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2章屠戮
三岭岗杀声震天,直把洼地染红,最后,王灿仁一人逃了出去,曹栋高冲着王灿仁大声呵骂,「告诉李正顺,让他速速来打南浦城,爷们在南浦恭候他,不敢打的是龟鳖。」
王灿仁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出来的,当他逃到王都平壤城,才敢松一口气,李正顺立刻召见了王灿仁,二人一见面,王灿仁就跪地痛哭,总之一句话,希望大将军尽快出兵为兄弟们报仇雪恨。
可李正顺犹豫了,最近确实想过趁晋北军与天王寨冲突攻打南浦的,但晋北军竟然嚣张的到处耀武扬威,喊着让他去南浦,似乎生怕王都大军不去南浦城似的,这不得不让人多想了。李正顺能想到的是不是铁某人已经挖好了坑等着他去跳,如果真去打南浦了,岂不是上了恶当?
李正顺想了很多,可实际上呢,铁墨真的什么都没有准备,李正顺的王都大军如果真的趁着晋北军与天王寨交手的时候攻打南浦城,他还真得提着心。可铁墨就这么做了,急的崔娘子说过一句话,李正顺乃朝鲜曹操,此人能力不俗,但生性多疑,你往地上扔一文钱他敢捡,可要是扔十个金元宝,他就会绕着走。
王都平壤城的事情撇过不提,单说绿水坪吧,折腾一天后,铁墨总算可以休息了。夜里无人,铁墨坐在榻上,金泰姬垂着头,扭扭捏捏的,有点像受气的小媳妇,又有点像丢了东西的娃娃。铁墨看着眼前的金泰姬,觉得很有趣,此女好像没有去南浦城那股子猛劲儿了呢,「怎么?是不是到现在还想不明白?」
「嗯.....你是怎么做到的.....竟然让姚宝吉倒戈于你,崔子虚拼命抹黑王灿仁」金泰姬真的很想知道,因为姚宝吉可是王灿仁最信任的人,他连死都不怕,怎么就背叛了王灿仁呢?
铁墨叹口气,拍拍旁边的榻沿,示意金泰姬坐过来,只是金泰姬扭扭捏捏的,红着脸不好意思过来,搞得铁墨没好气道,「赶紧坐过来,你不是嫁给本王了么,同床共枕也是应该的,就这点事都不好意思了?看来本王得抽空教你唱唱十八摸了。」
「你呀,虽说不是胸大无脑,但脑瓜子也不怎么样,你既然能想到激崔子虚一下,那为什么不晓得借机将崔子虚和王灿仁一起除掉?你难道只是随性说说的么?你以为崔子虚如果出了事,王灿仁会什么都不做么?简直就是愚蠢,你动了崔子虚,却不动王灿仁,不是给王灿仁向你发难的机会么?信不信,如果本王今日不来,崔子虚被捕的消息一传来,王灿仁明天就会领兵作乱。」
「我...我哪有那么多龌龊心思,这方面总是比不得你的,只是....姚宝吉和崔子虚是怎么回事儿?」金泰姬一双美目瞪的大大的,似乎对这事更感兴趣。
铁墨算是服气了,金泰姬天生就不是当政客的料,不反思自己的手段错误,却对小事情好奇,简直无可救药了,「你呀....该怎么说你呢,你连恩威并施四个字都不懂,你想统领好虎头军,至少该知道手底下人需要什么吧?你连他们需要什么都不知道,又如何保证他们的忠心?崔子虚爱财如命,无耻至极,只要有足够多的钱,他能把亲爹卖了。姚宝吉是个大大的孝子,偏偏老娘得了重病,只有送往京畿重地遍访名医才有可能治愈,现在你知道本王是怎么做的了吧?」
金泰姬半张着小嘴,红艳艳的粉唇分外诱人,看上去有点傻乎乎的,又有点喜人,「怎....怎么可能....这么短时间你就把这些人摸透了,那你告诉我....我那兄长金文焕需要什么?唐云州又需要什么?」
「哈哈....告诉你也无妨,金文焕什么都不缺,就缺一房媳妇,唐云州吗,此人就有些复杂了,本王也说不上来!」
铁墨倒不是敷衍,他确实不知道唐云州需要什么,这个人
在虎头军就是一个异类,看上去是墙头草与世无争,却又能耐不俗,至少他领过的寨子都管理的非常好。总之唐云州此人,要么为我所用,要么尽早除之。
金泰姬托着下巴思索着之前的话,今夜谈话给她的震撼太大了,为了搞掉王灿仁,可以说栽赃嫁祸,什么手段都用上了,那些手段是她想都没想过的。金泰姬沉思着,铁墨却不想陪着干坐一夜,一只手慢慢爬上金泰姬的肩头,赶到脖颈有些痒,金泰姬转过头哼道,「干嘛?」
「干嘛?金泰姬,你都嫁给本王了,该干点王府女人该干的事儿了吧,娘子,本王要宽衣!」
铁督师话一出口,金泰姬就闹了个大红脸,一时间手足无措的看着铁墨,美目中满是慌乱。
次日一早,铁督师神清气爽的起了床,金泰姬却如懒猫一般躲在踏上,直到日上三竿都没起来。
徐美菱早已经等在外边了,听到屋中有动静,便推门走了进来,「官人,三岭岗的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对了,唐云州找到了金文焕,说是要见你!」
「嗯?这个唐云州有点意思,让他去前厅吧」铁墨其实也想跟唐云州单独聊聊的,毕竟有些人深不可测,不接触一下,根本无法判断的。吃了点饭食,便随着徐美菱去了前厅,唐云州果然等候多时,见铁墨到来,赶紧起身拱手行了一礼,「唐云州见过殿下,殿下万福。」
「唐统领,坐吧,不必拘谨,听说你找本王有要事相商?」铁墨语出平常,只是眼睛却留意着脸上的表情。唐云州神色不变,一如既往地笑眯眯,也不落座,双手拱着,淡淡的笑道,「唐某是来恭喜殿下的,不费一兵一卒,仅靠王灿仁一张嘴,就退了李正顺王都大军,当真是妙不可言。」
铁墨也笑了,他仿佛明白了唐云州的来意,这是要真心投靠呢。唐云州果然不简单,恐怕如果没有三岭岗事件,唐云州就不会倾心相投了吧,一个有妇人之仁的人,如何能成大事?
政治的漩涡里满是泥沼,信奉仁者无敌的人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另一方面也明白了为什么唐云州在虎头军默默无为,因为他从来没把金泰姬当过真正的主公,不过也情有可原,金泰姬这个胸大有点脑的人,还真不值得别人效忠呢。不过,他铁墨也不是什么人都收的,必须有能耐才行。
「唐统领,那就借你吉言了,不过嘛,本王倒有点事想请教下唐统领,不知你对攻打天王寨可有什么良策?」铁墨当然早有主意,问上一问,也是想试试唐云州的能耐罢了。
只见唐云州不慌不忙,甚是镇定,笑容不改道,「如今北风盛行,草木干枯,火攻为上。天王寨背靠汶山,金子山目中无人,可诱敌深入,山脊用兵,断其粮草,只需半月,天王寨不攻自破」。唐云州说起这些话来,露出一股浓浓的自信,想来他早就思索过如何打天王寨了。
铁墨暗自点头,唐云州果然能耐不俗,不过其人格局有些小,却不如王左挂那般洞观全局。铁墨能想到的也是诱敌深入,趁机断粮草的法子,但是他不会用火攻,因为他的目标不是一个天王寨,而是为了天王寨难免的仁州城,进而以仁州和天王寨为根基,进取汉阳城。火攻天王寨,势必会毁了这块上好的基地,实在不值得。
「唐统领所言甚是,不过我大明有句话,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今日与唐统领共勉!今后,还望唐统领能为本王倾尽全力,立不世之功勋!」
一席话让唐云州回味无穷,他本就是聪明之人,只是稍一点拨就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了,殿下来朝鲜为的是统筹整个辽东战局,为的是拿下天王寨一方面给其他人一个下马威,另一方面也给下一步行动找一块依托之地。所以只能拿下天王寨,而不能毁了天王寨,在这方面,他唐云州的眼界差太远了
。
「谢殿下勉励,臣唐云州当为殿下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唐云州后退两步,躬身行了个大礼,这一次恭恭敬敬,十分真诚。
唐云州退走,只是金泰姬不知何时来到门外,她扶着门边,美目之中噙满湿润,刚才铁墨与唐云州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再看铁墨的是时候,只觉得遍体生寒,甚至不敢相信,「殿下,那些离开的人,都死了么?唐云州说的是不是真的?」
铁墨眉头一锁,郑重的点了点头,「不错,本王答应过放他们下山,也确实做到了,可离开虎山,能不能活下去就是他们的造化了。」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那里大部分都是妇孺啊,她们有什么错....你怎么下得去手?」金泰姬哭了,也许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残酷的事情,她善良仁慈,可是有用么?
「金泰姬,本王已经很仁慈了,给了他们逃生的希望,那些人如果有本事,被杀的就是本王的兵马,他们没本事,就该被杀。记住了,这就是战争,不是你金泰姬施展善良的温床,选择与本王做敌人,本王就必须除去这些人,今日不除去,明日这些人就可能随着李正顺的大军杀伤我晋北军将士。你如果连这点现实都接受不了,那就乖乖跟本王回大明吧,接下来的事情不适合你!」
铁墨说话非常决绝,很多人都说他是屠夫,是魔鬼,可他并不嗜血,他也有善良的一面。犹记得当年江陵城外张献忠驱赶无数百姓攻城的画面,那时候很多人也骂他了,可是没有用,他没得选择,如果只有两个选择,他一定会选择晋北军以及自己的子民,因为只有这些人才是自己赖以生存的根基。
救无数百姓,却失去自己的晋北军将士,除了奉献了自己的仁慈还有什么?指望那些百姓歌颂一声仁义嘛?简直就是笑话,百姓太容易被人愚弄了,今日念着好,明日被人一愚弄,就可能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大呼晋王暴虐无德。
王灿仁带走的人也一样,这些人敢去投靠李正顺,不杀他们杀谁,真以为他铁墨是不懂刀兵的老好人呢,当然也不怕别人知道三岭岗血案出自他铁墨之手。
铁墨迈步走出大厅,他可不想在绿水坪逗留太久呢,徐美菱看着还在抽泣的金泰姬,无奈的替她擦拭了下泪水,「妹妹,你太善良了,你根本没有见识过真正的战争,你想不明白,这不怪你,因为你从未经历过那些惨痛的过往。如果真的想不明白,就去找姐姐,姐姐定能保你一世太平,千万不要做傻事,如果有一天,你挡住殿下前进的路,姐姐会第一个找到你。」
金泰姬一时想不明白,徐美菱也不勉强她,如果她见过真正的战争,就不会这么想了。当年晋北军与蒙古十几万兵马鏖战北方,可有过无辜者之说?
有时候杀戮是不可避免的手段,你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来杀你。记得有一个故事,一个铁匠兢兢业业的干着活,突然有一天他自杀了,当人们搞清楚原因后,不得不唏嘘长叹,原来他打造的箭矢送到敌国,而就是这支印着自己名字的狼牙箭射死了自己的亲儿子。
战争,只有阵营,只有敌我,没有无辜者,选择了做敌人,就得承担当敌人的代价。每一个放马南山的将军都有一个仁慈的心,可当他们纵横战场之时,手中利剑从未收敛。
其实,就连铁墨自己也曾饱受过良心的谴责,多少次午夜梦回,看到一幕幕尸山血海的场景,那种感觉很堵得慌。
真正经历过的,才知道踏足战争的无奈,所以,如果金泰姬无法适应这个时代,那只能让她回到楚王府安心与贞娘作伴,做个与世无争的家中女子。战争的深渊,没有踏进来的人,如果有别的选择,千万不要再踏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