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伊丽莎白刚收拾停当,准备前往距这里一小时车程的弗赖津时,一辆插着纳粹三角旗的黑色奔驰轿车停在了摄政王广场,车上下来的是希特勒的一名副官。
他礼貌地通知伊丽莎白,元首目前正在慕尼黑逗留,听说伊丽莎白也在这里,而且正处于演出的空档期。因此接待方邀请伊丽莎白今晚前往新天鹅堡,参加人们临时决定为元首在那里举行的瓦格纳音乐之夜。演出排练已经开始了,他希望能马上带上尊敬的夫人去菲森,以免路上发生意外。
伊丽莎白飞快地想了想,为什么希特勒在慕尼黑,他不是应该在柏林指挥战争吗?随后她想起,自己刚刚从报纸上读到,戈林正在里维埃拉度假。一个要听瓦格纳音乐会,另一个在休假,而在波兰,士兵们却正在死去。
伊丽莎白别无选择,这与其说是邀请,不如说是命令。她只好从命,将孩子们以及五条狗交给玛格达照看。
大约两个小时后,他们到达了新天鹅堡前的庭院,阿尔布莱希特·布鲁曼先生已经亲自迎上来问候,为她开门。他一如既往地彬彬有礼,迷人且友善,丝毫看不出伊丽莎白拒绝了他最近的一次邀请,而且多少是用冷淡的举动将他请出了自己的家门。
当伊丽莎白筋疲力尽地从新天鹅堡回到慕尼黑时,午夜时分的黑暗已经将这座城市完全笼罩。布鲁曼先生建议由他用车护送伊丽莎白回家,这一次她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让她心存感谢的是,布鲁曼先生看起来并不想和她聊天,只是一言不发地陪她坐在汽车的后座上。伊丽莎白如释重负,舒服地坐在软软的座位上。
伊丽莎白享受着这份黑夜与白昼、死亡与新生之间的宁静,努力控制着合眼睡去的诱惑。她知道,到家后自己也无法休息,需要马上带着蜜蜂和一窝小狗去弗赖津找奥德丽。
为了避免入睡,她哼唱起刚刚在新天鹅堡献演的歌曲。不过这个夜晚对她来说是那样的冗长而不真实,她甚至不认为自己真的经历过这么一个夜晚。她不想描述这种古怪的情感,正如她也不想给面前这座幽灵般的城市浸润其中的冷漠颜色起个名字。也许是即将离别的伤感占据了她。
车还没在摄政王广场的家门前停稳,伊丽莎白就已经有了一种奇怪的预感。由于演出,她经常在黎明这个时分回家,所以只需看上一眼,她便能意识到今天与以往有什么不同——灯光。在这个时间段,她从未看到过四周邻居的窗户里亮着如此多的灯光。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么早就搅醒了街坊邻居?
没有和布鲁曼先生道别,也没等司机来打开车门,伊丽莎白已经跳下了车,开了门锁,向四楼跑去。她看到四楼起居室的两扇大门大大敞开着,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她从未看到过如此残忍的景象:蜜蜂死在走廊里,躺在自己的血泊中,还睁不开眼的小狗崽在它的身旁蠕动,吸吮着它冰冷的奶头,不时发出令人心碎的尖细叫声。
伊丽莎白的惨叫已经不像人声。她像疯了一样,从一间屋跑到另一间,不断呼喊着黛博拉、沃尔夫冈和玛格达的名字。可是无人回应,寂静中只有失去妈妈的小狗崽们的呜咽。
曾经支撑着伊丽莎白的一切瞬间崩溃。她的勇气、她的力量消失在了一个母亲深深的绝望中。那是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孩子的绝望。
就在伊丽莎白失去知觉,即将晕倒在地时,布鲁曼先生扶住了她柔弱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