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栀子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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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山越被这样的光彩吸引。

他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觉得颓丧了?”

江遇暖有些害羞地缩了下脖子,但脸上却笑了起来,略带几分稚气地伸出两只手指,比划了小小的一截,“有一点,但不多。”

她只是觉得前途渺茫,生活窘迫,一地鸡毛,却不觉得自己会被打败。

祁山越也笑了,“你知道有句话,叫做流水不争先吗?”

江遇暖点头。

“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

其实祁山越一直都是做那个先于他人的人。

他没有选择的机会,从懂事起就已经被雕刻成了完美的模板,即便对着父母也要扮演一个完美的孩子,十八岁以前从来没有喘息的机会,更谈不上反抗。

所以他更加觉得江遇暖眼中闪烁的焰火珍贵,那是他不曾拥有过的东西。

他喜欢江遇暖跃跃欲试的反叛,也羡慕她还有这样的机会。

“每个人的花期不同,不必焦虑别人比你提前结果。花早开早谢,这是自然规律。我不能向你保证哪个阶段人生会更容易,但是迟来的未必不好,我也相信你是个勇敢的孩子。”

江遇暖愣愣地重复他的话,“相信我……你相信我吗?”

祁山越眉眼弯弯,目光温柔,毫不吝啬地给予她肯定,“当然。”

夜越来越深,风吹得江遇暖都有些发抖,祁山越正要说话,江遇暖的电话就先响起来。

是她妈催她回家。

挂掉电话,祁山越已经掏出车钥匙,挂在食指上晃了晃,“走吧。”

江遇暖跟着他上车,却觉得有些遗憾。

她头一次与他这么亲密地推心置腹,下一次,也许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祁山越把江遇暖送到楼下,她脱下外套递给他,正打算开车门时他却叫住了她。

江遇暖回头,看见祁山越一边慢条斯理地披上那件被她穿过的牛仔外套,一边说:“其实你那几句话不算撒谎。”

哪几句话?

江遇暖一时没反应过来。

祁山越穿好了外套,就闻到衣领上残存的,她留下的香水味。

是淡淡的栀子花香。

“你确实聪明漂亮有主见,哪怕没有用嘴巴说出来,但是我相信只要眼睛没瞎的男人,都会发出这样的感叹。”

他在说江遇暖对着二姨撒的那个谎,她一番不要脸的自卖自夸。

江遇暖不知道他说这话是在安慰她,或是有几分真心的。

她藏在长发里的耳朵烧得通红,鼓起勇气问他一句,“那你呢?”

声量不大,眼神躲闪,看起来像个犯了错的小孩。

让祁山越疑心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又吓到她了。

于是他又摸了下她的脑袋,笑意温和,如同一个长辈般。

“暖暖,我是哥哥。”

祁山越的本意是,他是哥哥,无论怎样都会觉得江遇暖很好。

但是“哥哥”这两个字却让江遇暖的心一下子像是被冰冻住了。

是啊。

她在期盼什么呢?

他对她而言只是哥哥,也只能是哥哥。

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问出的那句话,在他看来是不是太过逾矩,没有分寸。

江遇暖不敢再看他,勉强笑了下,“是,山越哥哥。”

这次她拉开车门,朝祁山越说了句“再见”,毫不犹豫地转身,没等他回答,就甩上了车门。

她踩着高跟鞋一步步往楼道走去。

高跟鞋磨得她脚踝如针扎,但是江遇暖知道,祁山越就在身后的车里看着她,甚至还体贴地打开了大灯为她照明。

她也知道自己此刻不能再失态,于是挺直脊背,微抬下巴,背影像只高傲的天鹅。

就这样一步步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而祁山越在车里呆坐了一会儿。

逼仄的空间里还有未散去的栀子花香。

他突然有点烦躁。

于是打开了四面车窗,任由冷风穿梭,关闭大灯掉头离开了。

* * *

江遇暖洗澡的时候感觉到刺痛,才发现脚后跟被磨出了水泡,已经被压破流血了。

她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浴室,翻出医药箱坐到床上,用碘伏给伤口消毒时,想起了祁山越刚刚的那句话。

就这么发愣几秒的功夫,血又从伤口渗出来,顺着跟腱细细流淌。

江遇暖赶紧把棉签压上去,血止住后撕开创可贴贴好。

忍不住叹了口气。

瞧瞧,这就是非要逞强的下场。

听到卧室门外有脚步声响起,吓得江遇暖拎起医药箱放到地上,用床沿遮住,又扯了下睡裙的裙摆,把棉签、碘伏和受伤的脚藏在裙子底下。

果然,下一秒江母就出现在她卧室门口。

幸好藏好了,不然让江母看到江遇暖受伤又得一顿叨叨。

卧室门没锁,江母就站在门口冲江遇暖说:“暖暖,明天早上妈妈要去体检,你爸有点事,你陪妈妈去医院吧。”

“行。”

江母得到答复,刚要转身,江遇暖又喊住她。

“妈,你明天去哪个医院啊?”

“中心医院呗,就小越上班那医院。”

江遇暖头皮一紧,“就不能去别的医院?”

“去什么别的医院?”

江母莫名其妙地看着江遇暖,“咱们家不是每年体检都去中心医院?那是平江最好的医院,况且小越也在那里,我心里踏实,你这丫头不靠谱。”

说完江母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医院,祁山越。

江遇暖的思维又有些发散。

突然想到,自己见过他穿休闲服的样子,见过他衬衫西裤的样子,也见过他少年时在家穿浅蓝色居家服的样子。

却从来没见过他穿白大褂的样子。

虽然明天在医院也不一定能偶遇他,但是江遇暖还是忍不住想象。

祁医生。

应该很勾人吧?

她藏在裙子底下的小腿忍不住蜷缩了一下。

贴上创可贴后,那小小的磨损好像也不是很痛了。

* * *

江遇暖第一次见到少女穿的“小背心”,是十一岁时,在李俪卓家。

她陪李俪卓在卧室换衣服,看着李俪卓拉起窗帘,然后在昏暗的光线下脱掉了上衣,捡起床上的一件小背心,随意又懒散地穿到身上,纤细的手臂反背到身后,摸索着扣上背后的排扣。

那年李俪卓十六岁,正是抽条发育的年纪,身材高挑,胸脯饱满,腰肢纤细,背后的蝴蝶骨在手臂抬起时凸起。

而江遇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

她坐在床沿仰头看着李俪卓,突然好羡慕她。

羡慕李俪卓举手投足间那种无意流露的少女风情,羡慕她拥有这样曼妙的身姿,羡慕她可以像大人一样穿上胸衣。

那时也是夏天,李俪卓外面只罩了件简单的白色连衣裙,但江遇暖依旧觉得她漂亮得发光。

祁山越和他的好兄弟程烨昀就在李俪卓家的客厅等着,李俪卓换好衣服领着江遇暖从房间走出来,对窝在沙发里的两个男孩说,“我好了,咱们走吧。”

江遇暖看着他们去玄关换鞋,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们要走。

江遇暖不知道他们要去哪儿,也没有人邀请她一起去,她不知道自己是该跟着一起,还是应该留在李家。

程烨昀率先穿好鞋,转头看到江遇暖,低头问蹲在地上系鞋带的祁山越,“你们不会还要把这小屁孩带着吧?咱们是去玩的,不是去带孩子的。”

江遇暖听到了,窘迫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拖鞋没敢说话。

江母和李母约着一起逛街,把江遇暖送到李家待着。没想到她刚来,李俪卓就要出去。

李俪卓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

倒是祁山越先直起身子,侧目淡扫了一眼程烨昀,声音暗含威胁。

“不会说话就闭嘴。”

然后他单手插兜,朝江遇暖回头。

语气柔和下来,朝她招招手,用哄小孩子的口气道:“暖暖过来,哥哥带你去玩。”

江遇暖慢慢松开了紧攥着衣角的手。

然后朝他走过去,把手掌放到了他伸出的手上,轻轻握住。

那是江遇暖第一次拉祁山越的手。

十六岁的少年已经像白杨一样疯长拔高,肩阔腿长,隐约有了大人的模样,连手掌都变得宽大,手指修长,江遇暖的手放在上面,小小一只,实在像个小孩儿。

那天祁山越他们带着江遇暖去玩了狼人杀,同桌的全是他们的高中同学,江遇暖一个小学生插坐其中格格不入。

她不知道什么是狼人杀,不知道怎么玩,也听不懂哥哥姐姐们之间的玩笑调侃。

尽管祁山越从头到尾都在细心照顾她,但她在这样的环境中还是生出了莫大的惶恐和害怕。

这不是她的世界,也始终无法融入其中。

那天结束时,她脑子已经晕晕沉沉,到最后只记得桌上祁山越的同学们反复调侃的那几句。

说祁山越和李俪卓是青梅竹马金童玉女,连相貌身高都那么般配。

他们俩都是瘦高个儿,站在一起确实登对。

而江遇暖那一年才一米五出头,看着他们时得费力地仰着脖子。

她突然涌出一种急切想要长大的想法。

想要穿上胸衣,拥有美好的身材,想要快点长高,能和祁山越比肩。

当时她不明白这种急切是出于什么,却记得祁山越握住她手的那一刻,手心温热。

作者有话要说:“每个人的花期不同,不必焦虑别人比你提前结果。花早开早谢,这是自然规律”这句话来源于网络,非本人原创,请知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