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碎片10

我在心底为你写诗诵咏,每一句都铺成对你独一无二的馈赠。

我的目光是温酒,为你酿成泼墨挥毫就能写下的诗篇千万句。

周澜树,我为你写诗。

不知来路是大雪,只道归程是四季。

之前裴文竹说陈渔穿白色肯定好看,于是当陈渔走近她的时候,女人正好余光瞅见她过来,兴奋地拉起陈渔的手。

“乖乖,看看这件你喜欢吗?”

陈渔还没来得及仔细看裴文竹拿出来的衣服,对方就已经把衣服贴在她身前比量了一下。

她微微错愕地低头去看,是一件做工精致的白色羽绒服,帽子周围还缀了一圈白色的绒毛。

见陈渔没说话,裴文竹拿开衣服,伸出一只手搂住女孩的肩膀,偏头小声问她。

“小渔,不喜欢这件吗?”

裴文竹总觉得陈渔心里好似有些心事,但她又没办法直接问,所以只能尽可能去读懂女孩的沉默,说一些鼓励的话让她能够少一些烦恼。

陈渔感觉到裴文竹凑过来的身形,但是她没有躲。

裴文竹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太过温暖,就连女人垂下的头发丝好像都缠绕着陈渔生命里缺少的温柔,将她丝丝缠绕。

陈渔好眷恋这股暖流,但却不敢紧握。

女人身上的暖香伴随着她靠近而充斥在陈渔的世界里,她突然觉得有点眼热,目光看向裴文竹,非常开心地笑了一下。

“没有阿姨,我很喜欢这件。”

陈渔垂眸,手抚上羽绒服帽子上的一圈白毛,那触感太过柔和,让她爱不释手。

见陈渔露出的笑容,裴文竹并没有觉得心里有多宽慰,而是继续温柔地和陈渔低语。

“那我们去试试这件衣服怎么样?”

陈渔笑得更开心,脸颊微红,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好。”

在陈渔说完好之后,裴文竹和站在她们一旁的周澜树使了个眼色,周澜树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于是自然而然地找了个小沙发坐下。

少年目光盯着陈渔走远的方向,若有所思。

……

裴文竹揽着陈渔的肩膀走向试衣间,边走边和她聊天。

“小渔,当时阿姨挑这件衣服的时候就觉得特别适合你,只是当时阿姨看见你愣坐在椅子上,还以为你在想什么特别的事情,所以就没打扰你。”

温柔的女人解释起来都这样如同细雨般滋润人心,陈渔鼻子一酸,看向裴文竹的目光掺了歉疚。

她当时还以为裴文竹在给周澜树挑选衣服,自己就寻思着找一个地方坐会,但没想到她是在给自己挑选衣服,还因为照顾她的情绪和她解释这样多。

陈渔觉得这些温柔落在自己身上非常不真实,但看着裴文竹柔和的侧脸近在咫尺,她又想伸手触摸一下这样梦幻的美好。

暖融融的灯光照在女人的脸上,让这美好少了几分真实。

触手可及的距离,哪怕是一触就破的幻境,陈渔都不想再辜负这样一份降落在她身上难能可贵的温柔。

陈渔有些歉疚的目光落在了裴文竹的身上。

“抱歉,阿姨,我那个时候有点走神,不知道你是给我挑选衣服的。”

说这话的时候,陈渔眼里折射着店里投射下的灯光,视线里的一切也因此泛着一层朦胧的光。

但即便如此,陈渔眼里的歉疚还是那么明显,明显到裴文竹将一切看在眼里,却不知道她这个年纪的小女孩为什么要因为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道歉。

这样的疑惑并没有横亘在裴文竹心里很长时间,她耐心地停下脚步看着陈渔。

彼时她们站在试衣间门外,裴文竹抬起手摸了摸陈渔的头顶,柔声说。

“宝贝,不用因为这件事情道歉,只要你买到了喜欢的衣服,穿上了漂漂亮亮的,阿姨就开心。”

言罢,裴文竹掌心又有点痒,于是刚要放下的手又抬起,似是在不停安抚女孩,于是掌心再次贴上了陈渔的头顶。

她已经不能轻易摸到周澜树的头,无法再像儿时一样每次在周澜树踢球踢的一身泥回家的时候失笑着抬手摸他的头。

但是现在,她看着眼前陈渔安静柔和的模样,心里泛起一阵宁静的柔和。

多好的孩子啊。

陈渔不想在这个时候流眼泪整得大家都不开心,于是她拿着羽绒服扬起一抹笑对裴文竹说:“阿姨,我去试试衣服,等换好出来您给我看看合不合适,可以吗?”

裴文竹闻言心里软得不行,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姑娘,她笑眯眯地弯下腰和陈渔平视:“当然可以啦。”

陈渔拿着衣服转身进试衣间的时候,无人看见她的一滴泪砸在羽绒服滑面的布料上。

陈渔指尖颤抖,羽绒服微微倾斜那滴泪便从衣服上跌了出去,一下子砸在地上。

一滴、两滴、三滴……

陈渔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几乎可以确定眼泪是从眼眶里直直掉出来的。

也就是这个时候,陈渔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极其想要落泪的时候,是不需要什么煽情的前奏的。

一个酸涩、一处温柔,只要恰好攻克你心底最脆弱的堡垒,只需要轻轻敲一小下,就足以让你溃不成军。

而陈渔本身,又是一个这样既脆弱又坚强的人。

坚强的人,有时候是看似坚强,不过不管是否真正坚强,成为这样人的第一步都是在最脆弱的时候被狠狠一击。

然后被迫竖起保护自己的刺。

陈渔是在擦干眼泪之后才推开门,第一眼没看见裴文竹,于是她试探性往外走了几步,看见裴文竹站在试衣间大门外,旁边站着周澜树。

因为女试衣间不让男性进,裴文竹只能走到试衣间的门口和周澜树说话。

在没看见陈渔之前,他们还在交流,只不过这次周澜树要更快看到走出来陈渔,眼底顿时酿出一抹笑意。

裴文竹感受到周澜树的眼神变化,随即也看见了穿着新衣服走过来的陈渔,连忙抛下自己的儿子迎了上去。

女人眼里满是惊喜,看得陈渔微微失神,有那么一瞬间的念头让她想也不敢想。

她以为自己是裴文竹的女儿。

这个想法也只如流星般出现了一瞬,随即便被她狠狠压在心底。

“诶,我们小渔穿这件衣服真好看。”裴文竹倏然回头,望向刚刚被她甩在身后的周澜树,“澜树,是不是很好看。”

陈渔没想到裴文竹直接问周澜树这样的问题,顿时呼吸一滞,眼神也不敢去看周澜树,只好垂下视线。

与此同时,她的掌心微微发潮。

像夏季迟来的一场雨。

沉默两秒,少年的声音夹杂着难以捉摸的笑意,也许是陈渔没看他的原因,耳朵才能捕捉到他语气里透露的每一分情绪。

“嗯,好看。”

陈渔觉得耳根发烫,嗫嚅道:“阿姨,那就这件衣服吧。”

结果没想到裴文竹拉着她继续在店里走:“阿姨还找了好几件呢,你都换换试一下,没准会找到更喜欢的呢。”

陈渔微怔,望着被裴文竹挽住的胳膊,喉咙仿佛被一团棉花所堵塞。

她回头望了一眼周澜树,少年已经拿好她们的包坐在了一处沙发上。

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陈渔见此,没忍住唇边上扬的弧度。

……

几番筛选,陈渔还是买下了第一次试穿的白色羽绒服,她在裴文竹之前抢先付了款。

用的是阿婆给的两百块钱。

即便她心里很喜欢裴文竹,也不愿意对她有所亏欠,毕竟温柔是自己借来的,她感受一点就够了,实在不敢奢求太多。

本来买来的新衣服是要放回袋子里的,但是裴文竹直接让她和周澜树换上新衣服,这样原本的袋子就只好装他们之前穿的旧衣服。

下电梯的时候,陈渔特意往三角钢琴的方向看了一眼,已经没有人在演奏了。

余光一瞥,陈渔看见同样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周澜树,露出一抹没让他看见的笑。

这样的笑藏在除夕这天,宛若片片花瓣飞舞在陈渔空旷的世界里。

她走在自己的世界里,迎来今年的第一春。

这样的笑可以放肆地藏在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中,俏皮地躲进这场还没到来的春风里,酝成一杯值得人细细品味的佳酿。

春天,此去已不再遥远。

陈渔穿着新衣服回去的时候,阿婆看见她这副打扮,笑得乐开了花。

“我们囡囡,真好看。”

陈渔站在门口,望着正给花浇水的外婆笑得开怀,那是她在那一年开始最开心的一天。

大年初一的早上,陈渔很早就起床了,她在屋子里穿上那件新买的白色羽绒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对上那双融进了阳光的眸子里。

少顷,她看向镜子里自己厚厚的一层刘海。

陈渔从抽屉里找出几个黑色的一字夹,一点点把遮在她额头上的厚刘海别了上去。

一共用了三根一字夹,别好以后陈渔抬头,看见自己因为没有刘海遮挡而露出的额头。

那双无需靠刘海隐藏的眼睛,终于自信昂扬地袒露在空气中。

她睫毛微颤,嘴角却扬起。

陈渔不想像曾经那样把自己缩在一个会漏风的、破碎的壳里。

她也想做天空自由的鸟,做海里遨游的鱼,做天上漫布的星。

做那个可以把自己全方面剖开,即使站在阳光下暴晒仍不怯懦、不退缩一分的人。

她不想再成为一个脆弱又渺小的自己。

她想伟大。

成为一条“伟大”的鱼。

初一晚上,陈渔和阿婆在家里包豆包,刚和好的面被扣在盆里醒发,借此工夫两人在客厅里休息片刻。

陈渔坐在客厅正看着电视台重播的《西游记》。

阿婆躺在躺椅上,电视里的声音被陈渔调小,模糊的音浪如同细雨浇在屋子里,阿婆眯眯眼睛似乎要睡着了。

“咚、咚、咚……”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声音不大但是坐在屋里的陈渔刚好能听见。

阿婆也似乎听见了,但估计是在梦里听见的。

她迷迷糊糊地抬眸,松垮的眼皮艰难地掀起,和陈渔嘟囔了一句。

“快去门外看看,是谁。”

“诶。”

陈渔放下手里的瓜子跑出门,刚打开门锁向里开门,便对上了一双正要往上抬的眼瞳。

陈渔脸上的表情一滞,手指尖无声从门锁上滑下。

屋内的老太太见外面半天没动静,试探性地朝着门外喊了一声。

“是澜树吗。”

站在门外的周澜树听见阿婆喊他顿时笑了,于是声音清越地也喊了一声。

“奶奶,是我。”

声音回荡在陈渔耳边,激得她心跳如擂鼓,怦怦怦地跳个不停。

言罢,少年刚刚张口呼出的热气还没消散,脸颊两侧也冻得有些红。

他的目光回到陈渔身上,很亮,照在她的眼里,掀起了一层一层的涟漪。

波纹是那样荡漾不散,一圈一圈似乎比年轮还更要让人注意到。

他看见陈渔已经将自己刘海全部别了上去,露出那双喜欢拼命躲闪的眼睛。

她的眼睛很美,周澜树当时这样想。

他扬唇笑,问着:“不让我进去吗?”

陈渔倏忽觉得心里下了一场大雪,雪花化成一滴滴柔和的雨落在她身上,然后钻进她的身体里让她的血液愈发滚烫。

周澜树走进去,见着阿婆的时候没忍住笑,问候了几句新年快乐之后似乎斟酌了几秒,然后提出了他这次来的目的。

“奶奶,能不能让陈渔和我出去一小会,我找了点小孩子都爱玩的东西。”

他挠挠头,说这话的时候有点不好意思。

“光我自己玩也挺无聊的,所以想和她一起分享。”

站在他身旁的陈渔指尖收紧,捏在了手心里。

言罢,周澜树看了一眼陈渔,无声也在问她的意见。

阿婆自然没有意见,笑呵呵地说:“你们去玩吧,注意安全就行。”

陈渔有些着急地看向阿婆:“可是豆包还没做……”

阿婆朝她摆摆手:“我也得等一会才能去包呢,你先去玩,回来之后咱俩再一起弄。”

这下陈渔抿唇,不再言语。

就这样,周澜树把陈渔“拐”出了院子,他们穿着白色羽绒服走在夜色里,倒是格外亮眼。

陈渔被周澜树带到了院子后面,只见少年朝着一个墙角的小旮旯里扒拉扒拉,但因为天黑,陈渔看不见他在找什么。

四周漆黑,她心里胆怯横生,于是伸手攥了一下周澜树的衣角,女孩声音微颤,融在冷风里。

“周……周澜树……”

“嘘。”

少年回头看她,身处黑夜里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感好像都被模糊化,周澜树的面颊离陈渔的脸特别近,近到这一声嘘好像在她耳边说的。

周澜树完全没管陈渔拉他衣角这回事,但是陈渔被他突然靠近脑海猝然一白,连忙噤声。

而此时周澜树也从墙角杂物的堆积中找到了他说的“小孩子都爱玩的东西”。

周澜树取出东西握住陈渔的手腕走到了一片空旷的位置,示意她蹲下。

少年从上衣兜里拿出一个打火机,背向陈渔摁了几下开关,火光燃起的瞬间,少年手腕微动,靠近另一只手上从墙角拿出的东西。

“嘶。”

火花顿时照亮了这一小片黑暗,陈渔诧异地捂住嘴。

下一秒,周澜树将手里的烟花棒递给陈渔,自己又熟练地点燃了一支。

陈渔的目光仿若黏在不断迸溅细小火花的烟花棒上,分外惊喜地问周澜树:“你从哪里搞来的?”

她在刚上初中的时候也曾放过烟花棒,但当时年纪小,和表弟在一起玩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的烟花棒火花溅在了表弟的眼皮上。

于是也因为那次放烟花棒,导致表弟的左眼皮上始终有一小块无法被抹去的痕迹,自此之后,陈渔身边的人就再也没让她碰过烟花棒。

想到这,陈渔唇边的笑容不自觉放淡,将烟花棒拿得远了些。

“许个愿?”

周澜树问她,少年眼底满是细碎的笑意,像浮在湖水上流淌的星光。

陈渔歪头看他,脑海里却在思考许什么愿。

“那就祝我们来年顺利,比前一年要欢喜、要开心更多。”

少年调侃她:“你都说出来了,许愿不灵可怎么办?”

火光照亮两人的眼,让彼此眼里的情绪都真实地呈现在对方的眼里。

陈渔一脸笑得大方,没有刘海的遮挡,她的笑容也似乎更渗透进人心里,周澜树耳边都能听到心脏处清晰有力的跳动。

她没有一点赧然的样子,笑得愈发明丽:“说出来我们就都知道了,等明年过年的时候看看许这个愿到底管不管用。”

周澜树轻哂:“成。”

火光渐渐消失,燃烧的味道弥漫在他们周围,陈渔抬头,更见星光耀眼。

彼时少年继续点燃烟花棒,一共有六根。

细碎火花堆叠,如同秋风里浮动的麦浪,一点点漫上两人被黑夜笼罩的双眼。

陈渔不自觉看了一眼身边的周澜树。

其实我还有一个愿望。

陈渔闭眼,在心里默念。

我希望温柔的你,降临在身边的善意,都能化作你以后前行上的正反馈。

少些风浪,少些坎坷。

此去经年,少年,请多些幸福,愿四季的风,一直伴你偕行。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自己写得好纯情啊,温柔细腻的少年少女~感谢在2023-02-19 19:19:50~2023-02-20 20:04: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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