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5章月明星稀
又一次夜晚降临,星空满布,苍穹明朗,预示着明天又是一个晴天,在大营角落里,有一名普通的士兵抱着长枪蜷缩在军帐外边。如今鄂木斯克进入盛夏时节,即使到了晚上,穿着一件单薄的薄甲也感受不到冷。
他叫胡伟贤,来自开封羧义街,胡伟贤并非普通出身,胡家在汴梁虽然比不上那些豪门勋贵,但也是大门大户。可是,胡伟贤自小便与常人不同,他并不想靠家里,他想依靠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片天地。
明天,就是真正的决战了,兴奋中也带着一丝焦虑,胡伟贤脑海中总是闪现出母亲的样子,一定要胜利,一定不能死,如果自己死在这里,母亲还能活么?这一刻,胡伟贤竟然有了一丝悔意,如果此战能够或者回家,再也不任性了。
哪怕再渴望建功立业,终究不能忘记家人。两年的军旅生活,跟随督师从中原入西伯利亚,不仅学会了如何去战斗,更学会了什么是责任。
督师不像其他人,他很少讲那些大道理,可是很多话却深入人心。他胡伟贤不是一个人,身后还有着胡家,作为独子,任性妄为,将自己置于危险的战场,对整个胡家都是极大的不负责任。犹记得一年前督师说过的话,他说每一次战斗,每一次拼搏,并没有多么高尚,为的就是让家人过得更好,活得更安稳。
到了督师那个位置,整个晋北已经成了他的家,而他胡伟贤呢,胡家就是他的家。什么功劳,什么荣耀,没有了家,一切都没了意义。耳畔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胡伟贤微微抬起头,看清楚来人后,他猛地站起身,慌忙行了一礼,“参见督师。”
“小贤?”铁墨记忆力不俗,一眼就认出了胡伟贤,他对胡伟贤可是印象深刻,“呵呵,怎么,是不是在担心明天的战事?”
胡伟贤心中一片火热,没想到督师竟然还认得自己,不由得挺了挺胸膛,“不担心,属下认为,俄国人已经是强弩之末,无论如何,我军必胜。”
胡伟贤本就长相神武,此时挺着胸膛,摆正脸色,倒还真有股说不出的霸气。铁墨上下打量一番,目光灼灼的笑了笑,“你这小子倒是厉害了,啧啧,真的就一点都不担心?”
被铁墨实质般的眼神盯着,胡伟贤有种被看穿了的感觉,转眼间就泄了气,胸膛一收尴尬的挠了挠头,“要说不担心那是假的,属下着实有些害怕的,毕竟俄国人可是集结了所有可战之力。属下可是怕出事的,家里就我一个孩子,娘亲自幼宠着,若出了事,娘亲生怕活不下去的。”
铁墨并没有流露出什么不满,反而有些欣慰的点了点头,相比两年前性格张扬,目空一切的少年郎,他更喜欢现在的胡伟贤。或许没了当日的锐气,但更加成熟了,至少他懂得了什么是责任,什么是义务,拍拍胡伟贤的肩头,靠在军帐外,月朗星稀,穹隆广阔,遥远的天空中不知道有什么在飞舞,“小贤,你终于长大了。只有怕,才会明白如何去生,每一场战斗都该怀着畏惧之心,战场之上千变万化,谁也说不准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你只要记住,到了战场上,我们唯一的目的就是活下去,勇敢地活下去,因为身后有着许多牵挂的人。作为一方将领,更要畏惧,更要谨慎,因为在你眼前,就是麾下兄弟,没有畏惧之心,很可能无辜葬送这些人的生命。”
靠在军帐外,二人聊了许多,直到海兰珠过来,才各自散开。这一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中军大帐内处处散发着大战来临的压抑,许多士兵都在思考着自己的后事,缅怀着过往。而在另一方,俄国人的阵营中同样弥漫着恐慌与不安,就连叶利钦都做不到宠辱不惊,更何况普普通通的俄国人。
叶利钦唯一庆幸的是自己不惜一切大家打赢了卡奇格之战,提振了一下士气,否则的话,所谓的决战就是笑话了。之前逃兵事件屡见不鲜,军中可谓是人心惶惶,如果不提振下士气,根本无法进行一场大战的。在东面诺斯拉方向,便是华西列夫统领的弗莱基米尔方面军,此次为了应对苏兹达尔河决战,华西列夫可算是耗尽了家底,不光弗莱基米尔兵马,还将许多南部贵族的私兵集中起来,满打满算凑足了两万大军。这些可是鄂木斯克最后的家底了,只能胜利,不能失败,可是对未来的决战,华西列夫并没有太多希冀,法务官包岑烈同样毫无睡意,“军团长阁下,还请放平心态,不管怎么说,这里都是我们的地盘,东方人远道而来,争不过我们的。”
“包岑烈,我想还是小心为妙,东方人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们既然敢在这里决战,就一定有所倚仗。我是亲眼见过东方人之厉害的,他们勇悍异常,战斗力绝对不在我们之下”华西列夫颇有些忧心忡忡的抚着胡须,当初西伯利亚一战,可是亲眼见识过东方人军阵的厉害,至今为止,鄂木斯克都无法训练处一支如臂指使的大军。
崇祯七年七月初一,广袤的新尼古拉平原响起隆隆鼓声,烈日笼罩大地,草色十足,绿意盈盈,一方黑色潮流,释放出无穷的杀意。巳时不到,新尼古拉平原中部便充斥着紧张气氛。一只只大军铺展开来,覆盖了整个战场,从正面看去,根本无法纵览全局,可要是有高点的话,只要遥望一番,就能看到令人震惊的一幕。
将近三万多人的晋北军铺展开来,中间是两个圆形阵以不同方向运转,八个矩形阵围绕着中间向四方投射。天地风雷,水火山泽,几万人组成了一个硕大的太极八卦。当然,俄国人是看不到这些的,即使看到了,也看不明白,在他们的思维里,可是对八卦没什么印象。
俄国人同样没有迟疑,两路大军从东西两侧铺天盖地的压过来,太极八卦阵太大了,八方大阵阻挡在外,俄国人根本看不清全貌,从外围观察,东西两侧好像全都面临三个矩形阵。只不过举行真的站位十分怪异,华西列夫紧皱着眉头,他看了半天也没能看明白,战斗主要集中在东西两侧,怎么东方人组建的矩形阵面相东北方向呢?
同样,叶利钦也感受到了一丝怪异,不是没见过矩形阵,哪怕双龙出水阵,也是有所了解,可是眼前的矩形阵处处透着诡异。不过叶利钦并没有等太久,不管怎样,总是要打的,到了这个地步,不打都不行,人家东方人能拖,自己可一点不能拖,弗莱基米尔附近的几万东方大军也不是吃素的。
号角声吹响,担任第一波攻击的自然是麾下的前卫军,这支炮灰军责无旁贷的承担着试探任务。叶利钦没想过第一波攻势能取得什么效果,他只是想通过前卫军找出对方阵型的奥妙所在。
一共一万前卫军士兵,他们手持各种武器,惴惴不安的朝着矩形阵冲去。前卫军待遇很差,不仅缺少武器,就连单人用的盾牌都很少,他们大都经历过卡奇格之战,对东方人的弹雨印象深刻,所以冲起来小心翼翼的,阵型也拉得很散,生怕一阵弹雨下来,自己遭了秧。
不过这次,弹雨并没有下来。铁墨居于中间长蛇阵中,自然看不到外边的情况,但斥候不断将消息传来,“督师,俄国人派出了炮灰军,现在正逼近风雷两个矩形阵。”
“命令各部,积攒弹药,不到必要时刻,莫要浪费”铁墨可不是傻子,俄国人把炮灰军派出来,明显就是在试探,同时想让炮灰军消耗己方弹药。
卡奇格之战败得那么惨,就是吃了这个亏。军令下达,而在外围,前卫炮灰军也已经与八卦阵接触,他们将攻击对准了外围的风阵和雷阵。八方矩形阵,全都以厚重盾牌做防护,前卫军破破烂烂的装备想要攻破外围盾牌阵,那是痴心妄想,不过让炮灰军诧异的是,矩形阵并没有主动攻出来,而是如陀螺一般顺时针慢慢移动,不少俄国人扑上来,盾牌露出缝隙,长枪连刺,便破掉了对方的攻势。
一些俄国人眼光独到,八方矩形阵摆的很开,所以每两个矩形阵之间都有着宽阔的空地,最里边相距四五丈,最外围则达到了几十丈上百丈,这么宽阔的过道,简直是无人设防,一名炮灰军千夫长怒吼一声,领着人顺着空地往里边冲,他们可不是真的傻子,按照常理,越是中间地带,越是重要。
矩形阵不主动向前,大家一看攻不破盾牌防护,反而弄得自己伤亡惨重,也没人主动进攻矩形阵了,所有人呜呼一声,顺着空地往里边冲,乌拉乌拉的呼喊声不断涌起,他们无比兴奋,就像看到了胜利一般。
上万炮灰军,人数太多了,他们并没有集中在同一片空地,而是顺着三个过道往里冲,而此时外围八方矩形阵依旧不加理会,只是按照预定步骤慢慢顺时针移动,只要那些俄国人没有主动进攻,他们就不会冲出去。
炮灰军们高兴坏了,已经冲了有一段距离,居然没遭到半点阻碍,再往前冲个上百丈,就能冲进中间了,可这个时候异变突起。只见中路长蛇阵处蓝色旗帜挥舞,四声鼓响起,同时伴着蓝色响箭。原本慢慢做顺时针移动的矩形阵突然加快了速度,他们全都面对着自己的右侧,沉重稳健的步伐缓缓迈开,一声暴喝,盾牌露出缝隙,无
数长枪刺出,如同巨大钢板上镶嵌着铁刺,“嚯....嚯...嚯”,无形的威压铺天盖地的扑来,终于,不少俄国人被如刺猬般的矩形阵直接碾压。
这个时候,冲进来的俄国人终于感受到了危险,他们越往里冲,空间越小,此时矩形阵加快旋转速度,顷刻间就绞杀在一起。长枪林立,盾牌防护,噗噗声不断响起,一个个俄国人哀嚎着躺在地上,瞬间便被随后赶来的矩形阵淹没。
俄国人的凶性被刺激出来,他们用尽一切办法,想要冲破盾牌防护,甚至冲到最里边去,可是效果甚微。作为炮灰军千夫长,瓦雷谢尔总是有些眼力劲儿的,付出惨重代价后,他发现矩形阵只是朝着一个方向运转,所有的攻击都来自左侧方向,右侧方向的矩形阵根本不加理会,发现这一点后,瓦雷谢尔大声呼喊道,“进攻右侧矩形阵,快点,冲进去大乱东方人的阵型。”
炮灰军士兵还算听话,一些魁梧健壮的俄国男子听从吩咐,暴吼一声领着人去冲击右侧矩形阵,可是没等到冲过去,右侧矩形阵盾牌突然散开,一阵嘶鸣声传来,银灿灿的骑兵从阵中冲出,那些俄国人还没能冲到眼前,就被纵马奔腾的银甲骑兵砍杀。
如此还不算完,这支骑兵从风阵杀出,一路不断砍杀,朝着雷阵扑击,这时以矩形长枪阵碾压的雷阵也发生了变化。长枪收回,盾牌分开,又是一只银甲骑兵杀出,顷刻间俄国人陷入到两侧骑兵的冲击,顿时哭爹喊娘,被杀的毫无还手之力,两股骑兵以对冲的姿势扑击,不过他们冲击迅猛,却不恋战,转眼间杀出血路,风阵骑兵入雷阵,雷阵骑兵入风阵,转眼间盾牌阵又合上,长枪刺出,再次恢复原来的碾压之势。
这一下,俄国人崩溃了,每一个矩形阵顺时针移动,如果从高空看去,这些矩形阵就行一条巨大的木棍子,空地上的人就像蚂蚁一样,直接被碾死。风阵与雷阵之间如此,天阵与风阵之间同样如此,直到此时,八卦阵才真正展露威风,上万炮灰军在这种无情的大阵之下,根本无反抗之力。
烟尘滚滚杀意滔滔,一个时辰后,天地间重新恢复安宁,八卦阵也重新停止。灰尘散去,烈日灼烧下的视线依旧模糊,广阔的大地上躺满了尸体。仅仅不到一个时辰,负责第一波试探性攻击的一万炮灰军几乎全军覆没,逃回来的连七百人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