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庄园每天都有人送新鲜的食材进来,平时陈妈做饭,一日三餐都不带重样的。
闻月想着大晚上的吃清淡些最好,问过纪则临的意见后,就着手给他煮了碗鲜虾面。面虽然容易做,但她也用了心思,捞面出锅后还特意摆了下盘。
面端上桌后,纪则临扫了眼,色香味俱全。闻月刚才说她手艺一般,看来是谦虚了。
他拿了个小碗,装了点儿面,再舀了汤,递到闻月面前:“你自己做的,尝尝。”
闻月本来不打算吃的,但纪则临动作快,她只好坐下陪着吃点儿。
纪则临出国半个月,有阵子没吃过正经的中餐了,闻月煮的这碗面虽然简单,但味道却亲切,他尝了一口汤后,胃里舒服了很多,眉目也舒展开来了。
“怎么样?”闻月询问。
“厨艺可以媲美面馆的师傅了。”纪则临笑道。
纪则临这个身份,什么美食没吃过,闻月只当他在说笑,并不当真:“我的厨艺只能算马马虎虎,你吃得惯就好。”
纪则临抬眼看她,问:“在家经常下厨?”
闻月摇摇头:“在家里一般是我爸爸做饭,我妈妈想吃什么,他都会去学,他们刚开始交往的时候,我爸爸还是个厨房白丁,到我出生后,他的厨艺就已经很好了。”
“我还是和他学的做饭,可惜只学了点儿皮毛,远远比不上他做的好吃。”
纪则临察觉到闻月的语气感伤了起来,知道她是被勾起了回忆,想起了病故的父亲,便不再把话题往下延伸,转而问:“今天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我有点儿认床。”闻月如实说。
纪则临开了个玩笑:“我还以为是我这个‘贼’把你吵醒了。”
想到刚才的乌龙,闻月不好意思地一笑:“是我想多了。”
“放心吧,庄园的安保设施很齐全,周围都有监控,不会有外人进得来,你可以安心睡,有什么事就喊陈妈。”
闻月是客,自然不会平白给陈妈添麻烦,但纪则临这么说,她便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减少不必要的场面话。
餐厅里灯火通明,水晶灯下亮如白昼,除了纪则临和闻月,楼里其他人都睡了,此刻更衬得四下安静。
闻月专心吃面,纪则临间或抬头看她一眼,她吃饭的时候斯斯文文的,垂着眼睛只盯着碗里的面看,他不开口,她便不说话,似乎一点儿和他攀谈的欲望都没有。
自从成为集团管理人后,纪则临已经许久没被人冷落过了,别人和他同桌吃饭,都是抓紧时间讨好拉拢关系,闻月却显然不想要他这个人脉。
上回他结束了应酬,特地绕去了青水湾,想要抛出橄榄枝,可没想到先被她泼了盆冷水。她不留余地地拒绝他要送她回学校的好意,言语间虽然客气,但态度却很坚定,摆明了不想和他有过多的接触。
即使失势的时候,纪则临也从不低头求人,对于女人,他更不会死乞白赖的。既然闻月抗拒,他便不勉强,那晚之后他就不再去想她的事,一心投入到了工作中去。他以为自己对闻月只是一时兴起,过段时间自然就会没了兴趣,但结果却不是他所预想的那样。
今晚来到庄园,他本来是想去纪书瑜的房间里看看她的,却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客房前。王瑾珍之前给他打电话时无意中透露过闻月回江城的事,他不知道她有没有回青城了,有一瞬间,他是想打开客房的门看一眼的,但这念头很快就被克制住了。
她回没回青城,并不关他的事。
纪则临打定主意不再去过问闻月的事,却在看到她的第一秒把原则忘在了脑后,现在看着坐在对面的人,他更是觉得自己这半个月的刻意疏远十分可笑。
闻月并不在意,而他也并没失去对她的兴趣。
“青城下周可能会下雪。”纪则临突然说。
闻月懵然:“嗯?”
“别墅那边有坡,下了雪会有点难走,闻小姐要小心。”
闻月这才明白纪则临的意思,她放下筷子,解释说:“我已经不去那儿上家教课了。”
“哦?”纪则临微微挑了下眉,明知故问道:“为什么?”
“学生的父母说不想给孩子太大的压力,所以课后就不请老师补习了。”
南苑8号的孟总果然是个明白人,纪则临不过是和他谈生意的时候“随口”提了下闻月,说她现在跟着王瑾珍学习,家里的外甥女很喜欢她,要不是闻月已经是孟雅君的家庭教师了,他一定是要聘请她的。孟总闻弦音知雅意,便顺水推船卖了他一个人情。
“闻小姐之后还打算找兼职吗?”纪则临问。
闻月点点头。
纪则临顺势说道:“其实你可以考虑下老太太之前的提议。”
“嗯?”闻月愣了下,很快就想起了之前王瑾珍让自己给纪书瑜当家教的事,“这个……不合适吧。”
纪则临看她神色为难,挑声问:“你不喜欢纪书瑜?我以为这段时间你们相处得很好。”
“不是因为书瑜。”闻月说:“纪先生之前不是说要的是全职的住家家教吗?我还有学业要兼顾,没办法胜任这份工作。”
“之前我找全职的家庭教师,是觉得他们受过培训,更专业,但是一连换了几个老师都没办法管住纪书瑜,你也知道,她被宠坏了,不会轻易听从别人的话。所以我想,比起专业性,她本人喜欢更重要。”
纪则临看着闻月,接着说道:“老太太说,纪书瑜最近很爱黏着你,你的话她也能听得进去,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聘请你当她的家庭教师。”
给纪书瑜当家教,这无疑是个很好的机遇,闻月只要点点头,就不必要自己再费心费力地去找兼职了,但她心里还有犹豫。
在纪则临的注视下,闻月眸光忽闪,委婉道:“书瑜还小,正是打基础的年纪,我能力有限,担心不能很好地教导她,反而耽误了她。”
“闻小姐这么说未免太谦虚了,纪书瑜这段时间跟着你,都会自觉看书了。”纪则临仿佛没听出闻月话里婉拒的意思,进一步说:“你如果没信心,大可以试教一段时间,要是真觉得吃力,再推辞也不迟。”
“还是说,闻小姐有别的顾虑?”
闻月总不好直接和纪则临说,自己是不想和他牵扯上太多的关系,惹来非议。她现在每周来王瑾珍这儿学习已经被很多人议论了,如果再成为纪书瑜的家教,那学校里的风言风语一定会越演越烈。
她一时为难,又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能用来拒绝纪则临,便退了一步,说:“我需要点儿时间考虑一下。”
“当然。”纪则临并不紧逼,绅士道:“以你的意愿为主。”
……
隔天一早,闻月很早就醒来了,她没有赖床的习惯,起床后走到床边,拉开了窗帘。
清晨的庄园在晨曦下十分空旷,这个季节外面大片的草地都没有什么生机,满目萧疏,就连远处的那条河流都显得死气沉沉的,但可以想见,到了春天,万物复苏的时节,这里又会是怎样盎然的一片景色。
闻月洗漱完毕,换了衣服,将房间里的被子整理好后,才下了楼。
王瑾珍已经坐在了餐厅,看到闻月,蔼然一笑,问:“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这么早就起来了?”
“老师不也是吗?”闻月走过去。
“老人觉少,我就是想睡,也睡不着了。”王瑾珍指了指自己边上的位置,示意道:“你起了也好,陪我吃早餐,不然我一个人,总觉得冷清。”
闻月还没开口,就有人先接上了话:“您这是怨我没常来陪您吃饭了?”
纪则临走进餐厅。
王瑾珍看到纪则临,露出意外的表情:“你是鼹鼠吗?冷不丁就从地底下冒出来。”
纪则临失笑:“我是鼹鼠,那您就是鼹鼠奶奶。”
王瑾珍被逗笑了,回头对闻月道了句:“你看他,嘴上半点儿不饶人。”
闻月附和一笑。
纪则临看了闻月一眼,对王瑾珍说:“我今天特意早起,想陪您吃早餐,没想到您已经有伴儿了。”
“我不嫌多你一双筷子,快坐下吧。”
纪则临落座,抬眼看向对面的闻月,语气自然地问了句:“闻小姐昨晚那么晚才睡,今天还起这么早?”
王瑾珍纳罕:“你怎么知道小月几点睡的觉?”
“我们昨晚一起吃的宵夜。”
王瑾珍更加惊讶,她回头看向闻月,闻月在双重目光的注视下,只好把昨晚的事简单地说了下。
王瑾珍听完,笑道:“原来是这样啊,难怪陈妈刚才说水箱里的虾少了几只,还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
“闻小姐做的鲜虾面不比饭店的差。”纪则临不吝赞词。
王瑾珍:“你嘴这么挑的人都说好吃,那肯定不会差。”
闻月闻言,立刻说:“只是简单的面条,还是托食材新鲜的福才做的好吃,老师要是想尝尝,之后有机会我再做一碗。”
“那我也有口福了。”王瑾珍笑盈盈地说。
他们说话的时候,陈妈端上了早餐,是海鲜粥。粥上桌后,陈妈又说起了几只丢失的虾,说海鲜粥里虾的份量不够,滋味就少了很多。
闻月听了有些不好意思,抬头看向对面,“从犯”倒是淡定得很。
“陈妈,你去把纪书瑜叫起来。”纪则临说。
王瑾珍阻拦道:“时间还早,让她再睡一会儿。”
“不早了,平时这个点她就要起来上学了。”
“现在是周末。”
“您啊,不能再惯着她了,现在在学校,老师都拿她没办法。”
王瑾珍忧心:“书瑜的老师又给你打电话了?”
“嗯。”
“这个小霸王,比筱芸小时候还厉害。”
“她现在在学校里横着走,回家李妈的话也不听,再这样下去,我也管不住她了。”
都说三岁看老,王瑾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忙问:“你之前不是说要给她找家庭教师吗?找着了吗?”
“还没。”纪则临说道:“没几个老师受得了纪书瑜的脾气,他们也不敢对她严格。”
纪书瑜是纪则临的外甥女,即使纪则临亲口说要对她严加管教,但很少人能真的做到。
王瑾珍教了一辈子的书,没想到临老了,还要为后辈的教育问题发愁。她一脸愁容,叹道:“你还是要给书瑜找个家庭老师,不然筱芸不在,你又忙,我对她又狠不下心来……再不及时干预下,我怕她以后会走歪路。”
纪则临虽然主动提起了纪书瑜的教育问题,但并不着急,他舀了一碗粥放在了王瑾珍面前,安抚道:“您也不用太担心,纪书瑜的家庭教师我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
“是谁?”王瑾珍追问。
纪则临没有立刻回答,他拿了个空碗,又舀了一碗粥,随后递给了闻月,喊了她一声:“闻小姐。”
闻月心头一颤,已经预见了事情将如何发展。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休息,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