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一斛珠

“不,不对,我这肯定是在做梦。”谭西一连退后好几步,眼神都有些涣散。

她转身再次向楼梯口跑去,眼睛死死盯着那道门,仿佛只要穿过那里就能从梦里醒来。

一步,就剩下一步,她就可以脱离这个梦境。

她看着自己的脚越过门槛,跃进黑暗,耳边是越来越快的心跳声,欣喜若狂。

还没等她高兴完,下一秒,眼前的情景再次变成了天台,她又看见了那道门,巍巍不动的伫立在那里。

心跳声渐渐散去,那股子热烈此刻变成了刺骨的阴冷。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全身上下都被定住了一般。

她转头去看许嘉月,发现她嘴角衔着一抹冷笑,往日怯弱的眼神此刻变得锋利无比,变成一把刀子,狠狠地刺进她的胸口。

柳菲也跟丢了神一样坐在地上,这不是梦。

她会死,她会死吗?不,她不想死,她不要死。她还没考上大学,她还有好多事没做。

无数的理由涌进脑海,她挣扎着站起来,脚步不稳地走向许嘉月身侧,然后一把抓住她的手。

她的个子比许嘉月高了一个头,往日她都是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许嘉月,里面充满了不屑,鄙夷,还有嘲笑。

可如今,她却弯下腰,几乎是用恳求般的眼神看着她,声音局促不安道:

“许嘉月你放我出去,只要你放我出去,我以后再也不会欺负你了,我家有钱的,我给你钱,你要多少都可以。”

往日高高在上的公主跌落神坛向你求饶是什么感觉呢。

许嘉月此刻心底升起一股无比的快.感,那是她从未感受过的。

她一把抓住柳菲的下巴,眸光深沉地道:

“柳菲,还记得你以前对我说过什么吗?我是下等人,怎么配和你们站在一起。怎么,你现在求我做什么!”

说完,她松开柳菲的下巴,用力的一甩手,柳菲本就是处于没有站稳的状态,这么一甩,整个人瞬间就被甩在了地上。

她们说的每一句话,对她做过的每一件事,她到死也不会忘记。

许嘉月转身,看着那轮月亮,声音不带一丝感情道:

“别费力,你们现在都在我的幻境里,出不去的。”

她很快就可以为陈末报仇了,她不会让陈末孤零零一个人的,她们都该死,都该死。

就在这时候,身后传来动静,然后,熟悉的声音响起:

“嘉月。”

许嘉月身子一抖,眼神也有一丝的失神,她僵硬的转动身子,当她看见来人的时候,瞳孔皱缩,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而谭西和柳菲也看见了她,死去的人重新出现在眼前,下意识地尖叫出声,还没等叫完,两人眼一闭,晕了过去。

“谭西……”陈末下意识地想要上去,余光一暼,刚好看见许嘉月收回的手。

陈末一僵,忽然想起刚才陆压跟她说过的话,幻境是由主人的意识支配的,无论是发生什么,即使再不可思议,都是由许嘉月的意识造成。

所以,她又收回了刚迈出去的腿,看着对面的那个女孩,霎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许嘉月却朝着她走了过来,表情有一丝迷蒙,方才的戾气全然消失,似乎又变成了陆压第一次看见她跟在谭西身边的模样。

没想到陈末对她的影响会那么大,这倒是有点意思,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两人,陆压不动声色地扯了一下重瑜的袖子,示意他过去。

许嘉月没想到自己还会再见到陈末,她不是已经死了么,死在她面前。

那时候她应该去救她的,可骨子里的懦弱和胆怯让她逃跑了,说白了,她就是不敢。

她走到离陈末只剩下两步的时候,忽然停下,她掐了掐手心,有些小心翼翼地问:

“你真的是陈末吗?”

这是幻境,一切由心生,她怕这都是她的臆想。

陈末冲她微微一笑,杏眸弯成月牙:

“还记得有一次我被困在楼顶上吗?那天雨下的很大,我以为没有人会来找我,然后你就出现了。”

陈末的长相是典型的江南水乡温柔型,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浅浅的梨涡,里面仿佛盛着一壶酒,让人不饮自醉。

许嘉月眼睛一热,没有一丝顾虑地冲她跑了过去,伸手紧紧抱住了眼前的人,她埋在她的肩膀上,眼泪霎时间就从眼眶滑落,她带着哭腔哽咽道:

“对不起……对不起。”

如果幻境有感觉,如果她还活着,陈末一定感觉能感觉那眼泪灼热到快要把她的灵魂烫个洞。

但即便如此,此刻她也能感觉到她浓厚的悲伤和悔恨。

陈末抬起手,安抚似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温声道:

“这不是你的错。”

许嘉月放开她,情绪激动地哭喊道:

“是,是我的错,我明明可以救你的,明明可以的——”

都是她的错,她不应该跟着走开,她甚至看见陈末掉进水里的时候,还有一丝丝窃喜,她变成了她最讨厌的人的样子。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然后指着身后,眼神再次升起一丝疯狂道:

“你看,我会为你报仇的,冷卿卿和叶欣都已经死了,现在就剩下谭西和柳菲了。”

说完她转过头。

此时陆压和重瑜正准备把两人挪开,谁想到许嘉月突然回过头。

“是你!”

许嘉月看见陆压,情绪立即就又变得激动,霎那间,狂风大作,他们四周凭空出现十把剑,剑尖直指咽喉。只待他们有一丝动作,就会毫不留情地刺向他们。

现在重瑜是以魂魄的状态待在幻境,如果在这里死了,他就相当于直接魂飞魄散,肉.体也直接死亡。他的灵魂碎片也会跟着消失,到时候想再找,那可谓是难上加难。

所以,他立即举起双手示弱,微笑道:

“别激动,别激动,我们没有恶意。”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许嘉月警惕地退后了两步,盯着他问。

昨天晚上她本来已经做好准备把谭西杀了,谁知道陆压突然出现打破了她计划,所以她只能等到今晚,把两个人都带到了学校。

陆压笑:“我说碰巧你信吗?”

当然是不信的,许嘉月对陆压的第一感觉就是很危险,从见到他的第一眼,他说小心玩火自.焚。

谭西以为他是在说她,可只有许嘉月自己知道,他是对自己说的。

许嘉月身体微微前倾,摆出进攻的姿态,眸子诡异地开始有一丝变红,如同血月。

但还没等她做些什么,就有人拉住了她,她一愣,回头。

“嘉月,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也不想知道,但无论你想干什么,我希望你就此收手,不要再继续错下去了。”陈末耐心地劝道。

“停下来?为什么?我这都是为了你才做的。”许嘉月有那么一瞬间的迷惑,紧绷的身体渐渐的放松,但很快她就又清醒过来,转头看向地上的两人,沉声道:

“都是她们害你掉下去的,她们必须付出代价!”

陆压这时忽然轻笑了一声。

许嘉月猛地抬起眼,眼神阴鸷地盯着他:

“你在笑什么!”

重瑜这会儿也感受到了她身上不正常的气息,他拉了拉陆压的衣摆,轻轻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陆压只对他笑了笑,没摇头也没点头,然后重瑜就听见他说:

“我笑你自欺欺人,明明就是为了一己私欲,还说什么是为了陈末。”

口口声声是为了陈末,可却从未考虑过陈末的感受,还一副理直气壮,自己没有错的模样,可真是可笑。

许嘉月如同被踩了脚的猫,霎时间就炸了:

“我没有,你胡说!”

也许是受到了主人怒气的影响,锋利的剑尖再次逼近了几分,眼看着就要触碰到下巴,重瑜不得不抬起下巴,往后缩了缩。

但陆压却是不受影响,他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仿佛压根没把这些剑放在眼里,他似笑非笑道:

“真的是我胡说吗?那刚刚陈末叫你停下,你为什么不停下。”

陆压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眼神仿佛可以看穿一切,包括所有不为人知的丑陋。

许嘉月语塞,一时半会儿竟找不到话来反驳。

反倒是陈末默默地开了口:

“嘉月,收手吧,她们都是无辜的。”

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许嘉月瞬时又激动起来,她看着陈末不可置信地道:

“连你也要帮她们,你忘记是谁推你下水的了吗?!”

她清清楚楚的记得,那天谭西她们逼迫陈末跳下水的情景,她们眼里的不屑,鄙夷,厌恶,高高在上,仿佛她和陈末都是一个供人取乐的玩具。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永远都记得,那一张张丑陋的嘴脸。

陈末无奈地叹了口气,道:

“我没有帮她们,我只是不希望你因为我做出后悔的事情。”

事已至此,即使她们真的有错,也轮不到她们来制裁,应该交由法律来裁判。

用错误的方法惩治坏人,最终只会让自己也变成坏人。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在看吗,有的话,吱个声,哭唧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