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7月,柏林
海德里希的继任者,帝国安全局局长恩斯特·卡尔滕布鲁纳恼怒地抬起了头,因为他的副官阿瑟·施特勒没有敲门就进了他的办公室。“报告,胡伯图斯·冯·格莱夫少校死了。夜里他在自己的公寓被人暗杀了,还有一名和他在一起的……呃……手下。”他结结巴巴地说。他肯定是一路跑过来的,现在还上气不接下气。
卡尔滕布鲁纳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
施特勒立正站好。“我们已经开始全面调查,部长先生。”
卡尔滕布鲁纳看着施特勒,他担任自己的助手时间并不长。海德里希在克拉科夫被暗杀前,阿瑟·施特勒一直是海德里希的副官,人很年轻,还不到三十岁。他之所以留用施特勒,是因为施特勒谙熟海德里希一手创建的安全局的组织架构。
卡尔滕布鲁纳将这个信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知道,那些关于格莱夫令人恶心的性取向的传闻是真的。在接收前任的办公室时,他看到了相关的记录。尽管如此,海德里希一直称格莱夫是手下最得力的干将,处处袒护他。的确,就办事成功率而言,没人赶得上这个格莱夫。不过,格莱夫残暴过度也是尽人皆知,而且这家伙从来不介意亲自动手。现在他死了,和他前任上司的下场一模一样。
卡尔滕布鲁纳强压下火气。他估计嫌疑人的名单会厚得像柏林的电话本。真他妈是件烂事儿!尽管自己和元首关系密切,还是少数几名可以和他以“你”相称的近臣之一,可如果元首知道了这件丑事,肯定会大发雷霆。好像嫌自己的烦心事还不够多似的。他刚才仔细研究过一份报告,通篇都是官腔,绕着圈子说“最终解决方案”资源不足,他的部门要解决这个问题。也就是说,他 要解决这个问题……
“此事你还了解些什么?是不是……”继续说下去之前,他清了清嗓子,“和性关系方面有关?”他希望如此。这样的话,这案子就能快点了结,否则他就要被缠住了。
“这方面我们了解得不多,初步调查还很难确定什么。”副官停顿了一下,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根据法医的鉴定,另一个被杀的人被干净地切断了喉管,而格莱夫遭到了数小时的折磨。”
“折磨,格莱夫?怎么回事?”卡尔滕布鲁纳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这真是刽子手被人斩了头。
“他剩下的那只眼睛被挖掉了,阴茎和睾丸被切下并塞进了他的嘴里。”施特勒继续说道,“另外,法医估计,格莱夫是被塞到嘴里的东西噎死的。其他的还要等待进一步调查。”
卡尔滕布鲁纳坐回了椅子上。“你去安排下,施特勒,关于此次谋杀什么也不要传出去。我命令,此事要采取绝对保密措施。”
“这已经安排妥当了,部长先生。”
“好,及时向我通报。今天晚上,在我和元首吃饭前,务必将详细的报告放到我的办公桌上。”
现在是施特勒离开的时候了。他立正,敬礼,然后离开了办公室。他匆匆从部长办公室外间的一群女工作人员中穿过,连句问候都没有。这些女人爱慕地看着他的背影。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对着外间的秘书命令道,自己不希望被任何人打扰,然后就一屁股坐到了办公桌前。
他摸了摸胸前,心跳得很快。他还摸到了上衣口袋里的信封,那是一个送件人在他向部长汇报前交给他的。信来自他的情人格丽塔,里面有一张照片。照片上,格丽塔赤身裸体,只戴着他的军帽,正在向他敬礼。而他同样光着身子,在床上举着一杯香槟向格丽塔敬酒。他隐约记起,那时候他已经醉得相当厉害了。
照片背面是她提出的条件。格丽塔要求他提供两本护照——是两个女人的名字,以及一个十岁男孩的身份文件。这些人当然是犹太人。这个条件让他为难,同时,他绞尽脑汁想着,是谁拍的照片?而且这说明除格丽塔之外还有一名知情者!自己成了被拴在线上的蚂蚱。这个人当时肯定就藏在酒店的房间里,根据照片拍摄角度判断,应该是藏在衣柜里。
他尤其懊恼自己的愚蠢。和这种女人勾搭上,他真是疯了。他回忆了一下,当时周围是不是还有什么人。可是,什么人也没有,是格丽塔自己和他搭讪的。当时,他在威廉姆斯大街上,刚刚给自己点了一根香烟,这里离他工作的帝国安全局不远。
她穿着昂贵的衣服,人很漂亮,魅力十足。她问他能否给她一根香烟。女人在公开场合吸烟是有失体统的行为,而她这样冒冒失失地向一名党卫军高级官员索要香烟,令他感觉很新奇。事情就这样开始了。他后来才琢磨明白,一切都是格丽塔策划好的,他一步步落进了她的陷阱。而她看起来没有一点犹太血统!
她要求施特勒于晚上七点钟在动物园门口将身份文件交给她。他看了看表,还有六个小时。他深深吸了口气。要是他被发现,或者这女人出卖他,他的脑袋就该搬家了。
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要赶快把脑袋从绞索里抽出来,他想。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