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5章 千呼万唤

淮河的水患,是弘治皇帝的一块心病。

一方面是闹出来了乱子。

另一方面,是银子没了。

虽然处置掉了文涛。

可弘治皇帝依旧为此而痛心疾首。

这不是罢黜文涛的事……问题在于,再让谁去治河呢,这接下来的银子……谁出。

弘治皇帝万万料不到,自己就这么轻而易举,就挣了这么多的银子。

虽然这银子,是靠足彩来的,可又有什么关系呢。

若是因此而使淮河两岸的百姓受益,使他们免受颠沛流离和水患之苦,弘治皇帝并不在乎银子的出处。

他显得颇为兴奋,却还是尽量的收敛自己喜悦,淡淡道:“下个条子给内阁吧。”

说着,坐回了御座,继续低着头,批阅奏疏……

……

内阁。

刘健打开了条子,一看,有点懵。

陛下又要修河了。

这一次,居然修河的银子,从内帑里出。

当然,上头浓浓的有警告意味,有了文涛的前车之鉴,再发生什么事,接下来要处置的,就不是文涛这个层级了。

刘健忙将谢迁和李东阳招来。

三人默默的坐着,有点懵。

他们本是知道陛下的脾气的。

这是一个勤政的圣君,爱民如子。

可是……倘若说这一次出了这么大的岔子,陛下却还能如此气定神闲,继续愿意从内帑里掏出银子来。

这……就有点儿不太对劲了。

若是以往,可不是如此。

“于乔,你怎么看?”

刘健苦笑。

谢迁沉默了很久,才试探性的道:“陛下……或许有什么深意吧。”

废话。

大家都知道有深意,没深意这么痛快掏银子?

刘健却忍不住看向李东阳:“宾之如何看待呢?”

这……

李东阳道:“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深意,只是陛下念着淮河的百姓,如今,国库本就在卯吃寅粮,长久拖延下去不是办法。”

刘健颔首点头:“陛下……历来节俭,可为了黎民百姓,却能如此壮士断腕,吾等……当效仿之。”

李东阳和谢迁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可治河的人选呢?”刘健看向谢迁和李东阳。

谢迁沉默片刻:“王守仁如何?”

刘健摇摇头:“他刚刚升为刑部左侍郎,据说上任之后,正在处理刑部多年的积案,此时,不宜让他去。”

李东阳忍不住笑了。

王守仁也算是他的小辈,王守仁能有此成就,他心里也甚是宽慰。

当然,最重要的是,李东阳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他对于王守仁的能力,历来是不担心的,唯独担心的,却是王守仁的脾气,有旷世之才者,势必有铮铮之傲骨,就如王守仁上任,他是佐贰官,又不是刑部尚书,可甫一上任,居然立即开始清查刑部的积案。

刑部肯定有积案,而且还不少。

可问题就在于,这是你刑部左侍郎可以做的吗?你这么说,可将部堂放在眼里?这位新部堂,可是从左侍郎的位置上升上去的,人家做了这么多年的左侍郎,也还曾清查的弊案,你一个下属,说查就查,查的不好,这是过。若是查的太好了,当初的左侍郎,现在的部堂尚书,有脸?

这家伙……真真是‘耿直’啊。

可李东阳对此,却是一丁点都不担心。原因无他,王守仁的恩师方继藩弥补了王守仁最大的不足。

王守仁想做什么事,自是发挥他的才干,放心大胆的去做便是。至于有人看不惯,有什么关系,那方都尉,可是狗屁倒灶,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宁可得罪天子,毕竟天子还懂得宽恕,也万万不可得罪方继藩这般的人,因为人家嫉恶如仇,不,是人家睚眦必报,新任的刑部尚书,敢放肆?

刘健此时开了口,打断了李东阳的思绪:“这个人选,得赶紧甄选,既要让陛下满意,也如陛下所言的那般,定不可重蹈文涛的前车之鉴。”

“是。”

……

西山和定兴县都已疯了。

输了……

这一输,当真是输的让人眼睛都发红啊。

谁也没有料到,最被人看好的采矿队,竟会大败。

三比零,这几乎是采矿队自诞生以来,从来没有过的败绩。

不败的神话,被一朝打破,数不清的人,为之捶胸跌足。

惨啊……

无数人为此郁结起来,人们议论纷纷。

可是……人们却突然发现……

《球经》……朱大寿……

朱大寿的文章,当初,不就预言了采矿队的失败吗。

当初的预言,倒也没有什么关系。

可这朱大寿的文章,对两个队的分析,在这赛场上,当真是完全吻合,文章所指出的弱点,采矿队几乎暴露无遗。

这……作弊?

有人想到了这个。

是不是这朱大寿与球队联合起来,暗中勾结……以此来获得彩金。

可细细一想,不对,人家可是冠冕堂皇的告诉你,采矿队必败,若是当初你听了他的话,买了该死队胜,便可赢钱。哪里有人作弊,还如此敲锣打鼓告诉大家,大家跟着我来买啊。

既然杜绝了舞弊的可能,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位朱大寿对于足球的分析水平极高,眼光独到了。

这人……神了啊。

一时之间,往期的《球经》被销售一空,人们开始谈秋,就离不开朱寿和叶秋,渐渐的,就更加离不开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人朱大寿了。

朱大寿到底是谁?

几乎所有人,都在打听。

人们纷纷猜测……

这街头巷尾,人们茶余饭后,每一个人,都在纷纷的猜测。

他的文章,更是被人寻出来,津津乐道的研究和分析。

……

弘治皇帝在次日,起了个大早。

他如往常一般,伏案批着票拟。

大抵,主要是票拟朱批之后,那厂卫的舆情奏报,便送到了案头上。

弘治皇帝气定神闲,先呷了口茶,他瞥了萧敬一眼,而后,漫不经心的打开了奏报。

萧敬的心,可是跳到了嗓子眼里。

最近他是有些怕了。

弘治皇帝故意先看了东市和西市的菜价,而后,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朝后翻阅。

到了某处,他顿了下来。

“京中百姓,近来热议一人……曰:朱大寿。卑下等打探,竟不知朱大寿此人底细,只知其乃凭空而出。此人眼光独到,文章犀利,竟是言中了足球决赛的胜败,无数百姓,争相订购其往期的文章,猜测此人,定非寻常之人……”

接着,厂卫的奏报里,开始大量的列举那一篇文章的可怕销量。还有坊间的无数猜测以及流言。

最后,厂卫显得担忧,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至今,还没有摸清底细,为了防范于未然,理当查出其真面目。只可惜,这《球经》乃镇国府办的,厂卫不敢登门去查实……所以……

弘治皇帝皱皱眉:“厂卫这般的狗拿耗子吗?一个写了球评文章的,竟还花费如此大的气力,怎么,难道此人,也成了隐患?真是不知所谓,这么多人手,要用在该用的地方。”

果然来了……

萧敬本就提心吊胆,一听,二话不说,趴在地上:“奴婢万死。”

弘治皇帝显得很不高兴。

怎么,你们厂卫还敢查底细查到朕的头上……

他继续慢悠悠的看下去,面上古井无波,细细的看过之后,依旧是风淡云轻之状,他将奏报搁在了御案上,道:“办正经事吧,召几位卿家来。”

“奴婢遵旨!”萧敬松了口气,今日好险啊。

他擦了擦额上的汗,心有余悸。

……

各大书铺门口,却是沸腾了。

数不清的百姓,涌入这书铺的门口。

“来一份球经。”

“来最新的一期……”

“我也来一份……”

球经的销量,直接爆炸。

原来大家以为,买足彩,或是看球,何须跑去看什么劳什子球经的文章呢。

可现在方才知道,听了专家的分析,是绝不会吃亏上当的。

尤其是那朱大寿。

所以,最新一期的球经发行,无数人就在书铺外头排起了长龙。

这一次,朱大寿一定还会有文章,下一个旬日,有好几场的比赛呢,嗯……且得看看朱大寿的分析……再说。

人们争先恐后,生怕缺货一般……

买到的人,眉开眼笑。

这球经和期刊不一样,它用的纸质,十分廉价,几乎和草纸,没有太大的区别,所以印刷的成本极低,价钱,也在绝大多数人的可承受范围之内。

有人买了《球经》出来,顿时,便有许多人围了来:“朱先生写球评了吗?怎么说的?”

“你们自己不会买?”买到的人,白了他们一眼,这是自己花钱买来的,凭啥给你看。

可他一面抱怨,一面低头,却是身躯一震……

不对啊。

朱大寿呢。

咋了……朱大寿没写球评?

手里拿着球经的人,一遍遍的翻找,试图想找到那朝思暮想的字眼。

可是……

没有!

什么都没有!

这人的脸……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