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采访

上河村的“太虚幻境”项目通过了评审,不过在向县领导报告的时候,蔡舒在班子上面建议以镇上为主题,这样更能促进镇上的主动性,因为这个项目不大不小的,做出来最多就也就是个小的亮点,而且也存在不确定性,之前没有这方面的设计,到时候领导不满意,我们要好有辩辞。

章金水也觉得蔡舒的建议不错,镇上也愿意,反正都在自己的地盘上的事,办砸了自己也就挨顿骂就过了,要是成为一个亮点,那不就是自己的特色吗?镇上的领导也特别的愿意来作为汇报主体。

这个事章局回来告诉鑫鑫的时候,她的心里既高兴又失落,高兴的是这个项目基本按照她之前设想的建设内容,没做什么改动,失落的是如果一产局自己回报,那么至少人家如果问到她都还可以沾点边,带一下。但是现在主体换成镇上,那么跟她就基本没有关系,最多如果知道的人,会说一句,“当时还是沐老师给了一个好的建议。”仅此而已,大多数可能连名号都不提。

鑫鑫还是很高兴项目能通过,因为这个项目是欧阳和她一起设计的第一个作品,她专门去跟镇上的领导单独详细的汇报了这个项目的设计初衷,和到时候得展现形态,以及运行模式,建议最好这个项目列入村合作社,到时候实际经营就不用再转移一次权属。镇村照单全收了她的建议,作手按照程序实施,鑫鑫只要下乡路过的时候都会去看看。

庄希灵告诉鑫鑫根据她这一段时间的跟踪,可以初步判断夏敏已经稳定了,后面暂时不需要她,她觉得之前可能对她的情况有误判,夏敏应该算不上抑郁,只是心里的冲击比较大,所以只要换个环境就恢复得很快,就是她是受伤了,现在已经好了。

鑫鑫非常感谢希灵,欢迎她随时来福县游玩。希灵也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夏敏,当她听说自己可能是被误诊的时候,忍不住在电话里跟希灵哭了一场,她说,“当他们都说我抑郁的时候,我心里更压抑了,情绪根本不知道去哪里发泄,觉得世界对我太不公平了,后面就一直在想自己为什么会成为这样子,一直在脑子里盘旋,渐渐地更不愿意说话,越想自己的心里压力就越大,直到遇到你和鑫鑫姐,真的是一步步的把我从泥塘里拉了出来,非常感谢你。庄老师,我真的很感激你,可是我没什么送你的,给你送几盆最好养的月季吧,希望你能喜欢。”庄希灵客气的婉拒了一下,最后还是收下了,因为她其实还是比较喜欢花的,记得以前某人还经常送她花,想起以前她又叹了一口气,甩了甩头。

巧芬告诉鑫鑫,说残联那边跟她联系了一个采访,但是她有点紧张,还有不知道怎么说,怕自己一个人说不好,请鑫鑫给她帮忙。鑫鑫赶紧联系了残联把采访提纲拿到,给巧芬准备了一些内容,然后残联邀请鑫鑫一起参与这次的采访活动。鑫鑫毫不推辞的就接受了,她提前一天就到巧芬家里,不过这次来她总觉得婆婆和巧芬的关系怪怪的,说不出的味道,她和巧芬对了一下采访提纲。

鑫鑫安慰巧芬说,“你别担心,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她这个也不是现场直播,说不好多来几次就好了。”

巧芬说,“我知道,可是要是真到了时候可能我还是比较紧张。”第二天一大早,采访团队的人早早的就到了巧芬家里,先参观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然后安排布置现场,冬天有点冷,巧芬家在半山腰,风有点大,为了不影响效果,他们用家里的塑料薄膜,简单的围了一圈。巧芬本想穿准备的新衣服,不过采访的主持说,“我们来采访就想拍出,你平时最真实的一面,不用装扮,化妆都简单的化点淡淡的,符合我们拍摄效果就可以了。”说着安排团队的化妆师简单的跟她捯饬了一下,就准备开始了。

主持人:“首先请您简单的介绍一下你自己?”

巧芬,“我叫韩巧芬,今年20岁,我的爸爸在我几岁时候就去世了,妈妈后来也离开了家,现在和奶奶两个人住在这里。”

主持人:“你现在主要靠什么维持生活。”

巧芬:“我们家是低保,基本够生活,我们家的地别人帮我们种,也会给我们租金,我和婆婆的生活没有问题。”

主持人:“你知道你母亲现在还在吗?你会不会怨恨她。”

巧芬:“我不知道,周边有各种传闻,但是我没有去一一核实,如果她还在这个世上,要回来的话我相信,她自己会回来,因为我们一直都在这里。”

主持人:“你对自己这样的家庭有什么想法?”

巧芬:“我的客观条件确实也就这样,但是我不悲观,既然来到这个世界上,人活一世,我也想好好过一次。”

主持人:“你有什么理想?”

巧芬:“我的理想就是能把自己的手工做的越来越好,以后可以自己设计产品,自己的产品能拿出去卖个好价钱。”

主持人:“你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你实现的?”

巧芬:“希望你们能拍拍我的作品,让它们上上镜头,让更多的人看见我的作品。”。。。。。。巧芬边说,边让鑫鑫把她的作品摆出来,一件一件的仔细的拍,拍摄团队的人对她的作品也很欣赏,觉得她的手工手艺真的非常不错。

这个时候鑫鑫好像看见屋旁有个身影刚刚晃了一下,看着有点眼熟,她有点好奇走过去看看,看见狗二穿着一件不知道哪里来的旧西服,配了一条油斑斑的深蓝色裤子,穿了一双半新旧的解放鞋,手里叼了根烟。

鑫鑫以为他来看看这里在弄什么就走了,所以她也没管了,忙着回来跟巧芬当助手。一会儿拍摄团队拍摄完了就准备收拾东西回去了,巧芬礼貌性的请他们吃饭。

主持人说:“谢谢了,我们人太多不好打扰,我们回城里随便吃点。不用麻烦了。”说着他们一行人把设备装车,就准备回去。

狗二这时候突兀的出现在大家的眼前,正在忙着帮忙的鑫鑫和跟着来送行的巧芬都吃了一惊,把拍摄团队都搞懵了,狗二拿出烟,意思性的上给大家,边拿边说,“我是她的男朋友,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们放心以后有我照顾她,定让她衣食无忧”

拍摄团队的人看见狗二有点搞笑的装扮和猥琐的表情,赶紧拒绝了,拉着设备上了车。巧芬忍着要爆发愤怒的表情正好被鑫鑫看见,鑫鑫也是一脸鄙夷的表情,不过因为狗二和她没有什么正面的交集,所以她不打算插手,她等巧芬自己去处理。

今天采访,婆婆正好去村上一个人家吃酒席去了,不在家。在老人家的眼里,人情世故比什么都重要,虽然她们的家里已经这样,但是婆婆也把周围的人情关系维系好,不过周边的老百姓每次也不会让让婆婆破费多少,走的时候总给她一些家里需要的东西,作为回礼。

狗二点头哈腰的送走了拍摄团队,家里就剩巧芬和鑫鑫,鑫鑫忙着打扫拍摄留下的垃圾杂物。狗二正好走到院子,吊儿郎当的对着巧芬说,“不错嘛,都上电视了,看来我们的事得抓紧了,以后忙不过来我还可以帮忙。”

巧芬说,“不用,我自己能应付,以后你不要来了,我说了我们两个不可能。”

鑫鑫在旁边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继续打扫着院子。狗二说,“你别任性,你除了我谁还要啊,别以为你上电视,有人采访你,结果并不会有什么变化,你要好好的认识自己的不足。”

巧芬说,“我看得很清楚。不用你提醒,我们两个的思维不在一条线上,所以别浪费你的时间和精力,还有金钱。”

狗二说,“你婆婆都答应了,你还在这里犟什么?有意思吗?你犟得过吗?”

巧芬一听到这个更生气了,说到,“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做主,为什么要婆婆说了算,我今天就告诉你婆婆说的不算,我自己的决定才是最终结果。”

狗二说,“行,你走着瞧,我就把话放这里,我就问你,就你这样,你婆婆生病了你有法子吗?你生病了,你婆婆有法子吗?别做白日梦了,我也就是看着你可怜,听人家说,你这病也不影响生育,想着不花钱才考虑的,你以为我稀得要你。”

狗二的话彻底激怒了旁边一直没说话的鑫鑫,她举着扫把走过来,生气的说,“人家都不喜欢你!两个人在一起不管什么总得说得上话吧,你这么没品的贬低人家,可能吗?人家是找个人来虐待自己,脑子没坏吧。巧芬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这是她的自由,你不能强迫别人喜欢你。”

狗二狠狠地瞪了鑫鑫一眼,说,“别以为读点书,就了不起,多管闲事,我和她的事关你屁事!你最好少管,我可知道,你记住你是我们的公仆,是为我们服务的,可不是扬武扬威的,小心我到你们单位去举报你。”

这一说,鑫鑫没觉得什么,可是巧芬听到了,不想自己的事跟鑫鑫带来麻烦,赶紧推着轮椅上前怼狗二,说,“我们两个的事,别提其他人,跟她没关系,你最好今天从我这里消失,否则我就报警了,或者跟村上说,你如果有胆,改天我们到村上当面调节。”

狗二看着巧芬和鑫鑫那愤恨的眼神,说,“谁叫她多管闲事的。”鑫鑫正在愤怒说,“我敢怼你,还怕你去投诉我,你就是个泼皮无奈!”狗二本想骂回去,他想着,这个有文化的女人在这里他也得不到什么便宜,今天碰到她算自己倒霉,而且自己也没做什么准备,脑子里想起上次好像还有男的一起来的,万一就是她男朋友说不定自己还会吃亏,胆小的他担心给自己找麻烦。索性顺着坡下驴,说了一句,“那就等着瞧吧,等你婆婆回来再说,反正她都收了我的礼钱了。”

巧芬听着,婆婆收礼了,更生气,正想追问,狗二已经叼着烟走远了。巧芬这个时候也不想去追,看着鑫鑫已经把院子都收拾得差不多了。这个时候欧阳打来电话,问她,“你在哪儿呢?”

鑫鑫说,“我在巧芬家里,今天她参加电视台拍摄,我来这里帮忙的。”

欧阳说,“你这个算私事,没派单位的车,你怎么回去。”鑫鑫说,“我走着去大路上,壹两公里就有公交车了。”鑫鑫借口去上了个厕所,把声音压低,悄悄的把在巧芬家碰见狗二的事告诉了欧阳,欧阳顿了一下说,“你就在哪里等着,我叫朋友来接你。”

鑫鑫说,“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

欧阳说,“你听话,一会儿就到了,你要走那么远,而且现在天也不早了。”说完就挂了电话,给鑫鑫叫了个车,告诉了司机详细的地址。他可不放心鑫鑫一个人在哪走,再加上她是个路痴要是迷路了就更麻烦了。巧芬的家所在的那个区域全部都是果园,周边很多的住户都已经搬进了集中居住的新村,这里平时要不是农忙本来就没有多少人经过。

欧阳坐在哪里想了想,鑫鑫现在有驾照了,没有车可不方便,把自己的车给她用算了,自己在部队也不咋用,最重要的是个人安全。不过在这之前得带着她练练车,心里就这么定了。不一会儿,司机就到了巧芬家里,鑫鑫临走前叮嘱巧芬注意安全,巧芬让她不用担心自己。

晚上婆婆回来了,巧芬问她,“奶奶,你收了狗二什么钱?”婆婆听了有点懵,本来现在记忆力已经很不好的她,在脑海里仔细回忆着巧芬说的话和提到的狗二的钱,她仔细的想了想,好像狗二是给了自己钱,但是因为什么给的呢?

巧芬说,“你是不是收了他的礼金。”

婆婆好像想起来了,“对了,他说有朋友要买你的东西,就给了我500块钱,当时张巧嘴也在哪儿。”

巧芬生气的说,“婆婆,你怎么不动脑子想想,他要买东西不会直接来找我吗?为什么给你钱。他现在就说给的礼金,说不定还到处去说。”

婆婆说,“我不知道啊。”

巧芬说,“你觉得这样的人品,能靠他吗?整天就是坑蒙拐骗的。”

婆婆说,“之前我觉得,人无完人,万一他要是成家了就能慢慢变好呢,而且听他们说他还是能多少挣点钱。以前这村子上有些年轻的时候当混混,后来改邪归正变好了。”

巧芬据理力争的说,“这么说,你是觉得狗二这样的人也可能改邪归正?他是人品问题,不是什么年轻没脑子,他都要50岁了,婆婆!”

婆婆模模糊糊的说,“没有50,才40多。”婆婆的言语彻底让巧芬有些绝望,她有点委屈的问到,“婆婆,你是不是希望我嫁给他,跟他过日子,你也觉得我是你的累赘??”

婆婆这次听清楚了,她说,“是我们两个都是累赘,我年纪大了,你也是这个样子,我就希望有人能让你成个家,过其他人一样的日子。”

巧芬说,“狗二那样的人?也行?”

婆婆说,“我都跟张巧嘴打听过了,狗二虽然有点懒,油嘴滑舌的人,但是本性不是很坏。人也身强力壮的。”

巧芬语气带着怒气,说,“那你知道他图我什么?”

婆婆说,“他那个年纪娶个正常的人也没人愿意啊,他就图娶个媳妇呗!”

巧芬说,“他要图我跟他生孩子,你以为他是真的喜欢我,只是找个可能传宗接代的工具而已,也许就算我生了孩子,说不定会把我赶回家,而且那样私欲至极的人没什么心。”

婆婆说,“人嘛,活一辈子,能传宗接代也是一件人生大事。”这句话彻底把巧芬给激怒了,她知道婆婆那几十年的老思想,老封建还在她的大脑里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她真的爆发了,说,“像我爸妈那样生下我这样的一个残疾啊,然后不管了,也是传宗接代,像我这样在别人眼里像怪物一样活着的人也找个安慰传宗接代,那和牲口有什么区别,就像母猪那样到时就拿去配种,我不要那样的生活。我自己的一辈子已经是悲惨到了谷底,我不想再悲惨下去,或者更悲惨,我像要像个人一样的活着。人,有自己思想的人,如果你还是那样的想法,我就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了。你那500块钱,我会想办法还给他的。”说完巧芬回了自己的房间,只听见嘭的一声重重的关门声,和门栓插上的声音。独留婆婆一个人,坐在院子里静静地发呆,用那老的已经裂开的手掌不停地抹着眼泪,想想快要进黄土的自己,这一世确实没有过几天巧芬说的像人的日子,大多数都在苦难煎熬中度过。巧芬的狗巧巧,鑫鑫一次也没见过,听说是巧芬没有养多久,就生病了,后来巧芬也懒得再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