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记忆真正的成为回忆,当被阻断了的美好有如决堤的潮水般涌入脑海,这漫长的断档似乎没有褪去那个总是眯着眼的女孩儿在玛索心中的身影。
还记得,那时还小,母亲带着自己挣扎求生,火星的小巷口就是玛索猫生记忆中离家最远的距离。
人工的阳光下,年幼的猫崽总是喜欢盖着毯子睡上一觉,直到有一天,有球滚过的声音将猫崽惊醒,见到了那个戴着眼镜的小小人儿。
“我叫恩熙,你叫什么。”
她笑起来的时候真好看,眼镜后的一对眼睛眯着。
“玛索,姓苏。”
还记得自己有些无措的接过她抛过来的皮球。
抛球,那是那段时间里,玛索除了午睡之外最大的快乐……不,午睡比起抛球……完全没有可比性啊。
渐渐的,她与他熟悉了起来,听说了她与姐姐们和父亲与母亲一道回到火星。
“小的时候,我们在塞伦河系那边生活,父亲希望我们学习联邦的文化。”恩熙这么说,似乎离开曾经的故乡并没有给她们带来不愉快。
“你的腿不好,来,我推你出去玩吧。”熟悉了之后,恩熙也会推着椅子上的玛索出去玩。
那真是一段美好的日子,充满了喜悦,互相认为彼此是友人的猫崽与方耳朵幼崽在一起玩,他带她去了那小小的房间参观,而她也带着他去认识了两个姐姐。
她请他吃过鱼糕,他也通过电视上的手工课,为她们做过小小的布钱包。
直到后来,年纪到了的孩子们要去上学了,玛索不想和恩熙她们分离,背着自己的母亲,与恩熙一起参加了一号坑幼校的学前考,在恩熙的帮助下磕磕碰碰着通过了考试——毕竟是混血儿班,成绩过的去就行。
“这样不行,玛索你也要加油。”恩熙觉得,玛索这样的学习可跟不上她们,所以,总是帮助着玛索复习。
直到发现读书要花钱,姑娘与猫崽这才发现,原来分离不可避免。
但是他与她没有害怕,因为年幼的心相信彼此还会相见。
却没有想过,有些人,不是发过誓就能一起到白头的。
在心底里叹了一声,玛索抬起头,看着冲近防线的新伊甸人,从腰间拔出长刀,左手的霰弹转轮枪在平举后开始搂火。
大口径的独头弹将它的猎物打的倒飞出去,然后,它的兄弟们撕开了另一个新伊甸人的胸前防具,密集的箭型弹泡过圣水,为这具腐躯带来致命的祝福。
长刀横扫,将冲到面前的新伊甸人与他手中的火枪一道劈成四截,转化成土元素的躯壳为友人挡住了几发子弹。
林家三姐妹中,自己其实与恩熙的关系最好,与明美次之,而明恩……这个对他最好,与他最亲密,也是最宠爱着他的少女,却是当年没给过他好脸色的存在。
是啊,因为她的妹妹是因为要来看他而出的事,那怕被讨厌也是应该。
最后一发霰弹在手中转轮枪顶着新伊甸人的脑袋时击发,然后丢开打空的转轮枪,从腰间的枪袋中再抽出一把,土元素化的猫崽负重早已爆表。
只不过,找回了失去的记忆,玛索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明恩。
她是在可怜他吗……可怜一个忘了她妹妹的瘸腿猫崽吗?
将长刀捅进新伊甸人的胸口,正在思考着的猫崽真的讨厌有人来打扰他。
于是松开持刀的手,瞬发极效的冰风暴脱手而出,将眼前的战场完全覆盖,有如利刃的大冰块从天而降,将冲近的新伊甸人集群打的头破血流。
与此同时,护臂激活的闪电珠与战场的两侧成形,拉出的电弧就像是中古的割草机,足够让那些不请自来的客人入土为安。
要怎么乞求……才能获得原谅呢。
……
“好痛痛痛痛!”圆尖叫着从担架上坐了起来。
“还能感觉到痛就是没有事,还有,别叫的这么响。”从伤口里掏出子弹的明美拍了拍这猫姑娘的伤腿——在刚刚的战斗中,这猫姑娘被不知道从哪儿打来的子弹打中了腿,没能穿透的子弹留在了她的腿里,明美不得不亲自为她做手术。
因为这姑娘已经因为尖叫吓到了一个治疗组,小丫头们都被这猫姑娘那扭曲的颜艺给吓到了。
“很痛啊。”这猫姑娘痛的鼻子都冒泡了。
“我知道很痛,可你是猫姑娘啊,无血泪的战士呢。”明美伸手揉了揉圆的脑袋,软软的耳朵……好像是小的时候摸玛索的耳朵一样。
“玛索才是呢。”这猫姑娘嘀咕道。
“嗯?”明美觉得这猫姑娘是不是没有睡醒,玛索作为一只无血泪的战士,那不是众所周知的吗。
“玛索在刚刚的鉴定里叫了一个我不知道的人的名字,恩希?好像是恩希?我不知道塞理斯的具体读音。”圆瘪着嘴说道:“醒过来的时候他捂着脑袋,说头很痛……但是现在他又在前线战斗了,好像伤痛不存在一样。”
这只猫姑娘有些泄气,似乎是因为自己配不上猫崽而不高兴。
然后她注意到,明美手里的钳子已经落到了地上,那变形的弹头也在地面翻滚。
抬起头,圆注意到明美脸上惊讶:“你认识那个叫恩希的家伙吗?”
“……嗯,不熟。”
明美笑了笑,根本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是……收起了钳子,站起身,将头盔扣到脑袋上的少女不自觉的开始流泪。
为什么,听到这个名字会令她如此失态,明明不是熟悉的名字,为什么会感觉到那么的令她怀念。
……
站在小小的碑前,林家老父用手中的毛巾小心翼翼的擦拭着上面的尘土。
“小老弟,你的女儿?”
有同来吊念的男人站在一旁问道。
“是的,我的女儿。”
“你可真是一位慈父。”男人说道,同时蹲下身,双手合十。
“谢谢。”林家老父点了点头,看着碑上眯着眼的女儿,这个胖子不由得想到了当初的往事。
还记得,长辈赐名,说是长子,就叫林慈安,长女就叫林明美,就连双胞胎,都有了慈平与明恩的名字,却不想,他的妻子最终取出了三枚受精卵。
那一年,长辈的爱侣起了好奇心,那位白发的夫人为自己多出来的女儿取了名,就叫恩熙。
总比你取的明华好听一些。
长辈与爱侣情深意重,作为晚辈,胖子那有反驳的道理。
“你呢,老哥。”
“我来给我朋友上一炷香。”这个男人笑了笑,他指向了不远处的双碑,那碑上,有黑发的青年与爱侣的合影。
“……第二次三十年?”看了一眼这个男人两鬓的花白,胖子心里有了一些敬意。
“是啊。”他这么回答道,看着胖子拿着毛巾走过去:“谢谢。”
身后传来的感谢声让胖子扭头笑了笑:“没有你们,也没有我们的今天。”
抹干净了碑,两个男人站到一起,互相分烟,互相点上。
“你的兄弟有子嗣吗。”
“没有。”气氛有些沉默,最终,胖子叹了一声:“这个世界,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
这句话让他的新朋友笑了起来,最终他伸出手拍了拍胖子的背:“有你这一句话,我觉得我们那一代人的血没白流。”
“别,我只是实话实说。”胖子有些汗颜,他觉得这句话真的说出了他的内心苦痛。
这世上像她女儿那么好的姑娘只能活在他这个老父的记忆里,而像那只猫一样的小王八蛋,却不止一次的从他手里撬走他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