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6章胜者为王
徐美玲语声冷厉,不带半点柔和,她目光森冷,如刀子一般刺在唐云州身上。唐云州不断吞着口水,内心闪过无数个念头,他真的想撤,也真的怕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一刀砍了徐美玲,然后撤退远遁。可是很快,他又否决了自己,不能这样做,眼下晋北军主力都在北边抵挡王本固,要杀徐美玲应该不是什么难题,可问题是接下来呢?
唐云州见识过晋北军如何攻打天王寨,铁默绝对是一个有仇必报之人,敢杀了他心爱的女人,到时候可就不是死那么简单了。唐云州不是不怕死,他就怕到时候生不如死,想死都死不了。罢了,继续打吧,大不了战死此地,到时候家人还有抚恤,总好过到时候被铁默逮住弄的生不如死。
“徐夫人放心,唐某就是死也会死在这里,不需要夫人发话,这里的人谁要敢后撤一步,唐某就先一刀砍了他,他娘的,渊承建还成老妖怪了不成,唐某就不信这王八蛋能从头顶飞到对面去”唐云州是个文雅的人,当然也很阴鸷,但他很少这样大爆粗口。不过唐云州如此表态,徐美玲心中并没有太放心,唐云州这个人心思太活络了,按夫君的说法是,这个人只会跟随强者,不能不防。
渊承建目视着三车峡,刚刚不久自己安然无恙的经过了这里,可现在想要回去,却寸步难行。
渊承建神态镇定自若,指挥有度,可没人知道他心里有多急,灰山镇的战局不用想也知道,铁默能抬棺死战,凭着晋北军的战力,李资谦肯定是保不住了,他必须在李资谦战败的消息传来前配合王本固大将军夺取三车峡,否则等李资谦战败的消息一传来,李凤提铁定要分心,那时候可就是此消彼长了,随着灰山镇晋北军主力前来,己方可就一点胜算都没有了。
渊承建心中焦急,却一点都没表现出来,他只是在仔细寻找着对方防守上的弱点。有道是苦心人天不负,最终渊承建找到了一点可以下手的地方,他发现唐云州的兵力似乎很有限,于是,渊承建微微一笑,对副将言道,“传我将令,将攻击范围覆盖到整个西面山坡,全部兵力都堆上去,务必在半个时辰内夺取西面山坡。”
随着渊承建的命令,从安州赶来的所有兵马全部扑了上去,这下唐云州只能暗暗叫苦了,之前渊承建集中攻打,他还能集中兵力抵抗,可现在渊承建竟然把阵型散开,一下子唐云州兵力不足的弱点就展露无遗了。
唐云州是顾得了这里顾不了那里,顾了头顾不了腚,敌军不断突破,唐云州只能是被吊着鼻子来回跑。徐美玲也是大呼难缠,如果再这么打下去,恐怕唐云州所部所有人都得被渊承建给吞了,到时候西部山坡就畅通无阻了。
一旦让渊承建顺着山坡抵达北端,两面夹击之下,晋北军主力也必然败亡,“传令唐云州,全部撤离,集中到山梁上去。”
撤退到山梁,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那地方位于顶部位置,地势狭窄,渊承建分散兵力满地开花的战术不凑小,但那地方也有个很重要的问题,光秃秃的缺少掩护,到时候就得跟人家正面硬拼了。不过眼下除了这个办法还有别的办法么,只能寄希望于灰山镇早点有结果吧。
唐云州暗自叫苦,如今麾下只剩下一千多人了,这仗打得太惨了,唐云州后撤,渊承建自然不会放过,紧紧追着,在山梁上,双方展开了最直接的厮杀,双方在毫无遮拦的山梁上丝毫不让,不断有人滚落山下。
唐云州抵抗的不可谓不顽强,可到底是兵少将寡,不到半个时辰,麾下已经所剩无几,而徐美玲却半步不让,大有战死此地的决心。
随着渊承建的顺利推进山梁,王本固那边的压力骤然减少许多,或许,过不了多久,三车峡会重新回到王本固手中吧。只是,天有不测风云,渊承建一直与时间赛跑,可最后还是输给了时间,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预示着灰山镇的消息终于传来了。
晋北军主力于灰山镇抬棺死战,在铁默等人悍不畏死的拼死搏杀下,晋北军一战破敌,斩敌一万九千余人,李资谦、崔卓、王英仁战死镇外。随着这个消息一起来的,还有晋北军主力将士,而与王本固并肩作战的李凤提也如遭重击,瞬间垮了下来。
为什么会这样?李凤提无法想象,以父亲的睿智竟然一战亡于灰山镇,为什么汉人没有困住安州,而是阻敌在外?为什么铁默以摄政王之尊,会有抬棺死战之勇气。
风不停,疑问翻飞,却没有答案,一切,不过是时间的尘埃。
一山溶于水,万物皆可破。世间一切东西,仿佛没有不可攻破的城池,如滴水穿石,总会有奇迹出现。晋北军远征朝鲜的兵马并不是太多,从一开始就饱受兵力缺少的困扰,其实按照正常情况,想要突破平川和淅川组成的北地防线,一点可能都没有。
也许沃勒尔和多尔衮能安心进攻瀚海草原东部坚城,就是因为这一点,在他们想来就是武侯在世,也不可能短时间内找到破局之策的。
可是,在这阳春三月里,铁默再次将不可能变成了可能,他所依靠的还是那勇不可当的兵锋。可以说铁默的成长史就是一部杀戮史,他的每一步都伴随着血雨腥风,每一个脚印都要历经无数战场,就是靠着自己的英勇无畏,从艰难的关中杀到现在,如今,他在别无他法的情况下再次上演了一次刀兵破敌。
有时候,再找不到办法的时候就要正面克敌,狭路相逢勇者胜,雪下奔跑弱者亡。
灰山镇一战,李资谦在毫无防备之下碰到了严阵以待的晋北军,经过几个时辰的恶战,李资谦终于感受到了晋北军的强大,这支纵横北国,将辽人和女真人打得甘拜下风的强兵就像一座巍峨的高山,将李资谦的兵马重重的压在了山脚下。
灰山镇败亡的消息传到三车峡,传播的是一种慌乱,当王本固反应过来,想要下令暂时封锁消息的时候,这个消息已经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整个三车峡。几乎就在渊承建领兵打到山梁的时候,负责主攻东北面的李凤提下达了撤兵命令。要知道李凤提的上万大军可是负责北面半个战场,他这一撤退,徐成的压力骤然减少了许多,逼着王本固也不得不下令撤退。
王本固气的直打哆嗦,眼看着三车峡就要拿下来了,李凤提却要撤兵,这不是逗人玩么?
回到帐中,却看到李凤提正一言不发的低头坐在书案前,王本固将佩刀往书案上一扔,气呼呼的问道,“李凤提,你什么意思?你单独撤兵,独留老子领人攻山,是想借汉人的手除去王某人么?”
“王本固,你以为这个时候我李凤提还有心思对你耍这些心机么?还有,李某人可不是你手下的走狗,少拿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李凤提抬起头来,双目赤红,脸色也阴沉的可怕,不知为何,一看到李凤提的双眼,王本固就像看到了一块寒冰,连身上都感受到了一股冷意,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两步,可很快就回过味儿来,自己被李资谦赶出王都,难道现在连李资谦的儿子也怕了么?
鼓足勇气,王本固直视李凤提,哼声道,“怎么,你私下撤兵还有理了?”
“难道不撤兵就对了?我父王战死灰山镇,两万余人几乎全军覆没,你觉得这个时候打下三车峡,救援还有意义么?信不信我们刚过三车峡,汉人的主力大军就能从平川打到淅川,到时候人家汉人占据两川城池,你就抱着你的安州哭去吧!你觉得汉人如果围困安州,凭你我的兵马能抵抗多久?你是不是还在想着沃勒尔和多尔衮?沃勒尔还有那个女真人除了动动嘴皮子,弄点辎重,会蠢到让自己的兵马来替我们阻敌?”
李凤提语声清冷,声调中带着些讽刺的意味,他越来越觉得王本固是个白痴了,此人败在父王手上可一点都不稀奇,这些年要不是他身边有一个渊承建,恐怕早就连淅川城也保不住了吧。
王本固被这一通数落,竟然被喷的无言以对,他知道李凤提说的是真的,可让他干脆放弃安州,哪里舍得,那可是自己一辈子的宝贝啊。李凤提深深的呼了口气,王本固已经完蛋了,但他李凤提一定要挺住,如果他也垮了,父王的仇谁给报,他现在还有最后一个机会,就是赶在汉人之前进驻淅川城,靠着淅川城未尝不能一战。
站起身来,不是询问,而更像是一种命令,“王本固,不管我们之间以前有什么过节,但是现在你如果还想活命,就忘了安州,传令你的兵马立刻回淅川,靠着淅川城,咱们还有些资本与汉人一较高下,否则,你就等死吧!”
说完这些话,李凤提提着凤嘴刀大踏步朝外迈去,他的脸上没有伤心的泪痕,只有说不出的坚定,也许李资谦阵亡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李凤提身上的担子更重了。别人可以伤心,他这个父王心爱的儿子却不能伤心,不是不能,而是没有时间去伤悲。离开大帐,看着天边乌云飘过,他相信王本固一定会跟上来的,因为王本固是个惜命的人。
李凤提最终还是朝淅川城方向撤去了,王本固紧随其后,一点也没有拖延,主攻三车峡北面的兵马撤走的一个人都没有,不过这下子可苦了从南面进攻的渊承建。徐成腾出手来,并没有去追击李凤提和王本固,他可深知自家情况,能抵挡住就已经是老天开眼了,这个时候追下山打,不是给敌人杀个回马枪的机会么。
在山上还有倚仗地势险要进行纠缠,下了山可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仅仅一刻钟时间,徐成就决定率领残兵从西面下去,横插南面,如此一来渊承建这几千兵马立刻被包了饺子。由于王本固的撤退,再加上李资谦败亡的消息,将士们本来就慌乱,如今后路被抄,被人堵在山梁上打,顿时更是手足无措了,此时渊承建也放弃了动员军心,这个时候费再多口舌和心机也没有用了,大局已定。
渊承建不认为淅川城能挡住汉人的脚步,虽然李凤提和王本固合兵一处,兵力还是有着不少优势,可士气已经跌落谷底,面对这种士气低落,兵无战心,将无战意的兵马,如果铁默还不能一举拿下,那就不是那个纵横西北,战无不胜的秦王殿下了。
随着徐成等人领兵从山腰杀过来,渊承建的兵马逃的逃亡的亡,很快三车峡的局势就重新回到了晋北军手中,唐云州可是被渊承建整得够呛,这仗一开始就被渊承建压得抬不起头来,此时占据优势,还能不把火撒出来。当然他也庆幸自己刚才忍住了,如果刚才杀了徐美玲,领着兵逃离三车峡,那现在该死的人就是他唐云州了。
不愧是铁督师,竟然通过一系列的兵马调动,迅速捕捉到战机,一战而定乾坤。渊承建手持长剑,一袭紫色长袍,站在清凉的风中,瞭望者眼下的三车峡,他神色舒展,看不到半点兵败的样子。
渊承建越是如此,唐云州越是火气大,他持着刀来到近前,冷冷的笑了起来,“渊承建,你确实很厉害,差一点唐某人就死在你刀下了,不过,你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吧。”
“想是想到了,不过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罢了,既然三车峡已经沦落,事情已经没了转机,唐云州,你想要本将的命吧,想杀便来,无需多费口舌。”
渊承建从容不迫的面对死亡,这股勇气着实让人钦佩,徐美玲分开人群,在徐成等人的陪伴下来到了唐云州身旁,看着眼前的渊承建,顿觉得此人气度不凡,加之之前与渊承建交手,亲身经历过渊承建的厉害之处,所以不由得生出了爱才之心,“渊先生,你乃朝鲜少有之俊杰,如能护佑明主,当有一番大作为的。如今王本固败局已定,先生何必执迷不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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