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读圣旨的中官念完圣旨后回宫了,钱府门前可是热闹了。钱谦益因为出仕满清,来到广州后在文官群体中很不受待见,就是钱府左右的邻居也很少往来。
但是今天可不同,周围的邻居可是看到宫里的中官来宣读圣旨,并且御赐了斗牛服和玉带,这可是一品大员才能穿的。钱府的邻居都是当官的,以前不待见钱谦益是因为他只有五品,现在不同了,从一品大佬,还是内阁成员,这可不得了,如果能和他牵上关系想不升官也难了。
就这样,中官一走,周围的邻居,再加上得到消息的官员,纷纷来到钱府,前来捧钱谦益这个新阁老的臭脚。
钱谦益在外面招待邻居,御赐的斗牛服就交给钱遗爱拿到府中。
钱遗爱捧着斗牛服回到屋里,他也很好奇斗牛服是什么,为什么父亲这么在意。
钱遗爱抖开斗牛服,发现也没什么了不起,就是一件大红官服上面绣着几处龙纹,没什么稀奇。
正在钱遗爱细看的时候,钱谦益正好进屋,看到钱遗爱准备把斗牛服穿上试试。
钱谦益大惊,这可是御赐之物,自己穿没什么,钱遗爱穿了可是犯了大罪。
“逆子,你干什么?这也是你能穿的吗?”
钱遗爱被自己老爹吓了一跳,赶紧放下站立到一旁。
钱谦益赶紧上前叠好斗牛服,恭恭敬敬的放在一边。钱遗爱看到自己老爹这么小心翼翼,不禁问道:“我还以为斗牛服是什么呢,不是龙袍吗?”
听儿子这么说,钱谦益大怒,说道:“逆子,你知道什么,这斗牛服是皇帝御赐给阁臣穿的,上面绣的不是龙,是牛角龙形的斗牛!这可是皇帝御赐之物,你一个举人功名也是能动的吗?”
钱遗爱不满道:“这有什么,明天我就求姐夫也给我一件!”
钱谦益好悬没气乐了,骂道:“无知的小子,皇帝在宠你也不会置朝廷的法度不顾,这种斗牛服除了你位列内阁,根本没机会穿。不过你去求皇帝倒是能给你一件飞鱼服,大概你也不能穿,那可是锦衣卫穿的!”
就在老钱教训小钱的时候,外面钱贵快步的跑进来,高喊道:“老爷,外面佟阁老送来一份请柬!”
钱谦益一皱眉,佟养甲找自己干什么。
“钱贵,谁送来的!”
钱贵咧着嘴笑道:“是佟府大管家佟福送来的,这家伙可没有以前那种嚣张劲,看到我恭恭敬敬的!”
钱谦益不管钱贵的吹嘘,赶紧接过请柬观看,上面说的很简单,今晚日落后请钱阁老到雅致居一叙。
边上的柳如是刚安排好儿子钱直爱,看到老爷拿着请柬发呆,问道:“老爷,怎么了,上边说什么?”
“夫人,没说什么,佟养甲请我今晚上吃饭!”
“有其他人吗?”
钱谦益又看了看请柬,说道:“上面没说!”
柳如是沉吟一会儿问道:“这个时机佟养甲来请老爷肯定有事,咱家和他可没有什么深交!”
钱谦益老于官场那能不知道佟养甲的目的,现在佟养甲拥护的楚王要和马明远拥护的太子竞争,这个时候佟养甲请自己吃饭目地就很明了了,无非是拉拢自己。钱谦益饱读诗书,自然知道夺嫡的凶险,这种事风险极大,投入极高。自然,成功后收获也是可观的。如果钱谦益是孤身一人,进入内阁后当然要选一派站队,如果置身事外那就得罪了两面。可是现在钱谦益的女儿是贵妃,并且还为皇帝生下一个皇子,现在已经四岁,老钱如果想要参与夺嫡的话完全可以拥立自己的外孙,那能舍近求远,去拥护一个普通妃子生的皇子。
就算佟养甲能笑到最后,楚王登基,那钱谦益也要排在佟养甲之后,这完全不是钱谦益能接受的。可是佟养甲的宴请还不能不去,上午在朝会上可是佟养甲帮助了自己关键一次,如果自己不还这个人情以后在官场也就没法混了,人望会尽失。想到这钱谦益叹了口气,果然最难还的就是人情,如果稍有疏忽很有可能搭进去性命。
想到这钱谦益苦笑道:“夫人,不去不行啊,你知道佟养甲身后站的楚王,如果不去立刻得罪了这位皇子。”
“可是你去了不会得罪太子吗?”
“去看看再说,到时再说怎么办吧!”钱谦益打定主意去了就不说准话,敷衍佟养甲就行了。
时间过得很快,天色暗下来后钱谦益穿了一身青衣,坐了一顶小轿,也没带家人来到北城的雅致居。
雅致居是佟养甲的产业,不过挂的是佟府管家佟福的名下,内阁总理吗,在做这种低贱的营生实在丢身份。雅致居根本不能称为一个酒楼,而是和苏州园林一样的院落,里面分为八个独立小院,有竹林小径隔开,很是优雅。
今天雅致居的大掌柜佟福来了,站在门口专门迎接钱谦益,将钱谦益迎入一个独立小院后佟福关上了院门。
小院里面有三间房子,主房亮着灯光,门口站了两个江南水乡的女子,长得很是秀美。钱谦益也是老色鬼,看到这种扬州瘦马级别的只能当丫鬟,不禁心中感叹,暴发户果然有钱。
屋中之人听到门外来人,赶紧迎了出来,一共两个人,正是内阁副总理大臣佟养甲,还一个是他的便宜岳父,现在身为广东布政使的龚大成。
佟养甲走出来拱手道:“牧斋兄来了,小弟有失远迎啊!”
钱谦益笑道:“我还是第一次来这种高级场所吃饭,子义老弟好大的手笔啊!”说完钱谦益用手指了指那两个扬州瘦马,接着说道:“这两个苏杭美女可是高级货色啊!”
佟养甲哈哈大笑,“牧斋兄看好一会儿送到府上,两个女人而已!”
钱谦益连连摇手,“不敢不敢,家中有河东君那还敢招蜂引蝶!”
佟养甲知道柳如是厉害的紧,当年为了大房的位子可是硬逼着钱谦益用正室之理迎娶的她。
佟养甲笑了笑没说什么,将钱谦益请入屋中,桌子上已经上了四道凉菜。钱谦益一看正是自己的家乡菜色,看来佟养甲用心准备了。
“牧斋兄,知道你是苏州人,正好半个月前刚请到了一个苏州厨娘,特地请兄长来尝尝手艺!”
“子义贤弟,这四道凉菜色香味俱全,一定差不了的!”
三人坐了下来,两个侍女给满上绍兴黄酒,佟养甲说道:“牧斋兄先尝尝这个卤鸭怎么样?”
钱谦益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卤鸭放入嘴中,眼睛一亮,这个厨娘做的不错,很有些苏帮菜的味道。
“这个卤鸭做的色泽酱红,皮肥不腻,肉质鲜嫩,香酥入味。一道简单的家常冷盘,尽显姑苏美食清淡雅致的风韵啊。”
“好,牧斋兄满意就好!”佟养甲说完开始让侍女上菜。一会儿十二道热菜上来,三人开始推杯换盏喝了起来。
让钱谦益奇怪的是佟养甲根本不说今天为什么请自己吃饭,只是说刚请来一个苏州厨娘,想让钱谦益这个苏州大家来品菜,完全没有其他目的。钱谦益完全一头雾水,想不懂佟养甲为何这样。不过这样也好,佟养甲不说钱谦益也不问,省着说清后犯难。大家都不说正事,只是说一些风花雪月之事,自然这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这顿饭从卯时一直吃到巳时,也就从五点喝道九点,钱谦益和佟养甲都有些喝高了,这顿饭才算吃完。佟养甲最后非要出门送钱谦益,钱谦益没法推辞,只好在佟养甲殷切的关怀下上轿回府。
钱谦益回到府中柳如是还没有睡,她还要等着钱谦益回来问清是怎么回事。
柳如是看到钱谦益进屋,赶紧命人打来洗脸水,并且奉上解酒汤,钱谦益喝了后感觉脑袋清醒不少。
“老爷,佟养甲说了什么?”
“夫人,我也疑惑,佟养甲从头到尾没说一个字楚王之事,只是说他新请了一个苏州厨娘,让我这苏州人去试菜,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柳如是想了想问道:“那和你们一起吃酒的都有谁?”
“我和佟养甲,再加上他那个便宜老丈人龚大成,再无其他人。”
柳如是和钱谦益在这苦思半天也没想明白佟养甲打的什么算盘,没办法只好以不变应万变。
就在钱谦益两口子在这苦思的时候,龚大成和佟养甲也正在密谋。
“佟大人,这样能行吗?”龚大成虽然女儿嫁给佟养甲,还生了儿子,但是他在佟养甲面前可不敢充大辈,老老实实的使用官场礼节称呼佟养甲。
佟养甲捻着胡须说道:“你放心,那个钱谦益奸似鬼,也要喝老夫的洗脚水!他以为不答应不说话就行了吗?只要有人看到他和我一起吃饭,钱谦益投入楚王帐下的消息就会传到马明远耳朵里。皇帝总说一句话,黄泥落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到时候你说马明远能怎么对待钱谦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