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薛灵珊的话惊醒,闵苍鸿神色间变得有些振奋,他用神识对虚墨月、高东楼等道:“想不到禹余天修真界还保留着上古气象,有不少长生久视、法力无边的真人,甚至还有那等元神寄托了大道的天仙,真君,那可是对天仙大能的敬称!”
虚墨月也回过神来,感叹道:“也对,当年天上星辰坠落,对我等无涯海域的修士来说,是灭顶之灾,多亏了广阳仙府应激而发,但上古禹余天,天仙、真人众多,随手就能将星辰击毁,何惧它们坠落!”
高东楼,以及其他神魂、引气高手,还有点畏惧、退缩和犹豫之意,毕竟以他们的修为、境界,在本身修真界,那是一方豪雄,可在禹余天中,只能算是低阶修士中的高手,地位不可同日而语。
见他们这样,闵苍鸿哈哈一笑:“诸位道友,还记得历代阴神尊者坐化前,最常说的一句话是什么吗?”在最初紫阳蕴神仙丹的灵草还未绝种时,有好几位金丹宗师是靠此成就了阴神。
“前方已经没有道路了……”一位神魂高手脱口而出,这句话在修真界中流传甚广,带给众位修士淡淡的绝望和惆怅之感。
闵苍鸿指了指身后,温和中带着深深地向往和沉醉:“前方还有路!有着明心见性、得道长生的通天道路!有各种功法、器物,有无数前辈高手,这样充满生机、蓬勃向上的修真界,难道你们就不向往吗?难道你们想一辈子止步在引气、神魂,或者金丹?”
他继续道:“成就上品金丹后,我以为这辈子能到阴神尊者,得享一千二百载寿元就满足了,但今日,看到阳神真人们的神通广大,想到他们的长生久视,我就很开心,作为修道之人,最绝望的莫过于没有道路,看不到方向,现在有了这条直指大道的路,哪怕再艰难、再危险,我亦想走下去!诸位,你们想吗?”
对道路的绝望、感叹自身的惆怅在闵苍鸿身上已经一扫而空。
在封闭修真界中,能修炼到引气和神魂的,哪位会没有点野心,没有点对死亡的恐惧,而且从小受上古神话熏陶,修真证道、长生久视,在他们心中已经是深深扎根,只不过碍于环境,将这当作了可望而不可即的梦。
如今,梦就在眼前,触手可及,绝大部分引气和神魂高手,畏惧和犹豫都渐渐消散,就连薛灵珊也不例外。
是一辈子行尸走肉般地过完,浑浑噩噩地迎接死亡,还是追寻心中向往,参悟大道,长生久视,百折而不挠,纵死而无悔?
这个问题,他们都还没有坚定决心,不过他们相信,若禹余天还保留着上古氛围,以他们目前的境界,真要修炼不下去了,找一处偏僻所在,享受一世荣华富贵等还是很容易的,而且在这种修真界中,指不定哪天就得了大机缘、大奇遇!
“既然有得道长生的真人,那想来炼制紫阳蕴神仙丹的灵草不会缺乏。”高东流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欣喜的笑容,阴神尊者可是仅次于真人的,“而且空间裂缝已经完全消失,那就算我们退缩回去,要不了多久也会等到外面修士的进入,大势如此,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
几息之后,无涯海域出来的这一大群修士就有了共识,要在外面修真界中修行。
不过在此之前,需得多打听消息,免得一不小心就得罪了长生真人。
闵苍鸿笑着对李文夫道:“这位道友,我等初到这火焰群岛海域附近,不知刚才打斗的是哪两位真人?”
李文夫慌忙道:“前辈是金丹宗师,哪能与我道友相称,晚辈李文夫。刚才斗法的有一位是天火门耀阳真人,渡过了三次天劫的大人物,另外一位,晚辈就不知晓了,估摸着是他的仇家。”
“三劫阳神,那可比广阳真人还厉害!莫非这天火门是禹余天有数的大宗门?这里是修真界核心?”众位修士不由得如此作想。
高东楼沉吟了一下,谨慎地问道:“李小友,这火焰群岛海域还有哪些大宗门?你也知道我们是迷失了道路,初临这里。”
李文夫深深看了他们一眼,忽然呵呵笑道:“几位前辈,你们应该是刚到我们禹余天吧?”
“啊?”自以为问得很小心,想不到居然直接被这引气修士点穿,高东楼以及其他修士都一下愣住。
李文夫不甚在意地继续道:“连几大宗门都不知晓,你们看来不是从其他大千世界来的,莫非是某处小千世界中走出的?”
原来我们这种人,是司空见惯的……所有修士都微微一窘。
放下担心,虚墨月赶紧道:“正是。还请小友告知我等目前禹余天分为哪些地域,有哪些大宗门,各自位于何处,我等自有厚礼相谢。”
李文夫见有厚礼,顿时精神奕奕、神采飞扬:“其实前辈你们无需厚礼相谢,随口指点晚辈几句就够了。提到我们禹余天,首先不得不提的就是蓬莱派、广寒宗,它们都是自开洞天的超级大宗门,门中有好几位天君级数的人物镇压。”
“天君?莫非是指天仙真君?”闵苍鸿确认道,这个称呼在广阳真人残余典籍中没有见过,但却能顾名思义。
同时他们神识之间交流着:“原来天火门在禹余天中还排不到最厉害的那一层次。天仙之威,又该是何等恐怖?”
李文夫点点头,神色间现出几分向往:“正是天仙真君。而且……”
他话还未说完,整个天地忽然一暗,一道紫色雷霆,带着恐怖的气息,从天而降,照亮方圆百万里,光是感觉到,就让闵苍鸿、高东楼等心神颤抖,恐慌不已,这只是一种本能的反应,但却远远胜过刚才星辰坠落。
雷霆劈下之地在他们东北方的远处,当其将要劈到他们视线以下时,九道超然脱俗、无形无质的清气凭空出现,向上悠然一刷,就将紫色雷霆刷灭,而这九道清气也黯然消失。
这时,闵苍鸿最先回过神来,向李文夫问道:“那是?”
李文夫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走路,可在三岛海域、火焰群岛海域修行的他,早就听过不少传闻,比起无涯海域出来的这群修士,算得上见多识广,他有振奋和颤抖地道:“这是第四次天劫,九霄神雷劫!那里是瀛洲派,宵真子前辈要冲击天人境界了!”
这就是第四次天劫,好恐怖!好威风!
想不到刚刚出来,就能见到三劫阳神真人渡第四次天劫,冲击那高高在上的天仙境界,于是闵苍鸿等修士消除畏惧,振奋、叹服、好奇地看着九霄神雷接连而下。
第七道天雷悠然落下,流光溢彩,带着青玉色泽,灿烂而美丽,不过其中蕴含的虚影却分外古怪,其成阴阳鱼模样,不过一边仿佛无穷无尽的善意所凝结,让人看到就心情舒畅、精神振奋,一边则幽深漆黑,像是人心底潜藏着的种种恶念。
两者交融混合,似乎想混为一体,但却差了少许,难以运转太极,合二为一。
这时,从下往上飞去的,不再是太初先天一炁,而是一道至沉、至暗、至阴、至秽,充满灵性,狰狞恐怖的黑色魔气,其威力极强,竟然直接将那天雷化入己身!
李文夫愕然道:“不是宵真子前辈吗?怎么成了魔道高人渡劫?!”
闵苍鸿不知瀛洲派底细,不很明白李文夫为何如此惊讶。
瀛洲派内,归元子脸色微变,叹息一声:“不管你前世为何,只要今生未违背门规,不危害宗门,就还是我瀛洲派弟子。”
第八道天雷轰然降临,里面尽是扭曲的道种文字,除了善、恶等神意外,还有着无形无质清气凝结成的神意,正是先天太初大道!
这次是黑色魔气、九道清气齐齐飞出,将天雷接下,它们之间似乎开始有融合迹象。
虚空裂开,虚无混沌中,“太宵化道雷”带着玄之又玄的感觉,劈了下来,它周围空间急速变化,后方一边是无穷无尽善意凝结的世界,一边是种种恶念化为的一道漆黑之气,它们仿佛就是无形无质的善和恶本身!
前方则是一道不沾染世事,不在天地间的清气,其像是存在于宇宙开辟前。
滚滚魔气衬托着九道清气,对比鲜明而诡异地往上迎击太宵化道雷。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虚空中忽然裂开了一道缝隙,一只深沉、漆黑的大手伸出,魔气滔天地抓向那狰狞恐怖的灵性黑气。
魔手所向,太宵化道雷和黑气、清气都停滞在了半空,就像一幅美妙的画卷!
这等威势,这等凝固时光的手段,完全超出高东楼、虚墨月等人想象,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这可比那让自己等人心神颤抖、畏惧异常的第四次天劫高出不知多少层次。
竟然连时光都能停滞!
愣神之中,他们看到,从东北远处海域的另外一个方向,施施然飞来一道白色剑光,其略微黯淡,似乎没有变化,但就是这么普普通通的一剑,却无法阻挡般地斩在了那巨大魔手之上。
魔手当即断为两截,消散为碎片,毫无抵抗之力。
而裂缝之中,滔天魔气翻滚,似乎酝酿着更加恐怖的一击。
不过其却晚了一步,在太宵化道雷中,黑气、清气是混为了一体,传出了淡淡无善无恶、不沾红尘的感觉。
更加清新、更加超然的一道清气浮现,将太宵化道雷完全击溃,一点点元神凭空产生,现出了宵真子的模样,清秀淡然,他对着飞剑所来的方向深深行了一礼:“多谢石真君相助!”
翻滚的魔气见状,也平息下来,一道阴沉的声音传出:“石轩!嘿,不错!很好!”声音宏大,传遍四周。
接着魔气消失,裂缝消失。
过了半天,闵苍鸿等才回过神来,他问着李文夫:“刚才那一剑可是蓬莱派石真君飞来的?”
他从未见过这等剑术,其仿佛没有丝毫变化,真是匪夷所思。
其他人则惊叹于天人境界的恐怖,不愧是天仙!
李文夫与有荣焉地道:“正是石真君,他可是渡过了四次衰劫的大能人物,距离半步金仙只有一步之遥,乃我们禹余天目前境界最高的天君,而广寒宗孟真君是三劫大能,呵呵,她以前是禹余天第一人,威压本方大千世界一万多年,直到石真君异军突起,在短短八千年出头中,一路突飞猛进到了现在境界。”
高东楼、虚墨月、薛灵珊等都觉得自己念头有些不够用了,四劫天仙,三劫天仙,那是广阳真人都得遥遥仰望的存在,典籍上只是提了天人五衰少许:“原来那就是四劫天君的实力……”
又从李文夫身上问了许多事情,差不多了解了禹余天现状后,闵苍鸿等金丹宗师正准备带着引气、神魂高手们往潮汐坊去,那可是东海一等一的繁华所在。
但高东楼忽然想起一事:“陆祖师曾经留下遗言,说昔年一起入广阳仙府的还有一位神秘修士,他后来穿过空间裂缝到这外面来了,直到成就金丹才返回,陆祖师的剑光分化就是得他指点才练成,他坐化前一直念念不忘后面还有哪些剑术境界,让我等后人若有幸遇上这位前辈,一定得问上一问。”
“他能在这外面成就金丹,剑术也出众,很可能名声不小,说不定都机缘巧合成就了元神,活到了现在,不如问问这李文夫认识否。”
他拿出一根玉简,将此事对闵苍鸿、虚墨月说了一遍,惹得他们好奇不已。
“陆祖师留下的玉简,只有掌门能看到,我仅知道陆祖师得过神秘高人指点。”闵苍鸿笑着点头道。
虚墨月则若有所思地道:“若是指一起入广阳仙府的那位前辈,我们观海派亦有画像残留,可惜被我师父带走了。”
“李小友,这是一些酬谢,对了,你是否认识这位前辈?”高东楼将玉简激发,现出了一位青色道袍的年轻修士,潇洒出尘,含笑而淡然。
李文夫大张着嘴,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众人,最后才奇怪而惊讶地道:“这不是蓬莱派石真君吗?!”他在潮汐坊中曾经见过石真君画像。
“什么?!”高东楼、虚墨月等全部张口结舌。
闵苍鸿震撼之中,喃喃自语:“这不是指点我的那位前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