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婼跟邢宇交往了两年,对他的行踪几乎了若指掌。邢宇最近常去的地方无非就这么几个:一中门口的夜市、网吧、东岸区大学城和一些高中附近的酒吧等等。因此她特地避开了这些地方,挑了一处邢宇绝不可能会去的店,约梁奉锦出来见面。
——那是位于CBD的一家甜品店,平常几乎只有omega们才会光顾。
梁奉锦站在店前抬头看了看那块粉色调的招牌,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才迈步进去。
谭婼已经坐在店内一个角落的位置上了,因为手头紧,所以什么都没买,只是孤寂地坐着。也得亏工作日时店里顾客少,所以老板才没赶她出去。
梁奉锦先去前台点了一份提拉米苏,然后端着它坐到了谭婼的对面。
“请你吃的。”梁奉锦把蛋糕推到谭婼面前,单刀直入地打开话题,“你想跟我说什么?”
谭婼低声道了谢,然后微微抬起眼,望着面前的alpha:“我想好了,我要把邢宇送进监狱。”
梁奉锦有些错愕。他原本以为,就算谭婼因为堕胎的事和邢宇闹了矛盾,也至多不过是会和邢宇彻底决裂而已,却没想到谭婼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或许是后来,谭婼和邢宇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他想。
而谭婼的这句话,显然也是一个信号。
“你手里有他的把柄?”梁奉锦很快就抓住了谭婼话里的关键。
“算是有吧……”谭婼用手抓着校服裤子,“但我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底有没有用。”
梁奉锦问:“能具体说说吗?”
谭婼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明明刚刚已经想好要全部告诉梁奉锦的,但是话到了嘴边,她却又觉得难以启齿了。
要把自己所受的屈辱说出口实在是太难了。成年人尚且很难做到,更何况她只是一个连十七岁都未满的小孩。
眼前的少女显得有些忧虑不安。梁奉锦想着她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便安慰她道:“没事,不用太逼着自己。先把蛋糕吃了吧。”
谭婼点点头,拿起桌上的刀叉开始切那块提拉米苏,一口口地吃掉。她中午没怎么吃东西,现在也确实有些饿了。
可可粉在口中化开,甜味溢满口腔,令谭婼阴郁的心情稍微得到了一些缓和。
梁奉锦不爱吃甜食,所以蛋糕只点了一份,又觉得干看着谭婼吃蛋糕好像有点奇怪,便偏过头去看玻璃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
现在已经是学期末了,如果没有停职的话,梁奉锦现在一定正在学校里忙得不可开交。上午跟成震通话的时候,对方安慰他说干脆就把停职当成放假,能多休息几天也是个好事。然而这两天来梁奉锦待在家里,虽然清闲,但总觉得心里不太安稳。
他班上的孩子已经高三了,再过几个月就要高考,正是最关键的时候,却出了这种事,临时换了数学老师。虽然替他接手两个班的老师都是有些资历的老教师,但是梁奉锦还是忍不住要担心。
做老师的,天生就是操心命。
梁奉锦轻轻叹了口气。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自己去班上告诉学生们他要暂时停职时,他们脸上的表情,他有些拿不准,他们到底有没有相信网上的谣言。因为当时班上鸦雀无声,只有李珣在他要离开的时候说了相信他。
说不难过肯定是假的。
他做了这么多年老师,早已习惯了为学生付出却不求回报。但至少,他希望能够被学生们无条件地信任。难道这也是个奢侈的愿望吗?
就在梁奉锦胡思乱想的时候,谭婼已经把面前的提拉米斯吃完了,也差不多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
“梁老师……”她见梁奉锦看向窗外的目光有些发直,便多喊了几声,“梁老师?”
她之前跟梁奉锦不太对付,一直直呼其名,现在有求于人了,自知心虚,才时刻记着要把敬称挂在嘴边。
梁奉锦回过神来,道:“抱歉,有点走神了。”
谭婼并不去探究他为什么走神,她想趁着自己的情绪缓和,把该说的都说出来:“其实有一件事情,邢宇一直不知道。”
梁奉锦的视线重新落回她的身上。
“我今年十六岁,跟他在一起,已经两年多了。”谭婼垂着脑袋,手肘抵着桌面,双手交叠,绞着手指,“两年多前,我第一次……跟他开 房,正好是在十四岁生日的前一天。”
十四岁生日的前一天,在很多人看来,都与十四岁无异。但在法律上,十四岁差一天,就是十三岁。
即便谭婼没有说得非常明确,梁奉锦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差的这一天,至关重要。就是因为这一天的存在,才让“把邢宇送进监狱”成了切实可行的事。
因为按照现行的法律,和未满十四岁的任何性别的人发生关系,都是重罪。之前邢宇因为强 奸未遂进过一次监狱,但是只待了一年多的时间,对他而言根本就不痛不痒,但是谭婼这件事,却不一样。
可这未免太混账了。梁奉锦暗自握紧了拳。
谭婼那么小的年纪,邢宇居然下得去手!
“可是……”谭婼面上显出焦虑的神色来,“是我隐瞒了真实年龄,也是我主动……邀请他的,他其实不知道我才十三。我不知道这样的话,他的罪名会不会不成立。而且我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事情都过去了这么久了,我报警的话警察会受理吗?还是说我得直接告他……可是我连律师费都出不起。”
“你先别慌。”梁奉锦安抚她,“这方面的事,可以咨询专业的人。”
谭婼抬起头来看向他。
梁奉锦道:“正好,我有一个认识的人在做律师,或许他能够帮到你。”
“如果到时候需要打官司的话,钱我来出。”他又补充了一句。
把邢宇送进监狱不仅仅是谭婼的诉求,也是他的诉求。
——为了不再让岑今夏担惊受怕,也为了让邢宇为他对岑今夏做过的事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