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仅有的两个保安拦在校门口，焦头烂额地应对着前来闹事的家长们：“请各位家长冷静一点好吧？你们能不能进不是我们说了算的啊，得问领导！”
一个中年女人尖声道：“我们就是来找你们领导的！让他们出来解释！必须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其他家长也纷纷激动地附和起来。
“是啊，必须得有交代！否则我们怎么敢放心让小孩在一中读书啊！”
“让那个老师出来跟我们说个清楚！”
“放我们进去啊！或者你们让校长出来也行！”
保安堵在了门口，不仅家长进不去，学生们和其他老师也进不去了，全都围在校门口看着这场闹剧。场面一时混乱非常。
而梁奉锦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僵局。
他的车才刚驶到一中门口那条坡上，就立刻有眼尖的家长发现了，指着他的车喊道：“是梁奉锦！梁奉锦来了！”
其他家长们闻言，立刻抛下了还在左右为难的保安们，一个接一个地冲向了梁奉锦的车，从各个方向把整个车身团团围住。
保安们这才松了口气，赶紧把滞留在校门口的学生和老师都放进学校里。
“你下车！快点！”
家长们用手敲着车窗，扯着嗓子质问车里的梁奉锦。
“你给我们解释清楚，网上那些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把孩子交给你，你可不能辜负我们对你的信任啊！”
“你没对我小孩做什么吧？你出来！”
梁奉锦沉默地坐在车里，双手还紧紧地握在方向盘上。他被嘈杂且尖锐的声音包围着，太阳穴突突直跳，大脑阵阵刺痛。
这些人把他的车围得密不透风，令他进退两难、寸步难行。
正对他叫嚷着的人们他都认识，是他班上学生的家长。这群人曾经客客气气地喊他“梁老师”，曾经殷勤地向他问这问那，也曾经有人试图给他送礼、想让他多多关照自家的小孩。
虽然他知道，这些都是客套、都是带着目的的讨好，可当这层表象破碎之后，他却还是会觉得失望。
——原来他根本不曾拥有过家长们的信任。
那种无力的挫败感再次涌上了心头。上一次是对学校，这一次是对家长。
梁奉锦有点失神地望着前方，忽然想：他当初是为什么想要当老师的呢？
认认真真地干了这么多年，也算敬业，却落得这个下场，也未免太失败。
他看着这群歇斯底里的家长，只觉得疲累，一点也不想搭理他们，更别提去面对他们的质问了。
梁奉锦把车窗稍微下调了一点，打开一丝窄窄的缝隙。
“我要进去了，麻烦让一下。”他道，“如果你们执意要拦在车前，后果自负。”
或许是因为他说话的声音太冷，堵在车头处的家长最终还是让开了，一边让一边骂骂咧咧地说梁奉锦威胁他们。
梁奉锦并不理他们，直接开车进了学校。
如果放在平常，他肯定不会说这样的话，然而这两天他的情绪实在太差，不可能再有心情去迁就这群闹上门来的人。
才一个晚上的功夫，网上那些谣言就飞速地扩散开了，再加上那群家长一大清早就来学校门口闹事，让其他人想不知道都难。果不其然，梁奉锦来到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都对他频频侧目，各个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既然同事都不跟他说话，梁奉锦也乐得清静，拉开椅子在办公桌前坐下，开始收拾办公桌上的东西。
成震从桌子那段探过头来小声问他：“老梁，你没事吧？”
“我没事。”梁奉锦把他放在办公室抽屉里的备用粮小零食全都拿出来，推到成震桌子上，“学长，这些都送你了。”
自从两人成为同事之后，梁奉锦都管他叫“成老师”，几乎没再叫过他“学长”了。成震挠了挠头，觉得有点奇怪。
梁奉锦继续收拾桌子，把常用的文具、书，还有摆在桌面上的姐姐的照片都收进了包里。
成震看到他连照片都收了起来，难免心慌起来：“你要干嘛啊老梁？不会要辞职了吧？”
“我不辞职也会有人让我走。”梁奉锦淡淡说道。
这时，桌面上的手机忽然亮了，是孙校长发来的消息。
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梁奉锦暂时放下手里的东西，去了一趟校长办公室，没过多久就又回来了。
“我要停职一段时间。”梁奉锦对成震说，“先回去了。”
他拿起收拾好的物品，正要离开，却又忽然停顿了步伐。
“学长。”梁奉锦问成震，“你现在还跟周一琳学姐有联系吗？”
“啊？”成震愣了一下，才道，“还有联系，偶尔会一起出去玩。”
其实他现在正在追周一琳，只不过不好意思说出来。
“我记得她毕业之后考公进了教育局？”
“对。”成震不解，“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起她？”
梁奉锦道：“之后跟你说，等我消息。”
离开办公室之后，梁奉锦先去了一趟高三教室。现在才八点半，他的学生们还在上第一节 课。梁奉锦和正在上课的语文老师说明了一下情况，然后站上了讲台。
学生们显然也已经知道了网上的谣言，投向梁奉锦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复杂。
“我是来跟大家告别的。”梁奉锦扫视了一眼端坐着的学生们，“因为一些事情，我接下来要暂时休息一段时间，学校会安排别的数学老师来带你们，班主任的工作由你们的英语老师暂代。”
没有人说话，或许是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梁奉锦不打算多留，转身就要走。
“梁老师！”坐在教室最后的李珣突然大喊了一声，“我相信你！”
梁奉锦回身朝他说了一句“谢谢”。
梁奉锦来学校才不过一个小时，就又开着车离开了。
校门口的家长们已经不见了，大概是校长答应了要见他们，已经放人进去了。
坡道下的夜市晚上才会热闹起来，白天只有零星几家小吃摊会营业，客人也非常少。梁奉锦的车从夜市里驶过，却又忽然停下。
烧烤摊边正坐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