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1章 神药除灾

奎宁乃是特效药。

虽然副作用很大,在用药过程之中,有耳鸣、视觉下降、呕吐甚至是昏迷的症状,可它的最大作用,是见效快。

方继藩所提炼的奎宁,药效自然远不及后世。

可这个时代,却也有一个好处。

那便是这个时代的人,并不似后世之人一般,因为依赖现代医药的治疗,体内具有很高的耐药性。

譬如方景隆,体内几乎是没有耐药性的,因而,这第一副奎宁吃下去,见效尤其的快。

此时高烧已退去,虽还觉得自己视觉、听觉有些衰弱,还需慢慢的恢复,肚中空空,一碗粥下肚,整个人骤然恢复了气力。

这大病初愈的感觉,使他重获新生一般,令他精神格外的好。

方景隆忙道:“继藩的书信呢,给我瞧瞧。”

刘氏忙是取了书信给他。

方景隆一眼,立即道:“从现在起,立即命人掩埋军营中各处有水洼,容易滋养蚊虫之处,再命人备齐驱蚊草、食虫草、藿香、紫罗兰、凤仙花、七里香、夜来香等驱文药物,每一处帐子,每一个营地,都要杜绝蚊虫,有条件用帐子的,安睡时,需备上蚊帐,若是备不上的,士卒要穿厚实一些,严防蚊虫。”

数百年之后,人们方才知道,原来疟疾是通过蚊虫来传播。

事实上,人们对于蚊虫传播疾病,并没有太多的意识。

这云贵等地,之所以疟疾流行,本质上就是因为地处潮湿之地,蚊虫极多,方继藩的药,既已有了奇效,那么这就说明,他的防疫之法,一定有效。

方景隆又道:“再命人四处搜集青蒿,令青蒿混水,给得了疫病的士卒们治疗;倘若是重症之人,则分发继藩送来的药,贵州上下各营,都需如此……除此之外,各营附近,若是杂草丛生,则命人清理附近的杂草,命人取石灰撒地,免使杂草再生,全军各营,都要行动起来。”

他神奇一般的不需刘氏搀扶,站了起来,举目看着这帐中其他的伤病,伤病们一个个惊讶的看着方景隆,方景隆走到一个士卒的榻前,见他面上已是烫红,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笃定的道:“尔等放心,朝廷将你们送来此,老夫在这贵州一日,老夫能活,你们便不会死,就算死,也不会被疫病打倒。”方景隆言里放着光:“我儿子,送药来了,神药送药来了。”

绝望的士卒们,眼里突然也掠过了一丝希望。

有人痛哭流涕:“多谢侯爷。”

方景隆又想起什么:“用快马,立即知会云南、广西,告诉他们防疫之法,继藩带来了三百斤药,足够了,给这两地,各带五十斤去,咱们贵州,勒紧腰带,能撑就撑一些,云南和广西二地,也是疫情如火,都是袍泽兄弟,眼下,救人为好。”

……

病重的平西候神器一般的痊愈了。

这只是一夜之间的事。

没病的需防疫,以防染上疟疾,感染了的,用青蒿水治疗,虽然这青蒿水的疗效并不好,可还是有一些效果,有的人凭着这个,可以熬过去。可若是病重,依旧还有治疗重症的特效药。

消息传出,军心大定,贵州各路军马,七卫三十九路千户所,顿时开始行动起来,铲除杂草,填平水洼,清扫营地,在许多角落,撒上石灰,大量的青蒿采集了来,给士卒们饮用。

重症的士卒,则分发奎宁。

这上上下下,原本一片哀嚎的军中各营,顿时振奋了起来。

方景隆虽是大病初愈,却还是坚持着要亲自往各营巡视,当这奎宁使一个个重症的患者奇迹一般的退了高烧时,人们的心,彻底的定了,哪怕是染上了疫病的人,也不再心里绝望。

除此之外,一些土人山寨,亦有人染上了疫病,各卫开始传达平西候的命令,调查土人各寨染病的情况,分发了一些药物进行治疗。

而今这土人各寨,在当初的屯田校尉入住,教导他们种植番薯和土豆之后,这些本在山地和林莽中的寨子,因为贫困,往往对汉人政权,心怀不满,可校尉们令他们贫瘠的土地上,长出了吃食,土汉之间的矛盾,已经大为降低,几乎在每一个寨子里,驻扎在寨中的屯田校尉和力士,几乎是寨中除乡老之外,最为敬重的人,校尉们既负责指导耕作,同时也负责教授人读书写字,学习一些简单的汉话。

再加上刘氏嫁给了平西候,土人们对平西候府,不再反感。

而今,平西候府又开始送药,土人们并没有疑心这是汉人的诡计,往往平西候的命令,是先传达至寨中驻扎的屯田校尉和力士,再由力士和校尉们,召集本寨的乡老们宣布和商议防疫之法,接下来,各寨也开始行动起来,疫病虽然对土人的危害小了一些,可几乎因为这疟疾,而导致死亡的事,也多有发生,某些重症,亦是性命垂危,这药一下,高烧退下,被救活的人,哪怕是没有学过礼义廉耻,却也有一种天然的报恩心态。

在土人们心里,或许他们对于大明朝廷未必彻底心服口服。

可对于平西候,对于这寨中的屯田校尉和力士,却是佩服和心怀感激的。

几乎每一个山寨里,力士和校尉,几乎都形同于是山寨中驻扎的护民官,通过这些校尉,不少山寨开始汉化,他们接触到了汉人的文化,一批优秀者,已开始认得了汉字,会说一些简单的官话;也是通过这些校尉和力士,平西候府掌握了各寨的户籍情况,山寨中有多少的人丁,有多少的田地,平西候府开始编造土人的黄册,而这黄册,则是统治土人的保证。

改土归流,绝非只是派遣汉官这样的简单,不掌握人口,没有基层建立足够让人信服的力量,一味的高压,只会引发一次次的叛乱而已。

……

暖阁。

弘治皇帝的案头上,是数十封弹劾奏疏。

这些奏疏,多是不满于公主下嫁方继藩的。

他们认为,这破坏了传统,增加了外戚干政的隐患。

不过,因为内阁对此事的默认态度,再加上平西候重病,陛下已下旨,昭告天下,木已成舟,这样的反对,虽有,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激烈。

何况,太子的大婚,以及东宫后继有人,使朝廷多了几分喜气,来触碰这霉头的人,却是不多。

毕竟,现在让君臣们烦心的,却是这一场西南的大疫。

九年前,同样是一场大疫,夺走了四万多人的性命,至于其他的患者,更是不计其数。

同时,也因为汉军的衰弱,导致了叛乱,大量的汉人,背井离乡,四处逃亡。

这样的疫病,动摇的,乃是大明对西南诸省的基础。

绝不只是几万人的死伤这样简单。

弘治皇帝皱着眉,坐在案牍之后,马文升则是小心翼翼的看着弘治皇帝,他是兵部尚书,手里拿着一份自云南来的急报:“云南感染者,不计其数,其中多为云南诸卫,思毛卫,更是因为如此,而发生了军中哗变,数千人抛弃了营地,四处逃亡。而今,死者已过千人,情况十分危急,黔国公府弹劾云南布政使司对此束手无策;而云南布政使司,则弹劾黔国公沐昆在听闻疫病之后,举家迁山中,闭门不出,不顾将士垂危。中官何艳,不知所踪,似是逃了。还有……各卫军将,逃亡者众多,臣听说,有一个卫指挥使,居然不在任上,疫病发生之后,人去了……”

弘治皇帝厉声道:“够了,不必念了。”

这些奏报,令弘治皇帝大为恼火。

到了这个份上,单单云南一地,就死伤惨重,这还不重要,从黔国公府,至布政使司,再到中官,逃的逃,躲得躲,干瞪眼的干瞪眼,个个无计可施,却又相互弹劾和攻讦,显然,都想将责任,推到别人头上。

弘治皇帝冷冷道:“疫病固然可怕,可何以上下惊恐至此啊。”

刘健等人心里苦笑,这疫病才真正令人惊恐呢,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谁也不清楚,自己一早醒来,可能就染上了疫病,性命垂危了。军中之人,可能并不害怕上阵搏杀,毕竟,敌人就在眼前,是看得见的。

谢迁此时道:“陛下,臣这里,还有一封自贵州巡按吴承业的奏报。”

站在暖阁里的内阁大学士,各部尚书,还有来自于鸿胪寺、大理寺等卿,脸色木然,这来自于贵州的奏报,大抵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弘治皇帝心念一动:“朕知道的是,平西候染上了疫病,现在如何?”

“情况很不好。”谢迁忧心忡忡的样子:“从奏报来看,已到了病入膏盲的地步,连日高烧不退,不断呕吐,整个人清瘦了数十斤,眼看着,就活不成了,可是……”

谢迁深深的看了弘治皇帝一眼:“可是平西候这些日子,都在巡视各营,拖着病体,安抚上下各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