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下台阶

Chapter4

“我说了你俪卓姐姐,你就故意让我在你姐姐面前丢脸是不是?看来还是你们姐妹感情好,哥哥都白疼你了。”

祁山越向来绅士,就算和李俪卓偶尔斗嘴也不会犀利,大多数时候都会让着。江遇暖刚刚说的是实话,他太温柔体贴,对每个人都照顾得妥当。

于是她也瞬间明白过来,他看出了她的窘迫,在故意逗她,给她台阶下。

江遇暖也笑了,直起身子把纸巾递给他,顺着他给的话,垂眸轻声说:“谁让你欺负俪卓姐姐。”

李俪卓像是没看出端倪,伸手摸了摸江遇暖的头发,“那可不,我们姐妹同心,祁山越你自个儿哭去吧。”

祁山越淡笑着靠到椅背上,拿着纸巾擦裤子,没搭腔。

* * *

吃完这顿饭就算完成了双方家长的任务,看样子他们俩都没把“相亲”这两个字放在心上,但一举一动无处不透露着青梅竹马的熟稔。

这样的关系,好像确实也不需要画蛇添足刻意相亲了。

或许自然而然日后便会走到一起吧。

江遇暖心情复杂,今天这顿饭她吃得可谓惊险。

她站在饭店门口,看着不远处开着路虎缓缓而来的男人。驾驶座的车窗打开,阳光刚好照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祁山越手伸出来,朝她招了招,江遇暖一路小跑上了车。

李俪卓临时接到通知,让她回单位加个班,祁山越自然而然承担了送江遇暖回家的任务。

车停在江家楼下,江遇暖解开安全带,犹豫了下,还是扭头,试探着开口。

“山越哥哥,你昨天傍晚……有去过嘉南巷北吗?”

嘉南巷北,就是嘉南小学附近的那条小巷,昨天江遇暖在那里遇到了一个很像祁山越的人,只是当时那人站在黑暗中,她又没戴眼镜,所以没看清。

祁山越一顿,然后手指在方向盘上若有似无地敲了敲,面色自然地答道,“没有,怎么了?”

“哦,没事,我昨天下班路过那里,认错了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江遇暖松了口气,果然不是他。

祁山越闻言也没有再追问,只是侧头笑着叮嘱她:“以后下班不要走那种小巷子了,不安全。”

江遇暖乖乖点头。

下一刻祁山越的手机响起,他做了个手势,示意江遇暖稍等,然后接通了电话。

江遇暖隐约能听到电话那边似乎是有朋友约祁山越聚会,他原本拒绝,但是电话那边的男人不依不饶,祁山越皱着眉,有点不耐烦道:“知道了,待会儿来。”

江遇暖第一次听到祁山越用这种口气说话,竟然觉得有些稀奇。然后又开始发散思维,心想祁山越的朋友们恐怕也都是和他一样的精英吧?聚会时会不会是一屋子博士?

高智商精英的聚会一般会干什么?像电视剧里一样打□□,然后相互算牌?

想想都累了。

一只修长漂亮的手伸到她面前,又打了个响指,江遇暖一惊,朝祁山越看过去。

他好笑道:“你这姑娘怎么回事?老是发呆。”

江遇暖尴尬地摸摸头发,“大概是昨晚没睡好。”

说完她一边开车门一边道别,“今天谢谢哥哥了,拜拜。”

祁山越点点头,语调柔和,“暖暖,下次见。”

江遇暖关车门的手一顿。

明知道他是在客套,却还是回头,朝他露出了今天最真心的笑容:“哥哥,下次见。”

* * *

祁山越径直把车开到了程烨昀的小区。

程烨昀家在五楼,是老小区,没有电梯,祁山越一口气爬上去,发现他家门敞着,站在楼道里都能听见搓麻将的声音。

他迈步进去,随手关上了门。

一进门就看见客厅里支起的麻将桌,除了程烨昀以外还有三个年轻男人,都是祁山越中心医院的同事,纷纷笑着和他打招呼,“祁哥终于来了。”

程烨昀原本正在码牌,一看祁山越来了,立马站起来让位。

“大哥你终于来了,快来补位,我玩太久了,脑子疼。”

程烨昀是祁山越的高中同学,和他前后桌三年,后来两人一起考到了东市医学院,一起读硕读博,如今又一起回平江中心医院工作,他算是祁山越这么多年最亲密的朋友。

祁山越朝其他三人点点头,然后迈开长腿走过去坐下,没好气地踹了一脚站在旁边的程烨匀,“狗东西,叫你爹来就是为了凑桌麻将?”

程烨昀被踹了也没生气,笑眯眯地问他,“俪卓没跟你一起来?你早上不是和她吃饭去了吗?”

祁山越接手继续码牌,闻言抬头瞥了程烨昀一眼,“人家回单位加班去了。”

程烨昀默了会儿,找了把椅子坐在祁山越身后看牌,不说话了。

祁山越对打麻将兴趣一般,打了两把就觉得有些疲了。其他几人也都玩够了,于是纷纷告辞,屋子里不一会儿就清净下来,只剩下祁山越和程烨昀。

祁山越还坐在牌桌前,歪着身子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过了几秒,他又睁开眼睛,眉头微皱,伸手把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解开,不耐烦地把衣领往两边扯了下,露出雪白的锁骨和性感的红痣。

“妈的,勒死老子了。”

程烨昀笑起来,“我刚才就想说,咱们祁哥桀骜不羁的,除了正式场合,什么见你把扣子系得这么规矩过?今儿是怎么回事?”

祁山越随意把玩着手上的一个幺鸡,偏头朝程烨昀挑眉,“别瞎想,和李俪卓没关系。今天江遇暖那丫头也在,小孩子面前我不得注意点?”

说到这里,祁山越又想起刚刚饭桌上,小姑娘盯着他看的那眼神。

直白、专注。

把他一个大男人都给看得不自在了。

祁山越忍不住笑了下,小丫头,还真是长大了。

“江遇暖?”

程烨昀觉得这名字耳熟,思忖片刻,终于回忆起来。

“就你和俪卓的那个妹妹?我有点印象。我表妹不是和她同级嘛,听说她高中的时候是校女篮球队的主力,有一次球赛,旁边围观的男生骚扰她们球队的姑娘,江遇暖正好看到,直接一个保温杯砸到人家脑门上,把那男生揍得头破血流的。”

说完他摇摇头,“啧啧,不愧是你妹,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祁山越听闻眉头紧蹙,手上来回把玩的牌都停下了。

他回忆起江遇暖小时候,好像一直是纤瘦又苍白的样子。

又想起她十岁那年过敏,脸肿成猪头都不敢打扰他打游戏,自己默默忍着。后来在医院,她靠在他肩上睡着时呼吸轻浅,洁白的侧脸安静柔软得像只小猫。

即便多年不见,就连刚刚他们聚餐时,她也像从前那般乖巧,总是腼腆地朝人甜笑,让祁山越对她说话都忍不住小心翼翼,生怕吓到她。

这样的姑娘,怎么可能投身热血沸腾的赛场?更不可能和人打架。

祁山越啪一声抛下手里的牌,非常肯定地说:“你记错了,我妹妹是很乖很文静的人,不会打架的。”

“不会吧?我记得就是叫江遇暖啊……”

祁山越不知怎么的,不想再听他扯淡了,于是转移话题,“你离婚的事情处理好了吧?别再让你前妻到医院闹了。”

程烨昀收了脸上的笑,“不会的,这次断干净了。”

“既然断干净了,你也可以有新的开始了。”

祁山越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程烨昀再次陷入沉默。

* * *

作为实习老师,江遇暖还没有开始正式带班,最后一节课没她什么事,于是她坐回办公室打算休息会儿。

一打开手机就看到她妈发来的超长语音,江遇暖叹了口气,把语音转成文字。

这么长一通话,大意就是让江遇暖在家族群里跟她大姑服个软道个歉。

上午江遇暖大姑在家族群里突然艾特她。

——【暖暖,听你妈妈说你换了新手机是吧?你现在工作了能赚大钱,手机也可以随随便便换,不像你弟弟,上高中了别的同学都有手机就他没有,同学都嘲笑他。正好你这个周末把旧手机送到大姑家给弟弟用,免得大姑又在外面花冤枉钱给他买。】

“弟弟”指的是江遇暖的堂弟江河,是大姑的独子。大姑自己抠门,但是又娇惯儿子,所以没少从别的亲戚那里厚着脸皮占便宜。

之前她也找江遇暖私聊要过东西,偏偏江遇暖是个硬茬,每次都不惯他们母子的臭脾气。

这回大姑故意在家族群里提起,恐怕就是笃定群里这么多亲戚看着,江遇暖恐怕不好意思拒绝。

实际上江遇暖还真无所谓那些碎嘴亲戚,依旧重拳出击。

直接回了句。

——【行啊,不过我的旧手机还七八成新呢,大姑准备给多少钱买过去?】

大姑见江遇暖真敢张口要钱,接二连三地在群里阴阳江遇暖小气又势利,不顾及亲情。

——【这么大人了还这么小气哦,连你亲弟弟都要算钱,有没有拿我们当一家人?真的让大姑寒心。你表弟不过捡你的旧手机用,要是你还非要跟大姑计较这点钱,大姑也不跟你一个晚辈计较了,到时候请你吃顿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