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当黛博拉离开酒店前去和雅各布会面时,心跳得很快。本来和煦的春日变成了雨天,下个不停。黛博拉忘了带伞,而她甚至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她采用了和昨天一样的路线,先是像玛琳一样进了服装店,随后穿过后门离开。她观察着自己是否被跟踪,最后来到了雅各布的鞋匠铺门前。她的腿在发软。她确信没有人在跟踪,正要敲门时,门自己开了,一只有力的手抓住她,将她拉进屋内。那双有力的手将她抱起来,穿过几个黑暗的走廊,又上了几级台阶,进入一个小房间。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从打烊的店铺里传来一线微弱的灯光。男人一声不吭地将黛博拉放在床上,先是脱掉了自己的衣服,然后是黛博拉的。
他点亮了桌上烛台里的几支蜡烛,然后注视着黛博拉的身体。黛博拉没有一丝羞怯,迎向他的目光。雅各布向自己屈服了。他在生死之间游走了太长时间,现在,他要再一次享受天堂的滋味,生的快乐。
随后的五天里,他们忘记了世界的存在,不在意时间的流逝,一切是那么不真实,又令人如醉如痴。他们在一起的几个小时,感觉如同几分钟般一晃而过,却在他们的心中留下了永久的印记。
雅各布从一开始就了然于心,自己的举动是疯狂的,黛博拉对他而言只是昙花一现,未来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他因此愈发纵情于这几日浮生,投身于这场爱情,一场在战争与危险这样极端的条件下的爱情。它远离正常的生活。
其他的恋人在一起会卿卿我我,躺在一起喁喁私语,享受彼此身体的温暖。黛博拉和他在热恋中的举止则迥然不同,他们之间没有必须回答的问题,没有必须要做的决定,他们只是活在当下,享受此时此刻。他们互相品味着,尝试着,沉醉于彼此。两人紧紧相拥,没有一秒钟分离,皮肤贴着皮肤,手拉着手,嘴唇吻在一起——像两个落水的人紧紧地缠绕在一起。因为他们心里清楚,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黛博拉对雅各布的爱确凿无疑,她全身心地爱着他,猛烈而投入。对她而言,雅各布是她的心,是她的灵魂,是她的呼吸——她渴望的爱情就是这样,她得到了满足。黛博拉投身到这种崭新的、从未体验过的痛苦,这就是坠入情网后甜蜜的痛苦。
黛博拉现在知道了帕威尔的真名是雅各布,他希望她在高潮时呼喊的是他真正的名字。
这几天,不管是在黛博拉这边还是在雅各布那里,玛琳都没露过面。直到阿尔布莱希特预计回来的前一天,她才来到了黛博拉的酒店房间。虽然她知道了雅各布和黛博拉两人之间的事,却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你好,亲爱的。”她用强装出的喜悦和黛博拉打招呼,在她脸颊上吻了下。“到时候了,今晚的演出开始。”她拔出帽子上的别针,将饰物一股脑儿扔在桌子上,然后一屁股坐进了沙发。她做了一个新发型,头发更加金黄,不过剪得很短,看上去和她很相配。
“我不是很肯定……我已经好几天没听到阿尔布莱希特的消息了。”黛博拉回避着这个话题,“也许他今天根本不会回来。”她刚刚在浴缸里消磨了两个小时,抚摸着自己的全身,回忆雅各布留给她的每一点温柔。
“你不会是想临阵退缩吧。”玛琳回答。看到黛博拉的犹豫退缩,玛琳在内心深处感到一丝满足。尝到滋味了吧,小姑娘, 她想。欢迎体验我的感受!从现在起,做爱不再是享受了,而是义务。
“今天他当然会回来,这几天他的工作十分紧张,根本没碰女人。不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有我的渠道。这是最好的时机,他肯定想你想得不行。我们把整个计划再过一遍,你坐下。”
事后两人惊奇不已,因为事情进行得异常顺利,她们选用了最简单、最自然的那个行事计划。
阿尔布莱希特进门时,迎接他的是房间里温馨的烛光,是玛琳在房间四处布置的。他的面前是两位相拥在一起的裸体女人,在烛光的映衬下,她们的皮肤散发着朦胧暧昧的光芒。桌上的银制餐罩下是简单而精致的晚餐,冰酒器里的香槟酒瓶里,香槟酒珍珠一样的泡沫在不断上涌。
玛琳和黛博拉充满期盼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等待唤起他的反应。然后两人像小猫一样慢慢地站起身。她们年轻的身体和诱人的步态让阿尔布莱希特一时有些恍惚。两人为他脱掉了衣服,引他进了浴缸。她们亲吻他,为他倒上香槟,一起轻柔地清洗他的全身。不到半小时,阿尔布莱希特就沉沉睡去。
“真是难以置信。”玛琳看着浴缸中沉睡的阿尔布莱希特,摇着头说道。她刚刚确认过,他的确进入了深度睡眠。她的指甲用力地在他的胸前划过,留下了血印,而阿尔布莱希特毫无反应。“他这次真的忘记把那个该死的公文包里的东西存起来了。这下省事了,不需要让人来开保险箱了。”玛琳从手提包里翻出了相机和白手套。
“这个用来干什么?”黛博拉感到奇怪,指了指那副手套。
“因为现在有人搞出了新方法,可以通过指纹识别人。”玛琳想起了自己曾经被关押时那个饶舌的看守,他自豪地给她讲了不少类似的试验。据说帝国安全局有个部门,里面满是年轻的科学家,专门研究最新的刑侦技术。
在拿起公文包之前,玛琳给包的位置做了准确的标记。她小心翼翼地将公文包放在低矮的沙发桌上,然后打开了它,里面露出一个厚厚的、磨损得很厉害的皮质文件夹。玛琳克制住自己想要阅读其中内容的冲动,拿起了相机。这是一个阿克发牌最新的卡拉特款相机,和此前款式不同的是,这一款的胶卷盒比较特别,上胶卷十分方便。
能拿到这个相机可谓十分走运。它是玛琳的小组在最近一次袭击德军后勤给养车队时得到的,而这次袭击所依据的情报,正是她从恩斯特那里套来的。
玛琳熟练地调好焦距,开始一页一页地拍摄。中途她换了一次胶卷,最后总算全部拍完了。玛琳小心翼翼地将文件重新放进公文包,确定了公文包的位置和此前一模一样,尽管阿尔布莱希特醒来后,几乎不可能记得它原来的位置。
在这期间,为了预防阿尔布莱希特醒来,黛博拉一直待在浴缸里。其实,阿尔布莱希特一直睡得沉沉的,像一块石头。
“好,现在要做的是最难的一步。”玛琳对黛博拉说,“咱俩要把他弄上床去。你抬他的脑袋,我搬他的腿。”两人一齐用力,将阿尔布莱希特抬出了浴缸。在这之前,黛博拉没敢将浴缸中的水放掉,所以两人只能将他抬起来,拖着他湿淋淋、软塌塌的身体进了卧室。
黛博拉感到恐惧,感觉自己仿佛正抱着一具死尸。两人刚走了一半,就响起敲门声。两人惊慌地交换了下眼神。敲门声又以固定的节奏响起,玛琳这才松了口气。“他妈的,”她脱口而出一句脏话,“是那个开保险箱的。我把他全忘了。”
她赶紧披上黛博拉的浴袍,跑到门边开了门。轻声交谈几句后,她又重新把房门关上。
“你为什么不让他把照相机一起带走?”黛博拉打听道。
“因为除了我自己,我谁也不信任。来吧,我们把他弄上床去。”
阿尔布莱希特一大早醒来时,感到脑袋疼得厉害。不仅如此,全身也感觉像散了架。自己左右两边依偎着黛博拉和玛琳,两个人睡得正香。
至少两人装作如此。她们早将房间布置得像是疯狂派对后的场景:脏污的酒杯,盛着剩余饭菜的盘子,几个空香槟酒瓶或立或躺地散布在房间各处,其间还夹杂着阿尔布莱希特的制服。他的身上满是抓咬的伤痕,后背上还有几道醒目的鞭痕,而床边桌上就放着鞭痕的源头:一根皮鞭。玛琳很享受使用这个工具。当时,不管她们做什么,阿尔布莱希特都全然没有反应。这还真让玛琳不安起来。她问自己,要是阿尔布莱希特再也醒不过来该怎么办?安眠药剂量过大了吗?现在,阿尔布莱希特有了动静,玛琳悬着的心终于放下,险些长吁了一口气。
按照事先的计划,两个姑娘也行动起来。为了避免他起疑,玛琳坐起来,用手捂住了头:“哎哟,渴死我了。”她轻轻呻吟道,顺手拿过床边桌上的半瓶香槟酒,一饮而尽。酒放了一夜,已经走了味儿。尽管如此,她还是说:“嗯,不错。”她重新躺下,开始用手摩挲阿尔布莱希特的胸脯,随后手向下滑到了他的两腿之间。那里没有任何反应。太好了, 她想,倒是省掉了最恶心的一步。 她又闭上眼睛,像是想再享受一会儿朦朦胧胧的睡意,实际上她脑子里对潜在的危险愈发清醒。下面一步,最重要也是最危险的一步,就是如何将相机带出酒店,交给雅各布。
“现在几点了?”阿尔布莱希特打起精神,瓮声瓮气地问道。
“刚过六点钟。再睡一会儿吧。”玛琳回答道,然后做出又要和他亲热的样子。玛琳拿捏得十分到位,十足像个心满意足的情人。
阿尔布莱希特不满地嘟囔了句,费力地翻身下床,玛琳赶紧给他让开。他没有关上厕所的门,里面传来他上厕所的声音,让玛琳觉得恶心。
阿尔布莱希特冲澡时,玛琳向酒店订了特浓咖啡和丰盛的早餐,让人送到房间里。
两个姑娘穿着性感的睡衣跑前跑后,像体贴的家庭主妇一样照料着身体不适的阿尔布莱希特。不过,两人也没忘记扮演一夜疯狂后宿醉的角色。他一从浴室里出来,黛博拉就递上了热咖啡和蜂蜜面包。面包被饿坏了的阿尔布莱希特三两口吞了下去。像昨晚脱掉衣服时一样,现在两人又帮他穿上了制服。
为他系上制服的纽扣时,玛琳的手有些发抖。他衣领上那个骷髅徽章好像在嘲笑她。玛琳赶走了脑子里的念头。她费了很大力气才在这个党卫军面前不露声色,但愿布鲁曼赶快离开!
不过阿尔布莱希特离开前,还是出了一个小险情。即使身体和精神再感到不适,他也不会蠢到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误——他那个公文包就那么整夜无人看守地躺在沙发上!他用犀利的目光探寻地看向黛博拉和玛琳。两个女孩无邪地回望着他,好像完全不明白他目光里的含义。阿尔布莱希特有些恼怒地哼了一声,拿起公文包,大步走了出去。
玛琳飞快地穿好了衣服,在他走后不到一刻钟就离开了房间。她想尽快知道,在那些胶片上到底有些什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