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锦囊中倒出来的,只有一个东西特吸引方继藩的注意,那是……一个土豆。
土……土豆……
土豆又称之为马铃薯。
也是自美洲大陆来的。
当然,或许是因为它长的不太像老参,看起来不那么高大上,所以……那该死的胡商,居然先将番薯拿了出来。
这番薯和土豆有什么区别呢?
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土豆更适合作为主粮。
当然,这还不是最坑的,最坑之处就在于……特么的番薯比较适合南方种植,而土豆则更适合寒带。
也就是说,为了培植番薯,方继藩花了很多的心思,譬如在南方,番薯可以做到一年两熟,而在北方,只能一年一熟,又因为温度不够,所以方继藩甚至不惜让张信适当的挖掘烟道,保持地面的温度。
为了维持番薯的产量,方继藩可是砸了很多银子的。
而马铃薯,也就是土豆,却没有这个问题,因为……它本身就适合寒带,在上一世,南方番薯种植的比较普遍,而马铃薯的产区,则主要集中在东北以及内蒙和山西一带。
倘若……当时胡商先给的是马铃薯,方继藩又何须花费这么多心思,去栽培番薯来着?这番薯,完全可以运送去南方,慢慢的进行培植和改良,再进行推广。
自己……种土豆啊。
呼……
“那胡商走了吗?”方继藩皱了皱眉头,抬头看向王金元。
王金元呆了呆:“这个,想来走了吧,小伯爷……您……”
方继藩顿时一脸凶相,龇牙道:“下次别让我再看到他,再见他,剁了他喂狗。”
空气,很凝重。
方继藩又吁了口气,随即将这土豆小心翼翼地捡了起来,交给了王金元:“给张信送去,告诉他,妻子跑了,不可怕,要化悲痛为力量,这东西给我培植出来,此耐寒之物,要小心关照着。”
王金元看着方继藩认真的神色,连忙颔首,也是很小心地将这土豆一收,便一溜烟的跑了。
随即,方继藩坐定了,细细想来,似乎这也无所为,番薯到时肯定是要移植去南方的,来年开春之后,如果顺利,土豆也培植得差不多了,到时继续推广。
至于眼下这的番薯,自开始插苗,而今也差不多到了快收获的季节了,这番薯,至少今年可以实现一次丰收,至少可以显现出功效。
好吧,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把几个门生丢在了西山书院,方继藩便赶回城了,没错,就是这样甩手掌柜,如此任性。
方继藩现在渐渐将教育的事放手给自己的门生,将矿山和生意的事交给王金元,而将种植的事全数交给了张信。
即便是珍贵的土豆,方继藩也完全放心交给张信,这是因为张信已经积累了极多的农业经验,和他相比,自己简直就是一个门外汉了,不交给他给谁?
回到府中,才是正午,邓健见了少爷回来,便立马兴冲冲的奔上来道:“少爷,少爷,伯爷修书回来了。”
终于有音讯了。
方继藩差点泪流满面,虽然跟这个爹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太多,但是他是实实在在的方景隆身上感受到了真切的父爱的!
算算日子,这一次,一去就是几个月了啊,古人离别,山长水远,有时数月没有音讯也是常有的事,就难免会平添诸多别离之情。
方继藩心里自已将方景隆当做自己真正的父亲了,一听到他有音讯,连忙接过了书信,便直接往书房里走。
“哈哈……已到贵阳了,开始接手了山地营,嗯?他与贵州巡抚不太和睦吗?”
方继藩倒没什么可担心的,此去老爹是接任贵州总兵,这总兵是武官,归巡抚辖制,大明崇尚的又是以文制武,其实从品级,总兵的官衔并不比巡抚要低,可这兵事,还偏偏就巡抚说了算。
巡抚和总兵之间,肯定不会和睦的,因为巡抚的职责就是监军的作用。
里头虽有一些小小的抱怨,不过大多数的,却是对方继藩的嘘寒问暖,方继藩心里暖暖的,他兴致勃勃,挂着笑容对邓健道:“去叫香儿来,给本少爷磨墨,本少爷要修书。”
邓健则是一脸幽怨的样子看着方继藩:“少爷,其实……小人也会磨墨的。”
方继藩心头一震,这邓健的表情,怎的怪怪的,不会是……
想得有点深,不禁心里恶寒,方继藩顿时龇牙道:“滚去叫香儿。”
“噢。”在方继藩的怒视下,邓健也只能从命!
小香香来了,一听少爷专程让自己来磨墨,面上俏红,这些日子,她显得丰腴了一些,再配上俏脸微红的样子,颇为让人心猿意马。
“来,坐到少爷腿上来,给少爷磨墨。”方继藩已习惯了各种调戏。
“少爷,不可呢……”小香香缳首,低垂着头,看着自己脚尖,哪里真敢坐在方继藩的腿上,只站在书桌旁,蹑手蹑脚地开始工作起来。
其实方继藩也只是习惯性的说说而已,嗯,他还真很正经的,看香儿把墨磨得差不多了,也收了心,凝神想了想,接着蘸墨提笔。
大抵说了一些家中一切皆好的话。
只是心念一动,方继藩神情显得犹豫起来。
此番老爹是以总兵的名义,既是为了节制山地营,也是为了剿灭叛贼。
这米鲁的叛乱,在历史上历时了三年之久,令朝廷焦头烂额,而现在……其实也差不多,折了一个巡抚,又让另一个巡抚吃了瘪,虽然传来了一次大捷,可只要米鲁不死,这些叛乱的土司便会如梦魇一般,使朝廷继续焦头烂额下去。
而之所以这场叛乱持续如此之久,历史上,还真就在米鲁身上。
一般的叛乱,都是叛军起事,官军进行弹压,官军若是输了,则继续增兵,一直到叛乱平息为止。
可米鲁叛乱的复杂性就在于,米鲁是个极为狡猾之人,她从来不出现在战场上,朝廷在崇山峻岭之中,与叛军来回的拉锯和厮杀,即便是胜了几场,可土人依旧源源不断!
一日不拿住米鲁,这场叛乱就绝不会停息啊!
关于这一点,方继藩也不得不佩服这个叫米鲁的女人,天知道她有什么鼓动人心的手段,可以驱使这么多土人为她卖命。
不过……
方继藩眯着眼,死死地盯着墨迹未干的书信,他想起了历史上的一件事来,之所以没有寻觅到她的踪迹,是因为她一直带着一支兵马藏匿在一处石涧寨的地方,这个地方,山路崎岖,很难走,偏偏它又非是兵家必争之地,在战线的后方,朝廷一直忽视了此处。
倘若……父亲带着山地营,奇袭此处呢?
一旦拿下了米鲁的中军,那么……整个叛军也就土崩瓦解了。
或许,应该给父亲一个提醒,至于其他的,也就和自己无关了。
想了想,方继藩提笔,提到了石涧寨,当然,为了掩盖自己‘神机妙算’,方继藩必须拿出一个理由来,而他的理由很简单,米鲁狡猾,我方继藩查阅过叛乱区域的舆图之后,认为米鲁狡诈,定会寻一个地方藏匿,这石涧寨易守难攻,又非必争之地,十之八九,她就藏匿在这里,请父亲伺机而行。
写完了,就像完成了一件大事,转了转手腕,立即命人送了出去,方继藩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
此时,在暖阁里。
弘治皇帝打起精神之后,开始变得越发的勤政起来。
清早参加了一场廷议,接着又召见了刘健三位学士!
今日要议的是两件事,一件是关于江南解粮的情况,大寒的天气即将到来,为了防止运河结冰,必须及早让江南将粮赋押解入京,何况北地连续遭灾,粮食已经开始不足了,在这种情况之下,若是南方的粮食不到,朝廷势必焦头烂额。
而第二个问题,则是米鲁的叛乱了,虽然经历了一场大捷,可弘治十三年的岁末即将到来,若是战事不能在今年结束,又不知要拖延到什么时候了。
这两个问题,眼下都是朝廷的心头之患,弘治皇帝对此甚为忧心。
他虽是皇帝,拥有这广阔河山,可很多事,其实不是他一个皇帝能够随心所欲的!就说粮赋提早入京的问题,这牵涉到的,乃是一个浩大的工程,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都可能产生不可预知的结果。
倒是谢迁在这个时候,奏报起了一件别样的事情:“陛下,臣听说了一些流言蜚语,还请陛下明鉴……”
“卿家但说无妨。”弘治皇帝温和地笑了笑。
若是仔细看,不难看出,谢迁的脸色有点怪,此时道:“其一就是,太子殿下与方继藩竟是成立了一个书院,太子殿下竟还成了书院的院长,这倒是引起了不少的议论。”
“……”
弘治皇帝唇边的微笑立马不见了,脸瞬间就拉了下来了,甚至忍不住咬牙切齿地道:“这个逆子,朕就知道,他总不肯收心,看来朕还是对他太宽容了,你看,这才几天哪,他便要胡闹了,还怂恿着方继藩,方继藩平时没有公务的吗?还得陪着这个逆子上蹿下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