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壕沟里,突然之间冒出无数的人影,一个个疯狂的朝着远处的本方战阵跑了过去,就好像在这壕沟里有着无数的吃人猛兽一样。
然后,壕沟里并没有吃人的猛兽跑出来,虽然在壕沟里,依然到处都传出来人的惨叫声和火铳的闷响声,但是的的确确,除了这些逃出来的人之外,并没有任何东西追赶他们。.
明军一边一边的从壕沟的这一头,碾压到另外一头,任何的角落,任何的分支都没有放过,放出他们从另外一边冲过来,就是为了清洗敌人的这一条壕沟一样,他们的目标只是壕沟里的敌人,至于逃出壕沟之外的,那就不在他们的攻击范围当中了。
远处的鞑虏本阵,如临大敌,一边要提防着可能从天而降的明军的大炮,一边还要关注着,明军是不是从壕沟里追击而出。
那些昏了头从壕沟里逃窜出来的鞑虏士兵,不少人仿佛是真的糊涂了一样,直接就朝着自己那一方的本阵冲了过去,然后,一排排从他们本阵里飞出来的羽箭,很快就告诉了他们此路不通。
大量的士兵被自家的羽箭钉在了地上,这个时候,那些侥幸还活着的人这才反应过来。
重新退回壕沟去面对明军的铁甲兵,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直接回归本阵,又要被射杀,那么,他们的选择也只有随着延伸的壕沟,朝着双方对峙的大阵两侧逃窜了。
直到等了好久,既不见从天而降的炮弹落下,也不见壕沟里的明军冲出来,鞑虏的大队这才缓缓的收缩阵形,慢慢的退离到明军的大炮射程之外收拢壕沟里逃出来的这些溃兵。
第一回合,大明胜!
其实,鞑虏的担心还真是多余了,那些在壕沟里几乎无敌的碾压来碾压去的铁甲兵,根本就没可能爬出壕沟来,他们的武器加铠甲加起来都超过百斤了,光是在壕沟里活动就已经是极其耗费体力的事情,爬上一人高的壕沟去追杀溃败,那种事情,是想都不要想的。
铁甲兵可不是这么用的。
至于那些拿着短火铳的,拿着长刀盾牌的,更不会追杀出去了,他们出去干什么,外面没有任何的遮掩,出去了之后就是鞑虏的弓箭的活靶子,更别说鞑虏在上次大战中就已经动用了大炮,谁知道他们在孤山堡这边布置了大炮没有。
近有强弓劲弩,远有大炮,出去干嘛?
在将整条壕沟清扫了一遍之后,明军留下少量的观察哨,大量的士兵和铁甲兵都顺着壕沟撤回到了自家大营,大概就是连鞑虏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动用了数千人,辛辛苦苦挖掘了两天的壕沟,此刻落入了明军手中,倒是给明军他们的阻隔地带,再次添砖加瓦了。
“这仗就该这么打!”
在护卫的帮助下,脱下了一身铁甲的曹文诏,一脸的舒爽,浑然不顾自己的全身都已经汗水湿透:“姚帅真是用兵如神啊!”
“少拍马屁!”
姚春勇其实也紧张到大军撤回,见到鞑虏没有任何的动静这才稍稍的放下心来:“挖沟的可都不是什么正经鞑虏,真正的鞑虏精锐,他们的统兵将领才舍不得让他们去干挖沟这种粗糙活儿呢!”
“早发现了!”
曹文诏点了点头:“一群乌合之众,打起来毫无章法,不怕死倒是真的不怕死,不过,遇见咱们的铁甲兵,他们只好死了!”
“武器五花八门,甲胄七零八落,打赢他们算不得什么!”姚春勇脸色凝重的点点头:“这种征召来的仆从军队,鞑虏估计还不少,打败这些家伙,消耗不了鞑虏多少实力,接下来,咱们要更加提高警惕了,鞑虏一计不成,肯定会另外再生一计的!”
“会强攻咱们大营吗?”
曹文诏舔舔嘴唇:“折腾那么多干什么,大家放开打一场就是了,那个豪格,真是有点婆婆妈妈!”
“不知道,但是,狗急跳墙之下,不排除这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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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春勇微微沉吟了一下:“不能让他们好整以暇的想着怎么对付咱们,你去约他们死战!”
他看着曹文诏脱下来的这身铁甲:“穿上这一身,刀枪箭矢都不怕,还怕什么瘟疫,你带人去约战,一百人的死战也行,两百人的死战也行,他们要是不怕死的人多,五百人的,咱们也奉陪!”
他掰着指头算到:“第一天,咱们在这壕沟里打赢了;第二天,死战又赢他们一场,第三天,不管对面想干什么,炮营和各营的炮队,将所有的炮弹打出去就算,这样支持了三天,咱们晚上直接撤,大人交给咱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剩下的仗怎么打,那就咱们大人的事情了!”
“姚帅果然老奸巨猾……”
曹文诏由衷的赞道:“我要有姚帅的脑子,只怕我早就是咱们西路军的统领了!”
“什么话!”姚春勇本来挺得意自己的安排的,听得这话,脸顿时一沉:“这叫老谋深算,尼玛,你要早成咱们西路军的统领了,把我放哪里呢?”
“嘿嘿嘿!”曹文诏面不改色的笑道:“姚帅一定是高升了啊,嗯嗯,肯定是,不和姚帅说了,属下先告退,明日早上,属下会传书信给对方,约对方死战,姚帅等着看属下再为姚帅再添战果就是了!”
一边说完,曹文诏几乎是落荒而逃,连脱下来的铁甲都顾不上了。
姚春勇哭笑不得的看着这家伙立刻,瞪了一眼还愣住身边的几个护卫:“还愣住干什么,将铁甲给你将军送过去啊,放我这里,难道明天要让我亲自上阵吗?”
……
凤凰城里,当天的战报送了过来,江晚拿到战报,会心的笑了起来。
这仗还可以这么打,虽然出乎他的意料,但是打出来的结果,还是令他很是欣慰。
这也说明,姚春勇的西路军真正成了可以独挡一面,他可以放心重用的军团了,要知道,在海外镇抚司的四大军团里,西路军团大概是江晚心中最后一个。
很多的时候,江晚都是将西路军团当作生产兵团来用的,尤其是西路军团的主要官兵,大多是当初皮岛的官兵,其中不少人甚至还在当初试图站在江晚的对立面。
虽然最终这件事情过去了,西路军也通过在镇江堡之战的战果,重新回归四大军团之列,但是,江晚调兵遣将,西路军团依然是江晚最后考虑的一个。
李自成的东路军团,以陕西军兵为主体,脱胎于南海卫,无论是资历战力还是忠诚度,都是江晚最为重视的,其次是赵虎臣的主力军团,这个没得说,基本算是江晚的嫡系,主要军官大多都是周庄出身的青年军官,论到战力或许稍逊李自成的东路军团一些,但是论起执行江晚的命令,那是绝对是丝毫不打折扣的。
再其次,那是梅小飞的中路军团了,这支军团的成份就杂了一些,有原来南海卫的部分官兵,也有后来征召的辽东士兵,甚至还有一些朝鲜甚至是其他番国的士兵,这主要是因为中路军团长期驻扎在朝鲜的铁山城造成的,这支军团,稳固着整个海外镇抚司的军械来源,控制海外镇抚司对外的贸易窗口,如果是作战任务,不是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江晚也不会考虑他们。
最多从该军团中调集一部分士兵。
他最后的考虑,才是这西路军团,这一次也是凑巧,瘟疫爆发的时候,正好是西路军团值守孤山大营,这个四大军团轮流派遣兵马值守孤山大营,那是江晚定下来的规矩。
在这里,能让新兵迅速的感受到战争的气氛,接受战争的洗礼成为老兵,也能让老兵时时刻刻的不敢放松警惕,让他们不会以为好日子已经来临,可以不用拿起刀枪战斗了。
在他们看得到的地方,就有点鞑子在虎视眈眈,每天出去的斥候小队,依然在和鞑子做着你死我活的搏杀,只有看到自己同袍的血和他们带回来的人头,这些老兵才会真正的体会到,好日子是他们手中的刀枪打出来的,一旦他们放松了警惕,那么,鞑子就会毫不犹豫的冲过来,将他现在有的一切全不都抢走。
如今的凤凰城,东路军八千余人已经抵达,主力军团七千人余人也已经抵达,除了中路军的三千余人还在路上,凤凰城里已经差不多有近两万人,这还不算,朝鲜人差不多有一万余人正在赶过来,这些朝鲜人的军队虽然未必能派上大用场,但是打打辅助,看家护院,打扫战场之类的,应该没问题。
这样的话,如果不怕朝鲜人临阵反水的话,江晚手中可用的兵力,打到三万余人,比起鞑虏如今的兵力来说,其实已经相差不大了。
当然,鞑虏的正黄旗和镶黄旗的兵马一直没出现,这是一个可能的变数,但是,同样江晚的海外镇抚司,也有不少军力驻扎在各地,双方都是有家业的人,不可能将所有能打的全部拉出来碰一碰,然后谁输谁完蛋。
江晚倒是不怕完蛋,但是皇太极敢吗?
这么捋下来,后金方面的军力大抵就是目前这个规模了,即使再有他们东拉西扯的那些仆从军,估计也就几千人,上不了万人的规模,眼下鞑虏的粮食未必富裕,对他们来说,人越多,意味着吃的粮食越多,也就是说,要在极短的时间里打赢这一仗,然后不管他们是劫掠海外镇抚司也好,还是转道朝鲜国也好,他才会活路,才可能熬的下去。
总而言之,这一场仗,鞑虏是必须要赢的,他们输不了!
鞑虏学明军挖沟克制明军的法子,显然失败了,江晚估计,大概他们不会再尝试这样的战法了,论起挖沟来,他们在海外镇抚司的面前就是一个弟弟,这是技术限制,汤若望只会造点大炮,赵原的连发火铳也是一个玩具,要不然,机关枪造出来,江晚能给鞑虏整出一个壕沟加铁丝网来。
到时候,看看鞑虏的骑兵怎么死。
有很多的时候,江晚都会懊恼,自己当初为什么不是一个理科狗,要不然的话,凭着后世的那些先进武器科技,他何至于过的如此艰难,或许是老天爷觉得他这样的穿越者若是什么都懂,什么都会,虎躯一震就平推四方的人生才过于无趣,才给他设置的这些难度。
反正,天道总是公平的,好事情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全占了,真要是全知全能,他怕是在大明朝张开眼的那一刹那,迎接他的就是天谴了。
当看到战报里,姚春勇提出第二天要派曹文诏率领铁甲兵邀约鞑虏死战的消息的时候,江晚又笑了。
鞑虏的脑子又没水,若是在刚刚吃了铁甲兵这么大一个亏之后,还答应这种事情,那才叫有鬼呢,哪怕死的那些挖沟的鞑虏士兵不是鞑虏的八旗精兵,但是仆从军也是军啊,在这个打仗很多时候都靠人数的时代,这样的兵马死上几千,就算不心疼,也是很伤士气的!
“知道了,可!”
批复了一句,命令传令兵火速的将他的批复送回前线,江晚放下了手中的笔。
他看着窗外,窗外一片黑沉沉的,如今的凤凰城属于战时状态,此刻早就已经实行了宵禁,在外面的街道上,除了巡逻的时候,再也看不到一个闲散人员在走动。
但是他知道,此刻一定还有很多人没睡,有的人或许一直家亢奋,有的人或许是在担心,更多的人,怕是心中都是难免有一丝丝恐惧。
打仗,终归是要死人的,哪怕是强如海外镇抚司,和鞑虏交战的时候,依然会死人,死很多人的。
没人愿意去死,但是,如今的情况下,在这座城池里,每一个人都可能会死!
“还在为中路军的事情担心?”
李扶摇的手轻轻的环绕住他的腰:“算算时间,差不多明天他们也该到了!”
“若是迟到的话,我真会杀人的!”江晚微微叹息了一下:“让许简做中路军的统领,他若是第一件事情就给我漏了气,那我也顾不得往日的交情了!”
“不会的!”李扶摇肯定的说道:“相公的运气一直都很好,许简他不到,鞑虏不会打过来的,我想,许简应该此刻比相公更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