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鏖战野猪峡
石钗比高长贺还要生气,辛辛苦苦大半天,眼看着功劳就要到手了,却被人反攻一波,打得头破血流。
但凡甘泉城的高长贺能看住城外的官兵,都不至于出现这情况。石钗抬起手,一巴掌拍在了旁边的小树上,咔嚓一声,小树应声而断。
“娘的,我看这个高瓦背一点脑子都没有,一辈子的头脑都长到后边那个驼背上去了。”
“行了,别发牢骚了,赶紧派人去传信,另外跟吴头领说一声。要是高瓦背还缩在甘泉不露头,野猪峡这一仗就没法打了。”
野猪峡一带,由于刘应遇所部的加入,已经对武自才和石钗的农民军形成了压制,好在武自才麾下的人马战斗力还算过得去,打到现在还没有崩溃已经是奇迹了。官兵越打越猛,武自才急得直冒火,一连好几封信送往甘泉,催促高长贺出城驰援。
延安城内,知道野猪峡的情况后,吴延贵气的直骂娘,“这个高瓦背,是不是谨慎过头了?刘应遇手底下大都是些老爷兵,又不是边军精锐,高瓦背怕个鸟?”
吴延贵只顾着生气,却忘了当初让高长贺去甘泉,就是因为此人生性谨慎不容易犯错。现在倒好,竟然怪起高长贺来了。
一封信快马加鞭送往甘泉,有了吴延贵的严令,高长贺哪还能不出城?无奈之下,只好点齐兵马出城支援野猪峡。
拱卫甘泉的农民军弃城而出,队伍浩浩荡荡的杀向野猪峡。高长贺由于驼背的原因,原本魁梧的身材,看上去也有点矮,整张脸紧绷着,阴沉的可怕。
旁边的夜七郎齐小六还忍不住发着牢骚,“高大哥,咱们守着甘泉挺好的啊,真不知道吴头领是咋想的!咱们城中还有存粮,就算没有了粮食,不是还有那些红肉么?官兵想要野猪峡,就让他们占着呗,还就不信了,官兵还能在野猪峡待半年?”
齐小六的话虽然粗鄙不堪,但还是很有道理的。至少在高长贺看来,甘泉稳如泰山,不需要粮草补给,也不需要援兵。官兵占领野猪峡毫无意义,也就吴头领瞎操心,又是送援兵又是送粮草,这才着了官兵的道。
现在更甚,吴头领不反思下自己哪里错了,竟然因为脸上挂不住,派兵要打野猪峡。
“哎,别说了,照令行事吧。最近这段时间,你没感觉到吴头领有些变了么?自从打下延安府,往县衙里一座,当了次官老爷,这心气也高了,也开始在乎脸面了。”
要脸面,对普通人来说是好事,对自己这些人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干的是造反的活,要什么脸啊?
心中对吴延贵有些意见,但高长贺也不敢说什么。
甘泉离着野猪峡也就半日路程,很快,高长贺手下的兵马就跟刘应遇的外围兵马接触上了。准确的说,是刘应遇麾下的官兵早就在野猪峡西边摆好了阵势,等着高长贺上门了。
高长贺率兵赶到,武自才和石钗也配合着对野猪峡上的官兵发起了反攻。
野猪峡以西,官兵与农民军摆开阵势,战斗一触即发。官兵阵型相当严密,前方有重重盾牌,根本看不清盾墙后边的情况。而农民军这边就简陋动了,穿着不堪,手上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门,不过农民军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人多。乌压压的两万多人摆开阵势,也是气势惊人。
看着对面严密的军阵,高长贺感受到一股浓郁的杀气。此时,已经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儿,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个时候要是再拖延不打,吴头领还有武自才那些人就要发疯了。
一声令下,夜七郎齐小六身先士卒,率兵压了上去。先头兵马足有七千多人,乌压压如潮水一般,气势惊人。
官兵阵型依旧稳如磐石,没有一丝移动的迹象,双方越来越近,当接近五十丈距离时,军阵之中传来阵阵异响。
“砰砰砰砰砰砰”
熟悉的枪声响起,犹如猛兽一般,收割着许多人的性命。好多人倒在了前行的路上,有的人并没有受到致命伤,倒在地上哀嚎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扬起一股慌乱,冲锋中的农民军士气上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齐小六并没有太当回事儿,以前不是没碰到过官兵的火器,往往火铳响一阵就要哑火一阵,只要冲到阵前,这些火铳手就只有哭爹喊娘的分。
“兄弟们,冲上去杀光这些朝廷的走狗杀啊”
齐小六以身作则,农民军再次爆发出一阵血性,他们加快脚步,冲锋的势头越来越猛。
“砰砰砰”
枪声依旧在持续,并没有像齐小六预想的那样有所停歇。越来越多的人倒下去,当冲到十丈距离时,已经看清盾墙后的景象了。
一根根火铳从缝隙中探出来,枪杆上还有着锋利的兵刃。
到这个时候,齐小六就是再莽也知道情况不对了。密集的火枪,高大的盾牌,这已经成了活阎王的标志。
不对,这不是刘应遇的卫所兵,这是张北的边军精锐。齐小六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看,一颗心几乎跳出来。
不到半个时辰,原本追随在自己周围的兄弟们,倒下一片,此时稀稀拉拉只有十几个人。齐小六的眼睛瞬间就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还没跟官兵接触上,兄弟们就十去七八,这仗怎么打?
“快快撤告诉高大哥,我们对面不是刘应遇的卫所老爷兵,是三镇边军是朝廷精锐”
“砰”
一声枪响,一颗子弹划破长空,在齐小六脑门上留下一个血洞。齐小六张着嘴,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齐小六被人一枪击毙,犹如在农民军心头扔下一块巨石,砸的心脏粉碎粉碎的。之前还在强撑的士气,也有了崩溃的迹象。冲锋的人也变得想法不同,有的人想向前拼命,有的人则想着逃命,一时间两股人马形成了对冲,场面变得混乱不堪。
“嚯嚯嚯”
伴随着阵阵击打盾牌的金属声,官兵发出阵阵大吼,军阵开始向前推。随着军阵前移,盾牌分开,一队队火枪手列着整齐的队形开始前压,他们一边走一边装弹,一边射击。火枪阵前压速度很慢,可是那密集的火力网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将那些还在坚持着向前冲的乱党彻底击垮。
逃!
如今农民军心慌意乱,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逃离火铳的覆盖范围。可惜,注定是徒劳,此时火枪手后方分出一队兵马,他们穿着卫所兵衣服,手上却提着清一色的大刀,跑起来更是虎虎生风。
大刀队,大同府麾下出了名的精兵,曾与瓦剌人骑兵对垒,不弱下风。
看到大刀队那一刻,高长贺悲呼一声,直接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这个时候,要是还想不通,那自己就是个傻子了。
什么攻打野猪峡,什么逼近安塞城,全都是虚招,官兵真正的目的就是要把他高长贺引出来,一战击溃,进而拿下甘泉城。为了达到目的,官兵真的是煞费苦心,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三镇精锐和刘应遇的一部分兵马完成了换装。
三镇精锐一直穿着卫所兵衣着,躲在刘应遇大队人马中,一直等到他高长贺出城决战,才露出真面目。
完了,彻底完了,活阎王的铁王八阵加上大同府的大刀队,这仗还怎么打?
也就片刻的功夫,刘应遇开始带着人马发起猛攻,农民军无力抵挡,已经彻底崩溃。原本的撤退,变成了溃逃,好多人逃跑的方向根本不是甘泉城。
打仗就是这样,不是单纯比兵力的。农民军占着兵力优势,可是因为进攻不力,被官兵一个反击,人员损伤过大后,士气就立刻崩溃了。
败局已定,高长贺也没有别的想法了,这个时候哪还顾得上野猪峡的武自才和石钗,各逃各的,能不能活着,看造化了。
高长贺也算聪明,没有往甘泉城方向逃。官兵趁势掩杀,目标直指甘泉城,这个时候逃亡甘泉城,那不是自寻死路么?溃兵冲击之下,官兵掩杀,甘泉根本就守不住。
高长贺骑着马带着几个亲信往西北方向逃去,可惜,即使如此,还是被人盯上了。
这也怪不了别人,只能怪高长贺太显眼了。几万农民军里,有资格骑马还长着驼背的,就高长贺一人,实在是太好认了。
“高瓦背休走周爷爷在此”
身后一员小将,战马急奔,手中长枪如电。眼看着就要被追上了,高长贺悲呼一声,手中长刀往后一甩,想阴死这名年轻小将。
周定山虽然年轻,但这些年经历的战阵数不胜数,早已不是当年的吴下阿蒙。一看高长贺倒拖刀,就加了小心了。
大刀甩过来,周定山贴着马背往侧面一躲,铁枪鬼魅般从下方刺上来,一枪刺中了高长贺的腰眼。
“高瓦背,去你的吧”
“啊”
高长贺惨叫一声,直接从马背上滚了下来。几名亲信都吓傻眼了,做梦也没想到这名年轻小将躲在马背后边,还能把枪耍的这般凶狠。
一枪挑飞高长贺,身后亲兵跟上,很快就把高长贺的亲信宰杀殆尽。
野猪峡,自从远处响起密集的枪声后,武自才和石钗就觉察到不对劲儿了。事实上,还没等到高长贺所部溃逃,武自才和石钗就已经领着残兵往北边撤了。
也就是高长贺不知道情况,要是知道自己被武自才和石钗卖了,他就算死了也会从棺材里跳出来报仇的。
如果武自才和石钗拼命拖住刘应遇的话,高长贺也不至于败得如此惨。可惜高长贺已经成了俘虏,眼下性命堪忧呢。
武自才和石钗果断把高长贺给卖了,不过他们也没好受多少,等撤出来之后,点了下兵马,折损七七八八。
崇祯二年四月中旬,三镇精锐与刘应遇所部合兵一处,于甘泉城外与农民军展开了一场大战,此战官兵大获全胜。一战之下,乱党死伤近三万人,乱党头目瓦背王高长贺、夜七郎齐小六被杀,甘泉也落到了官兵手中。
自崇祯二年二月开始,陕西几乎一件好消息都没有,这场大胜,不仅提振了各部兵马士气,也让崇祯皇帝和朝廷松了一口气。
甘泉城外一战,可以说彻底扭转了陕北的局势。官兵再不似之前那般被动,官兵占据米脂和甘泉,将安塞和延安府夹在了中间。只要官兵愿意,随时都能袭扰延安城,卧榻之旁趴着一条狼,吴延贵睡觉都睡不安稳。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如果吴延贵够精明,够果断的话,他就会直接放弃延安府,率兵南下,绕道咸阳,与王嘉胤的兵马会师西安府。这样的话,铁墨、曹文诏等人就算再厉害,也拿吴延贵没办法。
虽然农民军大败一场,可是吴延贵麾下主力依旧超过七万,朝廷兵马只能堵住东边和北边,想要围住吴延贵,那是痴心妄想。总之,吴延贵想撤,就一定能安全撤离。
可惜,自从占据延安府之后,吴延贵的心态已经变了。他享受了安稳之后,再也不想像以前那样到处流窜。
自从大败一场后,吴延贵下令各部收缩到安塞和延安府,紧锣密鼓的筹划起来,一心想跟官兵打一场大决战,一战决定延安府以及陕北的归属。
吴延贵最近的动作,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想干嘛。
曹文诏看着手里的军报,苦笑道:“吴延贵这个家伙,这是想跟咱们拼命啊。哎,我要是他,赶紧带着人撤出延安府,跟着王嘉胤去打西安府。”
铁墨也不太认可吴延贵的做法,但心里却能理解。占据延安府后,享受到有地盘的好处后,吴延贵怎么可能放得下到手的地盘?总之,谁动延安府,吴延贵就会跟谁拼命,他已经把延安府当成了自家地盘了。
其实铁墨也是一样,如果有人动张北城,他也会跟人拼命的。
明末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