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我们被打了
这个时候前有曹文诏拦路,正该不惜一切代价追击农民军主力才对,突然间让各部兵马在半壁村休整,简直是贻误战机。
若是领兵的人是别人,高迎祥一定会开心的大笑三声,可对方是活阎王铁墨,就不得不多想想了。活阎王招人恨,可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在用兵的造诣上,活阎王不循常规,天马行空,其决断力犹在曹文诏之上,这样的人会做出贻误战机的蠢事儿?
各方探子齐出,但送回的消息出奇的一致,那就是铁墨的宣府大军着实在半壁村一带停了下来,一点耍花招的意思都没有。
九华山东南,石堤镇。高迎祥急的不断拍桌子,额头皱做一团,“你们说说,活阎王这家伙到底想干嘛?”
李自成等人全都是一脸苦涩,谁知道活阎王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之前一切正常,可是自从出了杭州府,这家伙一改常态,追击慢悠悠,犹如懒驴上磨,有时候大家甚至怀疑活阎王是不是跟朝廷有矛盾,故意这么干的。
大家都在想,可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牛金星一直沉默不语,感受到高迎祥的目光后,他只好拱手说道:“闯王,属下有一个不成熟想法,牛某问大家一个问题,自从活阎王打下德清城后,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大家可曾在战场上见过那支屡立奇功的炮兵?”
“嗯?”众人顿时有点懵,尤其是李自成,仔细想了想,不禁露出骇然之色,“这确实好久没见过活阎王动用炮兵了,一开始还以为是行动不便,留在了后方,现在一想,似乎有些不对劲。”
徐北川更是觉得肝颤,当初在铜陵,可是被这支炮兵轰的狗脑子都快出来了。
“这这牛先生,你的意思是,活阎王已经悄悄地将这支可怕的兵马调到了九华山一带?”徐北川脸色苍白,声音都有些哆嗦了。
牛金星一脸苦笑的点了点头,“牛某是有此猜测,否则的话,解释不了为何活阎王突然如此怠慢,拖拖拉拉。也解释不了为何曹文诏有胆子以微弱兵力赶在九曲断肠路当拦路虎。”
“如果牛某猜的没错的话,现在烈火营应该还没有到达预定位置,没有完全准备好。活阎王在半壁村停下来,就是不想给我们制造太多压力,想让咱们躲在九华山一带停留几天。也许,过两天,烈火营到达预定位置,徐弘基的京营再与曹文诏合兵一处,那时,活阎王一定会像疯狗一样扑上来!”
听完牛金星的叙述,徐北川等人冷汗涔涔。高迎祥也是心下惊慌,越是想下去,越是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娘滴,不管了”高迎祥猛地爆了句粗口,他黑着脸说道:“不管活阎王的计划是什么,我们是不能再拖了,只要我们尽早冲出九曲断肠路,那活阎王的所有计划都没了意义。”
高迎祥的话十分有道理,可仔细一想,又很没道理,活阎王难缠,但曹文诏和赵率教也不是好欺负的啊。九曲断肠路,哪是说冲就能冲过去的。高迎祥这边压力很大,而身在半壁村的铁墨同样也有着不小的压力,表面上看短期内没什么进攻压力,但谁又能保证曹文诏那边就一定不会出岔子?
徐芷欣坐在椅子里,一双美眸时不时地瞥一眼铁墨。从杭州府一路打过来,对铁墨的能力是越来越佩服了。这个人看似胆大包天,但并不莽撞,很多时候都是谋定而后动。接触时间长了,对铁墨的认识也就深了一些,见铁墨一直皱着眉头,徐芷欣小声问道:“担心九华山的事情?”
“是啊,曹总兵、赵总兵、秦总兵三方兵马可从来没碰到过这种硬仗,而且,我担心高蛮子会狗急跳墙,他要是不惜一切代价过九华山,恐怕曹总兵那边很难撑住!”提起烦心事,铁墨就一脸的苦恼,“对了,徐公爷到什么位置了?”
“刚刚得到消息,已经绕过池州府南部,预计两日后到达九华山北部”徐芷欣没有丝毫隐瞒,毕竟军情紧急,容不得半点差池,这可不是耍小心思的时候。关于九华山一带的事情,徐芷欣也有着自己的看法,“依我看,高蛮子多半会拼命的,那些贼子也不傻,我们驻留在半壁村不动,他们肯定觉察到事情不妙了。闲杂关键是怎么想办法帮一帮曹文诏那些人,若是让流寇闯过九曲断肠路,那我们所有的计划就全都泡汤了。”
徐芷欣并非过度执着成败的人,但是这次的行动对魏国公府太重要了。这场仗只要打赢了,就能刮到无法想象的好处,往后二十年国公府都可以不用看内阁六部的脸色。六部一直从军需饷银方面卡国公府的脖子,早晚会要了国公府的命的。虽说有了这笔资金,依旧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但二十年时间,足够做很多事情了。
铁墨嘴角动了动,满含深意的看了看徐芷欣,看来徐家比任何人都想打赢这场仗啊。不过铁墨也没点破徐芷欣的心思,只是淡淡的说道:“铁某已经派骑兵从北边绕过去了,但愿能赶得及吧。不过我们也得多长点心眼才行,要是高蛮子突然发疯,掉过头来打我们,那我们可就倒霉了。”
徐芷欣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但也不知道该骂还是该夸。铁墨这家伙还真够疯狂的,偷偷地把骑兵调走,却又做出大军休整的架势。眼下半壁村的宣府大军就是个很虚的胖子,要是高迎祥突发奇想,一心想收活阎王的命,派兵一打,绝对露馅,到那时,徐芷欣就只能跟着铁墨一起逃命了。
“多长心眼?有什么用?高蛮子真要带兵来打,你觉得咱们挡得住,倒不如提前想想退路”徐芷欣少有的揶揄了一句,不过那番小儿女姿态,落在铁墨眼中倒有另一番风情。
“怕什么,腿长在咱们身上,咱们想跑,他也拦不住。不过嘛,高蛮子现在一心想着怎么过九华山呢,铁某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反过头来跟我打”铁墨一脸自信,要是这点信心都没有,他也不敢偷偷地把大量骑兵调走。任高迎祥想破脑袋,估计也想不到自己没过雾山就已经让骑兵向北调头了,估计这会儿那些贼子真的以为自己在半壁村睡大觉呢。
按兵不动?怎么可能?各部兵马捉襟见肘,自己手里的精锐兵马躲在半壁村看风景,别说徐弘基不乐意,自己也不甘心啊。
崇祯四年正月三十,风还是有些冷。这一天李自成早早地起床,带着郑国松等人来到了九华山南边不远处的康各庄村。看着近在咫尺的九华山,李自成很是头疼,从未想过这座九华山竟然成了农民军的拦路虎。以前,农民军可是最喜欢山峦森林的,往山上一钻,官兵就没辙了。可是这一次,真的没法直接走九华山,因为大军运送的物资太多了。
从杭州府走一遭,再加上之前从南直隶搜刮来的物资,如今闯王手里握着数不清的物资,这些东西可是义军以后安身立命的本钱。李自成并不是太赞同这种做法的,之前自己在余杭以及嘉兴府已经屡次吃亏了。活阎王可不是善类,趁着被物资拖慢行军速度,可是找了好多机会。这次也是一样的,如果不是舍不得这些巨量物资,干嘛非要走九曲断肠路?
大战在即,李自成想找到另一条能够通过九华山的路,可是,这种想法只能是白日做梦了,“哎,闯王若能舍弃一部分物资,我军从九华山上插过去,活阎王那些人又有什么能耐能拦得住我们?”
那么多的贵重物资,运送不方便,还只能走官道,偏偏九华山一带就只有这一条九曲断肠路。军中有一些南直隶当地人,他们都晓得这条路有多难走,弯弯曲曲,就像一条爬行的蛇。靠着九华山又近,随时都有可能被人设卡堵住。李自成一直认为义军最大的优势就是机动,既然流窜,就不能带太多累赘物资。
当然这些都是李自成的想法,而高迎祥却有他自己的想法,这种事情,李自成只能自己想想,也不敢明说。见李自成情绪不高,郑国松小声安慰道:“将军,车到山前必有路,曹文诏那些人兵马成分复杂,互不统属,兵力也远远不足,我们未必就过不了九华山。”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本将总有些担心活阎王,那家伙真的会老老实实呆在半壁村不动弹?”提起铁墨,李自成的眉头便皱做一团,跟活阎王交手无数次,几乎次次被算计。搞到现在,李自成都有点心理阴影了,“哼,按本将的想法,先集中兵力把活阎王赶走再说,有他在后边杵着,总不是好事儿。可是闯王不想这样做”
吕伟良摇头苦笑,“闯王这样做无可厚非,目前我军最迫切的任务是通过九华山,掉过头来跟活阎王拼命,风险太大了。若是被活阎王咬住,我们可就想撤都撤不了了。换作任何人,也会跟闯王做出同样的选择的。”
有道是屁股决定脑袋,坐在高迎祥那个位置上,考虑问题肯定跟其他人不一样。这些物资,可是闯王千辛万苦弄来的,闯王弄这么多好东西可不是为了当个土财主。众人隐隐约约能感觉到闯王的心思,只是没人敢提罢了。有了这些钱财物资,择一地好生经营,说不定闯王真的就成为真正的“王”了。
巳时初,一名传令兵纵马奔来,勒住马之后,着急忙慌的说道:“李将军,赵率教突然发兵南澳村,对我部发起偷袭。闯王令你即刻领兵增援南澳村,将官兵打退,并与王岩头领合兵一处,攻下九曲断肠路。”
李自成等人着实吃了一惊,一眼下的情况,无论怎么看,处在攻势地位的应该是义军才对,怎么反倒是赵率教先进攻了?李岩沉着眉头,面无表情的嘀咕了一声,“不愧是边军出身的人,果然是油滑啊”
官兵率先进攻,表面上看捞不到什么好处,搞不好还会被义军重兵集结,胖揍一顿。可赵率教这么一打,长远来看,彻底将义军各部的节奏给打乱了。
按照预定计划,王岩所部从南澳村向北,而李将军所部则通过康各庄村,向西北方向进攻秦良玉的驻地。赵率教这么一打,王岩应对不足,闯王只能让李将军先去南澳村那边处理麻烦。不知不觉中,义军各部的进攻节奏已经受到影响了。
南澳村,处在九曲断肠路西南方向,本来这里应该是进攻官兵的桥头堡的,此时却一片乱糟糟的景象。王岩对官兵的进攻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应对起来自然也就没有章法了,打了半个时辰,整个南澳村军营被烧了一半,王岩气的脸都绿了,“把兵马集结起来,老子就不信了,姓赵的还真敢跟我们打?”
王岩也是个光棍,一看营地被毁,索性不管了,着令各部头领将兵马集中起来,朝着外围袭扰的官兵一通猛打。果然,农民军一窝蜂的攻出来以后,赵率教想也未想,直接下令撤退。王岩哪肯放这些人走,要是眼睁睁看着赵率教带人撤走,那他王岩的脸还要不要了?
九曲断肠路南端,官兵向北逃窜,而王岩则领着上万农民军一路紧追。追的时间长了,有的人跑得快,有的人跑得慢,队伍自然就拉长了,甚至分成了好几段。可惜,正在气头上的王岩对此毫无察觉,一心想着把赵率教的脑袋砍下来。
约有五里地,眼看着就要到拐角处的张家营村了,突然一声炮响,整齐的火铳声响起,赵率教麾下的那点骑兵也配合火铳手反攻。王岩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匆忙之下想要调兵,这时候才发现不少人掉队了。无奈之下,王岩灰头土脸的往后跑,好在赵率教出于稳妥起见,没敢深追。
明末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