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刑老夫人脸色意味不明,只哼哼笑了两声说:“当初也是怪我,竟然没把事情搞清楚,你们家提我们家老四,我竟就真以为是老四。结果,姑爷瞧上的是我们家老三。亲家母,你说这笑话闹的。”

呵呵两声,又说:“若是当初知道是老三,就把老三嫁过来了。”

叶老夫人才瞧不上薛姨母呢,如果当初知道儿子看中的是刑三,她压根不会去提亲。不过,叶老夫人也摸不透自己这亲家母对薛姨母的看法,所以,不好贸然说她坏话。

只能说:“都是造化弄人。”

刑老夫人又说:“可如今,我们家两个姑娘都被糟蹋了。一个虽嫁了来做正妻,在姑爷那里,却没得到过一日正妻该有的待遇,他宠妾灭妻去捧一个小妾的臭脚,也就是你这个做婆婆的对她尚有几分好……”

“而另外一个,成了寡妇都要遭他毒手。如今满城闹得沸沸扬扬,竟累得薛家那新科进士都遭了殃……亲家母,我们家这位姑爷,可真是害人不浅啊。”

刑老夫人可不是软和好欺的性子,不可能叶家稍稍放低些姿态,她就可以忘记这叶家对她女儿所做的一切。不过,刑老夫人也不是那种不理智的人,自然也不会抓着错处就死咬着不放。

软硬兼施,迂回战术,她总是会的。

此番唐家忘恩负义,这叶老夫人肯定是恨唐家人入骨。越是恨唐家人,越是会觉得对刑家心怀亏欠。

这种时候,刑老夫人自然会抓住机会说叶家几句。这个时候,越是抱怨,叶老夫人越是会觉得唐家可恶。

刑老夫人就是要帮她加深这种印象。

但刑老夫人更懂见好就收的道理,既然还不想彻底撕破脸,总得留有余地继续迂回周旋才是。

于是抱怨完,在叶老夫人羞愧得沉默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刑老夫人又保证说:“既然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这两个孩子,是势必要分开的。你儿子那儿你自己去说,我那个庶女那儿,我来说。”

“对,必须到此为止。”叶老夫人也是这样认为的,“已经闹得满城皆知了,哪里还能由着这两个祸害胡来?我们家老大若是能逃过此劫,日后还是要继续在朝为官的,他不能名声不保。”

“而薛家那位郎君,听说也高中了,他更需要保得名声。有那么个母亲,也是难为他了。”

刑老夫人听得出来叶老夫人言下之意是在怪薛姨母,虽然刑老夫人也不多喜欢薛姨母,但,在叶家人面前,至少薛姨母是薛刑氏,她需得维护几句。

所以,刑老夫人倒是严肃说:“我们薛家的姑娘,就不劳亲家母你评判了,我心中自然有数。怕只怕,我安抚好那边,而你这边却拖后腿。”

叶老夫人保证:“不会的!”她严肃说,“等老大回来,他敢不听,我让他爹打断他双腿。日后若是他再主动去见薛姨母,就逐他出家门。”

“那便好。”

刑老夫人应了一声,只让女儿刑氏好好照顾叶老夫人,她则连夜去了薛姨母的住处。

薛姨母这几日门都不敢出,自从丑闻传得家喻户晓后,三五不时便有人来她家面前泼大粪。还会将破旧的鞋子从高高的院墙扔进来,骂她是破鞋。

甚至有人探得消息悄悄来告诉她,说是她儿子高中后本来吏部已经安排了他差事的,结果因为她的原因差事也没了。若不是如今寄宿的一家叫梁记米铺的老板仁厚,并不搭理外头的风言风语,怕是他们小夫妻得留宿街头。

而且,那绣娘还怀孕了。

之前薛姨母只感受了攀附权贵带来的好处,经此一事才明白,原来一旦事情败露,不但会害了自己,而且会连累儿子至此。她本来还指望那个男人来救自己的呢,可方才听说,因为这事儿,世子爷也被革职传唤进宫去了。

不但救不了她,可能连自身都难保。

至此,薛姨母才彻底明白,是她把一切都想得太过美好了。

她如今在京城无依无靠,若是世子爷都不能来救她,她可怎么办。如今,竟然还连累了护儿,她真是怄死了。

护儿好不易才中的榜。

薛姨母正惊慌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却又惊闻噩耗,她那个嫡母上门来了。

薛姨母一听,就吓得一屁股从圈椅上跌落下来,更是七魂去了六魄。只想着,完了完了,这回死定了。

她做谁的外室不好,偏做了嫡母亲闺女丈夫的外室。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薛姨母瞬间成了没头的苍蝇,吓得只想往桌子肚里钻。

刑老夫人不但自己来了,还把薛护夫妻也一并带过来了。

薛护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自己母亲跪趴在地上到处要钻的场景,他忽然就觉得心口犹如压了块巨石一般,十分难受。母亲如今为何变成了这样?

当初父亲在的时候,二人十分恩爱。怎么父亲才走三四年功夫,母亲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薛护真的不敢想,不敢想他母亲日夜被另外一个男人压在身下的场景。他也是娶了妻的人了,他知道那是怎样一番场景。

有那么一瞬,他真想拿刀一并解决了这对不知廉耻的狗男女。

但他还算是理智的,加上又要做父亲了,他必须对妻儿负责。所以,每每最后都是忍了。

今儿若不是外祖母亲自去见他,要他来一趟,他根本不想看到她!

“护儿?”薛姨母瞧见儿子一刹那,都惊呆了。

忙从地上爬起来,跑到薛护跟前,眼泪汪汪:“你终于肯来见母亲了?”又哭,“护儿,娘对不起你啊,是娘害了你的前程。”

薛护别过头去,也将被她抓着的手一点点挣开。

“我今儿来,是希望你可以走上正轨。不要百年之后去了底下,无颜见父亲。”薛护声音冷淡至极,但却透着些哽咽,“只要你知错能改,不说别的,但我会保你晚年安然。若你一错再错,死不悔改,我薛护在此对着父亲的灵位起誓,即刻与你断绝母子关系。”

“日后你是死是活,是穷是富,皆与我无关。”

闻言,薛姨母更是哭得稀里哗啦。

刑老夫人道:“孩子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薛姨母十分惧怕自己这个嫡母,从小就怕。此番见着,忙在她面前跪了下来。

“母亲,我知道错了。”她哭着说,“一切都是我的错,您千万不要怪护哥儿。我虽不是您亲生的,可护哥儿身上却是流着老太爷的血的啊。求您瞧在父亲的面子上,帮一把护哥儿吧。”

她知道,只要嫡母肯,护哥儿还是有希望的。

刑老夫人道:“护哥儿是好孩子,我知道。即便你今儿不说这番话,该做什么,我也会做。今儿来,不是论护哥儿的事的,是论你的事儿的。”

绣娘给老夫人搬了椅子来,老夫人坐下后,继续说:

“你爱慕虚荣,攀附权贵,如今也吃了苦头。不必我说,想你也是知道错了。我想,你如今在贵京城内已经成了名人儿,也不适合继续住在这里。而薛家老家那边,你自然也回不去。所以,方才来的路上,我与护哥儿讨论过,把你连夜送到京郊的一个县城去。”

“日后,你就一直住在那儿。离得不远,若是想孩子,提前差人来知会一声就行,孩子们自会抽空去看你。”

“至于你,往后一辈子,就不必再离开那半步。”

刑老夫人不是在商量,而是在下命令:“你若是愿意,现在就赶紧走。若是不肯,还恋着这富贵之地,那不但护哥儿不认你这个母亲,刑家也不认你这个女儿。日后,你便靠着那位世子爷一辈子吧,看他到底能不能护你一世周全!”

“我……”薛姨母犹疑。

她自是舍不得这荣华富贵,但也很怕真的儿子母族都弃了自己。何况,如今的情况,那叶世子也是救不了自己的了。

可又会存些侥幸,觉得,万一他能救自己呢?

见她犹豫,刑老夫人直接果断干脆:“护哥儿,给你母亲磕三个头,算是回报她的养育之恩。磕完头,她就不是你母亲了。”

“是,外祖母。”说罢,薛护就撩袍子要跪下磕头。

“等等等等等等……”薛姨母不肯,“护哥儿,我是你母亲,你不能这样。”

薛护耷拉着脑袋,并不说话。

薛姨母伸头朝外面看看,外面黑漆漆的,哪里有那个男人的身影啊……她突然一咬牙,答应了:“好!我答应你们!”

“既是答应了,日后就没有回头的余地!当着你儿子儿媳还有你儿媳肚子里孙儿的面,日后你若是食言,便一辈子不得子孙福。”

“我……我答应了就……就会做到。”薛姨母颇有不甘心。

“那好,签字画押。”刑老夫人示意身边的丫鬟,那丫鬟便拿出一张写有字的纸来。

薛姨母草草看了眼,然后按了手掌印。

老夫人没收这字条,等薛姨母按押后,递给了一旁的薛护。

“护儿,你收着,这是你们母子之间的账。”

薛护弯腰,双手接过,对老夫人十分敬重。

老夫人没久留,只对薛护说:“外头马车备好了,你们母子婆媳有话就赶紧说。说完了,得送你母亲去富阳。富阳县那里,我有个远房亲戚在,你把这封信给她,她看了后会明白的。”

“护儿多谢外祖母。”薛护跪了下来。

旁边绣娘见状,也跪了下来。

老夫人亲自扶起绣娘来,而后对他们两口子道:“你们只好好过你们自己的日子就成,做好自己该做的。至于别的,顺其自然就好,总有风平浪静的时候,莫要激进。”

“是,护儿谨记外祖母教诲。”薛护应下。

刑老夫人回侯府后,就从女儿那里得了消息,说是老侯爷亲自进宫去向陛下请罪了。不但如此,且还请旨废了大老爷的世子之位,陛下准了。

得到这个消息,刑氏外头的时候,陪着叶老夫人一起肃着脸,但回了自己母亲这儿后,却立即换了一副面孔,高兴得不得了。

世子爷如今成了大老爷,那按着世家继承制的规矩,过几日,便该立即请封嫡长孙为世子的。也就是说,她儿子萧儿就要做侯府的世子爷了。

刑氏是太兴奋了,觉得自己终于熬出了头。兴奋过头,就容易忽略很多,还是叶榕提醒了母亲。

叶榕道:“越是这种时候,哥哥越是不要做这个世子的好。”又看向自己兄长,“这几日,若是祖父唤哥哥过去,问哥哥说请封你为世子好不好,哥哥千万要拒绝。”

被女儿这么一提醒,刑氏目光一转,倒是瞬间清醒过来。

“榕儿说得对,方才是我糊涂了。”刑氏忽又严肃起来,“如今风尖浪口上,萧儿是该谦让几分。等过些日子,避了这风头再说不迟。”

刑老夫人道:“不单单是如此。”她说,“姑爷与薛姨母那事儿,是我们暗中做的手脚,如今嫁祸到唐家人头上,叶家暂且是相信的。但若是姑爷世子之位才被撸,萧儿就做了世子,难免不惹人怀疑。”

“既得利益者,便是始作俑者。到时候,唐家若是这样与叶家说,叶家可能不疑心吗?所以,萧儿不能做这个既得利益者。”

“不但不能,反而要让那个叶千荣回来抢一抢,更加坐实唐家的罪状。”

“萧儿本来就是长子嫡孙,废了他父亲,世子之位迟早是他的。他名正言顺,所以根本不必急于一时。此刻谦让,一来是礼数,二来,是不能在这个时候让唐家人抓到任何反算计的机会,要沉得住气。我们自己也要完全相信此事与我们无关,要先骗过自己,这样才能骗过别人。你们记住了,这段日子,需时时警惕、事事小心。”

“那个唐统,野心大着呢,不可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