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孟获被诸葛亮放归的消息后,不止是高定,就是与孟获一向是盟友的雍闿心中也充满了狐疑。
不怪高定与雍闿二人无情,实在是二擒二纵这事太过匪夷所思。
之前孟获
但在诸葛亮
一种合乎情理的推断,顿时出现在高定与雍闿的心中。
想到此高定与雍闿不禁对望一眼。
或许二人言语不通,但出于自保的心理,这时在二人的眼神对望中却隐隐达成了一种共识。
不管诸葛亮打的是什么样的打算,亦不管诸葛亮与孟获是否有着不可告人的交易,孟获是决计不能再信任的了。
在这种共识之下,高定并未下令打开城门放孟获入城。
他以为孟获庆祝逃出生天的理由,下令在城门之外的军营之中大摆宴席。
而作为孟获盟友的雍闿,对于高定的这点布置却也没丝毫异议。
作为邛都县的实际执掌者,高定的命令很快就传达到已经来到城门外的孟获耳中。
在来到城门外之后,孟获见高定并未下令打开城门,心中是有着不满的。
他“千辛万苦”从敌营中逃生,为的不就是协助高定吗?
可作为他协助的对象,在他领军归来后却并未打开城门迎接,这让孟获觉得高定太不够意思。
不过孟获马上就得知了高定的打算,对于高定的打算,孟获本能的感觉哪里不对,可他一开始也并未多想。
他也自知自己算是一败军之将,所以并未对高定的打算有所异议。
在孟获不反对的情况下,三方叛军首领很快在城外的军营中重新会晤。
一道道的美酒佳肴被摆放上三位首领的食案上,可本应该是充满欢声笑语的宴席之上,这时却见不到半分轻松的气氛。
因为高定与雍闿皆是带兵前来参加这场宴会的,这与之前三位首领的会晤场景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由于异族采取的是合餐制,故而三位叛军首领齐齐坐在长桌之旁。
可在无形之间,高定与雍闿好似都刻意与孟获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而他们二人却坐的相当近。
高定与雍闿对孟获的不信任,从座位的距离上便体现的淋漓尽致。
更别说这时在他们身后,皆站立着手持利刃的己方部众。
孟获能带领一支彝人在南中打下偌大的声名,异族之间互相背叛的事,他早就屡见不鲜。
况且高定与雍闿二人现在的表现,足以称得上异常二字。
孟获端着手中的酒杯不断注视着眼前的高定与雍闿二人,此情此景让他想起了先人对他讲过的一个故事——鸿门宴。
想到这个故事的孟获,他看向高定与雍闿二人的目光,不禁眯了起来。
这是野兽在遇到危险时,都会下意识做出的反应。
孟获并未感觉错,就在下人将酒菜都摆放在长桌上之后,将邛都视作大本营的高定,率先忍不住问孟获道:
“诸葛村夫为何会放孟王二次归来?”
高定是彝人,他不懂汉人之间独有的语言技巧,他只知道心中有疑问就要直接问出来。
可是高定不知道的是,因为他内心对孟获早就抱有怀疑,所以他问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情不自禁地带上了一些质疑的语气。
听到高定的质疑之后,孟获更加对眼前的佳肴毫无动筷的想法。
南中一地多毒虫,这也导致南中时常有下毒的事件发生。
高定部族的上一任蛮王,不就是被高定毒死的吗?
那么谁又敢保证,高定不会在今日的宴席上故技重施。
到了这一刻,不止高定对孟获抱有怀疑,就是孟获也对高定与雍闿二人产生了怀疑。
弱肉强食的南中,信任本就显得十分廉价。
面对高定的质疑,孟获陷入了沉默之中。
这时孟获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高定与雍闿二人是因为何事对他怀疑。
不是他不想为自己辩解,只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在这件事上为自己辩解。
难道说诸葛亮就是这么仁义无双?
这样听起来荒谬的理由,高定与雍闿二人又怎么会相信呢?
孟获倒也不是说没怀疑过诸葛亮释放他的用心。
可是哪怕心中有着一些怀疑,面对诸葛亮的释放行为,他本来就不可能会拒绝。
因为他是一支彝人部众的族长,为了自己的族人,孟获不可能会放过任何一次求生的机会。
不然就算高定与雍闿二人不怀疑他,可一旦当他们知道自己难有生路之后,那么他们二人
他们会
而孟获的沉默落在高定与雍闿二人眼中,则是被他们认为这是孟获心中有鬼的表现。
这还得了!
高定的眼神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果然不出他所料。
就连雍闿看向孟获的眼神,也变得冷漠起来。
在心中有了答案之后,雍闿觉得好似之前想不通的事,为何一下子都想通了。
僰道之战时,是孟获主张斗将,结果引得高定大败。
昨夜的夜袭之战时,雍闿自认为他的分析天衣无缝,可诸葛亮好似提早就知道这事一般,竟然在汉军大营中设下埋伏。
这一桩桩一件件,若是单独来看,都不会太过令人生疑,可要是结合在一起,孟获彝奸的身份简直是呼之欲出。
对于叛徒,任何势力都不会手下留情的。
想到此雍闿对着孟获开口道:“诸葛村夫到底给了你什么样的好处,竟然能让你背叛我们,你这样对得起你的先辈吗?”
雍闿的话语中充满了冷意。
当雍闿说出这一句话后,代表着他与孟获之间已经公开撕破了脸皮。
而孟获面对着雍闿的质问,却继续以沉默应对。
他用眼神打量着四周的情形。
雍闿与高定的部众已然隐隐将他包围,可得益于诸葛亮并未扣留他的三千儿郎,这让他在此时此刻并非毫无还手之力。
更何况邛都城内,还有着他的数千部众。
真打起来,他不一定会败。
从小经历背叛长大的孟获,对于鸿门宴这种危险的场面,天然有着敏锐的判断力。
而在知道今日雍闿与高定不会与他善了之后,孟获也是个果断的性子。
就在雍闿还在想着以言语先诛一下孟获的心的时候,孟获陡然之间站起身来抽出腰间的长刀朝着离他最近的雍闿砍去。
往日的盟友,在这一刻已经成为仇敌。
孟获的突起发难有些出乎雍闿的意料,但对孟获雍闿也是早有防备,于是面对急劈而来的利刃,雍闿敏捷的翻滚在地堪堪躲过。
在躲过孟获的利刃突袭之后,雍闿勃然大怒。
他站起身来之后,亦抽出腰间的长刀朝着孟获劈砍而去。
不久之后,雍闿与孟获二人的刀刃就交击在一起,发出一阵刺耳的狰鸣声。
雍闿与孟获之间的厮杀,大大超出了二人士卒的预料之外。
不过盟友之间互捅刀子这事,在南中屡见不鲜,所以在一时的愣神之后,双方的部众亦很快朝着彼此杀去。
片刻之后,军营之内便响起了阵阵针锋相对的喊杀声。
雍闿的部众大多是汉人,孟获的部众则大多是彝人,故而若单单从喊杀声上判断,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是汉军杀进来了。
在雍闿与孟获发生火拼的时候,高定就已经在部下的掩护之下,及时脱离了战场之外。
当来到战场之外后,高定看着已然杀的如火如荼的两方人马,面对亲信的建议他无动于衷。
亲信是建议高定应当及时率军帮助雍闿,好早点平息孟获的叛乱。
可面对这点建议,高定却有着不同的看法。
诚然在之前他与雍闿有着共识,但现在的情势却让高定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他与雍闿本来就不合,而虽然目前雍闿的部众比孟获多,但孟获一方猛将较多,双方打起来暂时是势均力敌的态势。
既然如此他为何不坐山观虎斗,待雍闿与孟获两败俱伤之后,来个坐收渔翁之利呢?
历史上诸葛亮南征之时,高定便是抱着类似的想法率军袭杀了雍闿。
从这方面上来说,无论是历史上还是当世,彝人出身的高定还是一如既往的短视。
在高定特意坐山观虎斗的心态之下,军营之内雍闿与孟获的两方部众杀得难舍难分。
孟获知道己方的人少,所以打持久战对他不利,更何况一旁还有一位虎视眈眈的高定。
高定打的是什么主意,孟获清楚的很。
要想不让己方在今日的火拼中失败,孟获知道他必须速战速决。
于是孟获亲自率领着他族内的金环三结,董荼那,阿会喃,忙牙长等猛将,一路朝着雍闿的所在冲杀而去。
孟获族内的猛将面对赵云可能是不堪一击,但在这南中之地,那也是成名已久的猛将。
猛将冲杀起来,自然是不同凡响。
只见四员大将在孟获的带领下,犹如化作一把尖刀一般朝着雍闿不断杀去。
而雍闿在见到孟获及四员凶神恶煞的蛮将在朝他杀来,一路上的部众宛如砍瓜切菜般被击倒之后,他内心中的警铃大作。
以往他与孟获是盟友,不直面他麾下猛将的骁勇感触还不深。
但当两方为敌之后,他才深切体会到猛将在短兵交接的战争中,能发挥出怎么样的效用。
几乎快被吓破胆的雍闿一方面下令部众围在他身前,将他团团保护起来。
另一方面不断派出人向高定求援。
可是求援的人派去好多拨了,明明高定的部众离得不远,但他始终未有领军支援的意思。
这一刻高定恐怕在做着统一南中的美梦。
而就在高定沉浸在美妙幻想中的时候,一位彝人跌跌撞撞的来到高定身前跪下,对他禀报出了一个令他感到惊骇的事。
“好多,好多汉军正朝邛都县杀来。”
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高定吓了一跳。
他急忙跃上一旁的高地,定睛朝着汉军大营的方向看去。
原本汉军大营距离邛都县将近十里,哪怕高定站的再高,在密林遮盖的情况下,他也难以看到汉军的身影。
可当高定现在站在高地上之后,他便见到了不远之外,正有着一大批的汉军朝着这一处杀来。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高定马上对部众下达了出击的命令。
只是高定下令出击的对象,不是正朝着这处冲击而来的大量汉军,而是正在与雍闿部众鏖战的孟获部众。
高定也是带兵的人,他知道现在军营中雍闿与孟获的部队正在鏖战,在这种情况下雍闿自保都难,又怎么能率领部众结阵对抗汉军。
要是一旦让汉军冲入军营之中,那么雍闿的部队顷刻间就会崩溃。
而若是雍闿的大军崩溃了,独木难支,他的部众又怎么守得住邛都县呢?
要知道邛都县内,还是有着一部分孟获的兵马的。
这一刻坐山观虎斗的想法已经在高定的脑海中消失,他现在只想着在汉军到来之前快速击破孟获所部,然后与雍闿一同合兵一处,快速返回邛都县中龟守。
也唯有拿下孟获的首级,高定才能让邛都城内的孟获部众彻底丧失主心骨,从而接受他的指挥。
在高定慌忙的指挥下,他的部众很快就加入了战场之中。
当高定的部众加入战场之后,人数处于绝对劣势的孟获一方,顷刻间感觉到压力山大。
可高定突然的率军加入,也让孟获心中起了一些狐疑。
只是这时孟获来不及多想,他只能指挥着部众缓缓结阵固守。
现在孟获只希望城内他留下的部众,在听到城外军营发出的喊杀声后,能及时出来协助他。
不然今日他的二百斤横肉,可能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尽管孟获及时指挥部众结阵固守,可面对着人数比他多出许多的雍闿、高定一方,孟获还是渐渐的力不从心起来。
要不是他这一方有着数员猛将,恐怕早已经被雍闿与高定联军击溃。
不过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战场中的孟获好似听到了一阵不存在与这方战场的喊杀声。
那阵喊杀声由远及近,由小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