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6章多铎的抉择
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敏特还未作答,房门已经被人猛地推开,只见萧宏呼吸粗重的站在门外,他不断搓着手,脸色红润,看上去非常兴奋,“大帅,刚得到消息,辽东那群贼子至今还没拿下长春州,史森明夜袭敌营,现在长春州已经失而复得,我军重新取得了长春州城防。殿下还活着,大帅,不要等了,快快下令吧。”
听到这个消息,敏特猛地站了起来,三两步来到萧宏面前,抓住萧宏的肩膀,兴奋地问道,“是真的么?消息可靠不可靠!”
“是真的,千真万确,这是长春州探子带回来的消息,他由于突围的时候,身受重伤,现在已经昏迷,大帅若是不信,等他醒了自己问便是,哈哈....真他娘的太好了,殿下还活着,手中尚有一万八千步卒,辽东那群贼子正在强攻长春州,咱们得快点才行!”
不知为何,敏特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或许在内心里他也不希望铁默就此陨落吧,因为只有这个男人才是最佳的雄主。殿下之前不派探子突围求援,也是清楚驰援长春州没有什么好结果,只会让苦果变得更为惨重。
但是现在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否则殿下不会派人突围驰援的,探子来到这里,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磨难。该做决定了,敏特握紧手下令集聚众将,仅仅半个时辰后,刚刚休息不就得晋北军诸将集聚将军府,敏特也没有多说废话,开门见山道,“诸位回去之后好生准备,明日辰时,大军北上宁州,殿下至今安然无恙,并在城内大胜一场,只要咱们及时威逼宁州,定能大胜辽东贼寇。”
“什么?”猛地听到这个消息,诸将大都不太相信,长春州的情况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辽东联军势大,逼得耶律大帅都不敢去驰援,可见长春州的处境有多不妙了。可没想到过了多日,那两万残兵不仅没有丢掉城池,还大胜一场保住了阵脚,这可真是个奇迹了。
是假的么?当然会有人怀疑,可当他们看到敏特眼中的喜色后,那丝怀疑也荡然无存。这个时候没人敢提出反对意见的,谁要在这个时候敢说放弃攻打宁州,那一定会被乱刀砍死的。
连下西宁府和辽阳府,不知多少恶战,就算一群铁打的人也需要好好休整一下的,可是眼下的形势容不得他们休息太久。
仅仅休整了一天,晋北军就从辽阳府和西宁府出发,除了一万人留守两府外,其余两万五千大军全部向北朝着宁州而去,一路上连克南北女真十一个部落,声势浩大,威震辽东,挡在前边的女真部落甚至吓得仓皇让出地盘,没人敢直接面对晋北军的锋芒。
由于之前达鲁古城女真各部联军被晋北军杀的所剩无几,其他人又去驰援长春州,导致宁州以南兵力空虚到了根本没几个能打仗的,现在好了,敏特所部两万多人虽然没有精锐骑兵相助,但还是如入无人之境,五月三十,敏特所部抵达宁州南面的达鲁古城,一时间宁州风声鹤唳,人人惶惶不可终日。
西宁府和辽阳府被破,敏特北上的消息当然瞒不过多铎的,可是多铎一直在瞒着,沃勒尔也在尽力瞒着,两个人都有同样的目的,那就是抓紧时间拿下长春州,干掉城内的铁默,到时候再腾出手来对付敏特。可当敏特抵达达鲁古城后,消息还能封锁得住么?
达鲁古城离着宁州太近了,算得上是宁州南面门户了,门户一开,宁州则朝不保夕,那些住在宁州城内的女真贵族们慌了,彻彻底底的慌了,他们可是清楚自己的家底,此时的宁州仅有三千多守军,装装样子吓唬人的,大部分兵马都被四太子带去驰援汗王攻打长春州了。
如果敏特率兵强攻宁州,诺大的宁州又能坚持多久,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宁州守得一定比长春州短。人家汉人至少还有两万多人在坚守小小的长春州呢,相反,诺大的宁州靠三千多人坚守?
知道处境危险,女真贵族们还是想尽办法朝长春州送信,这次可不光光往多铎手中送信,他们还用尽方法将信送到那些部落将军手中,身为女真贵族,又有几个没有关系的呢,他们大都有着自己的根,有的人来自佟佳氏、有的来自钮钴禄氏,这些部落子弟们可大部分都随着汗王征战长春州呢,宁州内同样也有着他们的亲人以及族老贵族。
六月初一,这一天女真人的攻势比前两天猛烈许多,虽然前两天女真人攻势如潮,可今天势头确实有点不对劲儿,一大早,女真人以及后元兵马便四面围攻,连围三缺一的战法都不用了,上来就是拼命打法。连续恶战,城内的晋北军不断损耗,此时所剩已经不足万人,形势十分危急。
铁默却非常清楚女真人为什么会如此疯狂,显然敏特那边一路顺利,多铎被逼的狗急跳墙了,能不能活下去,就看能不能挡住多铎最后的疯狂了。晋北军将校门集聚在府中,趁着难得的间隙,铁默对麾下将士说着话,“你们知道么,现在本王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带着活着的人回家,如果我们都死在了这里,那些亡故的人还能找到回家的路么?这一战,不为别的,就为了回到家乡,再见见可爱的亲人,为了亲人,为了回家,战!”
举起手中墨黑色的鬼头刀,这一刻,他站的如山笔直,是他们的稳固,将士们无不血气上涌,心潮澎湃,此刻对他们来说,家人远远比金钱财富名誉重要得多,又有谁不渴望回家?一个个举起手中的拳头,朝着天际放生呐喊,“回家....回家.....”
辽东联军疯狂的进攻又开始了,晋北军将士们重新登上了城头,一场浴血奋战再次开始,城下联军如蚂蚁一样围着小小的长春州,小小的城池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倒塌,撞城木的声音不断传来,可这座小城市就是那么牢牢地掌握在晋北军手中,为了心中那点念头,为了家人的殷切盼望,晋北军士兵寸土不让,有的人眼看着女真人要爬上来,直接抓住云梯用力往城下跳,连人带着云梯一起倒了下去。
疯狂的女真人面对这一群不畏死亡的疯子,长春州城墙上还有一块不带血的砖石么,不,没有,鲜血染红了一片地方,渗进了所有缝隙里,当千百年过去,挖开城墙,或许还能看到凝固的血块。
“杀...”古特苏哈亲自来到了城下,他挥舞着钢刀,赤膊上身,被打退的女真人重新登上了云梯,在古特苏哈的鼓舞下,女真人好像凭空多了几分血性。晋北军到底是兵少将寡,在严防死守三天后,城墙终于不保,古特苏哈亲自督战,西城墙首先失陷,女真人爬上城头,开始晋北军士兵恶战,失去了城墙依托,晋北军又有多少优势呢?
一点突破,渐渐就会扩散,一点变成一片,缺口越来越多,种种迹象已经表明城墙守不住了,万般无奈之下,史森明下令退出城墙,撤入城内依托布置好的防御进行节节抵抗。
长春州的巷战再次打响,可这次联军几乎是倾巢而出,就算晋北军巷战厉害,此时面对强大的兵力,又有多少优势可言呢?城内杀声四起,每一个角落里都是厮杀的身影,晋北军三五成群,如狸猫般奔跑,捕捉着任何一个可战之机。
而在府内,铁默端坐在长廊下,温暖的太阳照在身上,却无法让伤口复原,他一心想要与兄弟们并肩作战,可伤势太重了,他出去只会成为累赘,却帮不上任何的忙。听着耳畔越来越近的厮杀声,铁默的心在轻轻颤抖,难道最后一刻,他铁默终究要死,皇太极和多尔衮终究会带领大清国步上历史的轨迹?
所有人都出去抵抗联军了,身边只有徐美玲守着,徐美玲哪里也不会去,出来时,海蓝珠将这个男人交到了她手上,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会守着这个男人。看着天边暖日,阳光似乎不是那么刺眼,铁默苦笑着小声说道,“美玲,抱抱我!”
徐美玲笑了,她什么也没有问,弯下身子张开双臂将男人的拥抱在怀中,她能感受到男人眼角的湿润,甚至能感受到内心的那丝颤抖。每个人都将这个男人当成了神,觉得神是不可战胜的,是神就该天下无敌,他应该像太阳一样伟大。
可是,他不是神,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他也会害怕,也会哭泣,只是他的悲伤很少有人能看见。这两年陪着他一路走来,见证了太多的苦难,太多的心酸,他站在今天的地位,那是一点点逼出来的。大明朝太乱了,之前欠了太多的旧账,现在都要他一个人来还,太多的晋北军将士指望他,太多的家人等待着,这些都是他的责任。
辽东联军依旧在疯狂的进攻,巷战打得异常惨烈,可即使如此,恶战一天,联军已经没能拿下整个长春州,入夜后,哪怕多铎再着急,也必须无奈的选择休整,麾下将士不是铁人,不吃不喝不休息如何能行?
可就是一夜的时间,敏特率兵抵达达鲁古城,威逼宁州的消息不胫而走,原来是钮钴禄氏的一位都统在得到族老书信后,将消息传开了,随后更多的部落氏族都统们得到了求援信,一时间,慌乱开始蔓延。对于许多女真人来说,宁州远远要比长春州重要多了。
对于大部分女真人来说,他们无法接受西宁府和辽阳府被攻破的现实,大清国三府之地,如今西宁府和辽阳府被攻陷,宁州也危在旦夕,实在是让人无法相信。可现实就是现实,当多铎想集聚众将想严令稳定好部下的时候已经晚了,负责驻守东门外的钮钴禄氏鲍春率领麾下三千多部落族兵撤出战斗,在没经过多铎允许的情况下,私自率兵驰援宁州。
女真人是个部落民族,其实不光是女真人,就连大明也是如此,人类一直遵循着家国天下的理念,当大难来临,首先想到的是家,然后才是国,对那些普普通通的女真人来说,大清国是虚无缥缈的,它可以叫大辽国大汉国,可族群不一样,氏族部落才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基。
所以说,大多数时候,族中老人的话要比汗王多铎的话管用多了,比起那些族长来,多铎算个屁啊。鲍春的行为影响十分恶劣,其他部落的人也有样学样,至少现在有一半的人都跟鲍春一个想法,对此,多铎也说不出什么,这就是大清国与大明不同的地方,女真各部习惯了族群而居。
不过,眼下的局势,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再这么闹下去,别说剿灭铁默了,到最后能不能攻下长春州都是个问题。
自打攻城城后,多铎就将自己的临时指挥所放在南城一处豪宅,此时女真诸将集聚宅子内,看着自家贝勒爷阴沉着脸,大家一句话都不敢说,整个院子里静的鸦雀无声。
良久之后,多铎伏地身子,双手撑着桌子,目光一点点扫过没一个将领的脸,“老子知道你们心里想什么,都想和鲍春一样回宁州对么?但是我告诉你们,趁早绝了这个念想,不是我不放你们走,而是你们不能走,你们以为就算驰援宁州,就能打退晋北军了么?记住,对大清国最大的威胁在这座城市里,他的名字叫铁默,只要铁默不死,就算暂时保住了宁州,将来有一天我女真各部依旧会遭到汉人屠戮。想想富察氏的下场吧,你们难道还想步别人的后尘么?”
多铎的话句句打在了女真诸将的心坎上,不得不说他这一招攻心计很有效,富察氏的下场对所有女真人来说就是个灾难,盛极一时的富察氏几乎被屠戮殆尽,谁也不想重蹈覆辙。当然,也有一些人对多铎的话颇有微词,为什么只说富察氏,而不说叶赫纳拉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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