弟弟,邓楠,找我弟弟,找我弟弟……”邓飞涕泪横流,车轱辘话来回地说。
“邓楠?你再说一遍?谁?”齐孝石顿时警醒起来。
“邓楠,我的弟弟。”邓飞哭着抓住齐孝石的胳膊,“我……邓飞,邓楠的哥哥……”他又指了指自己,“不说谎了,不骗人,当个好人,当个好人。”他泪如泉涌。
齐孝石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痛苦和愧疚,眼泪决堤,“不说谎,不骗人了,当个好人,好人……”齐孝石轻轻地拍着痴傻的邓飞,疼痛无比。
那海涛却冷冷地在他身后站着,惊讶地重复着那个名字,“邓楠……弟弟……”他思绪万千,愁眉不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