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的味道夹杂着雨水的腥气在她的舌尖爆破开来,他冷冷的看着她,嘴唇冰凉,死死闭合。
孟娇娇搂着他的脖子又紧了些,唇齿温柔地在他唇间摩挲,像是品尝一块糕点般小心吮吸。就在她微微张开唇齿的那一刻,抚摸着虞光背脊的手可以清楚地感知到他的身体猛然一震。
慢慢地,冰凉的双唇变暖,他渐渐松了口。孟娇娇乘势将自己的唇舌送入他口中翻搅缠绵。感
受到她的入侵,他先是一愣,旋即却闭上了眼,任由她在自己唇上肆虐。
孟娇娇的手顺着他的脊背向下,只觉他整个人都颤抖得不像话,她手指轻轻勾勒出他脊柱的形状,过了半响,才放开他。
“三国皆传虞国地大物博,虞王富有四海,不知是不是真的?”她有些喘,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虞光似是还在那一吻中没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目光莫名有些呆愣。
“那我若是嫁给师兄,师兄的东西,是不是就是我的了?”
“嗯……”他目光渐渐回神,看着她颇有些意味深长。
“那我有个问题想问问师兄……”
“什么?”他声音低沉,引得孟娇娇笑了笑。
“我即将要嫁给这天下最富有的人,又高,又好看,还与我有师兄妹情谊……我为什么要逃婚?”
她搂着他的脖子,扑闪的杏眼里满是疑问的样子,看得虞光没有来的心一软。
刚才的满腔怒火早已随着这突入起来的一吻烟消云散,像是沾了水的柴火,除了青烟再也升不起火来。
他紧了紧喉咙:“我怎么知道,要逃婚的是你,自然只有你知道。”
“逃你个大头鬼!”她忽然凑上前,狠狠地在他唇上咬了一口,“大晚上的荒漠我逃婚,我是存心找死吗?”
“那也总比嫁给我强,不是吗?”虞光眼目沉沉,脸上表情竟有些严肃。
孟娇娇轻轻撒开他的脖子,微微侧头:“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难道不是吗?我嗜血又弑杀,还瘸了一条腿,哪家姑娘会想留在我身边?”他唇角勾起一丝笑意,似是嘲讽。
这人还挺有自知之明。
孟娇娇在心里不由评价道。
然而还不待他说什么,他却又抚上了她的脸,话锋一转声音:“可是,你已经许给我了,是我的妻子,就算我身边是无间地狱,你也只能呆在这里,休想跑开一步!”
孟娇娇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抬头却不轻不重地揪上了他的脸,问道:“我喜欢你,你不知道”
虞光又是一声嗤笑,摆明了不相信:“师妹可是弄混了害怕和喜欢两个词的意思?”
“不信算了。”她忽而侧过了脸不再看他,娇俏的脸上写满了不高兴,一副不欲再与他说话的模样。
虞光心间有些痒痒,俯身在她脸庞轻啄了两下,再也没再逼问她。
罢了罢了,至少她人回来了。
两人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孟娇娇只觉肚腹处一片冰凉,她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了似的,一把推开虞光,小声道:“你浑身都是水还往我身上凑,快去把衣服换了,当心着凉。”
她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白色的睡裙上全是水渍,床榻上也是一片濡湿,那人湿哒哒的头发还黏在脸侧,衣服已经变得皱皱巴巴的了。
她不由打了一个冷颤,急忙唤来果乐给他烧水沐浴。
“快去快去,没冷死你。”
虞光没动,又转头看了她一眼,问道:“你不跑了?”
气得孟娇娇将身侧枕头摔在了他身上,无声地做了一个嘴型,引得虞光一阵笑,这才打了帘子出去。
她说:“跑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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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的兵荒马乱不过和亲中的一个小小的插曲,行路月余之后,孟娇娇终于抵达了虞国都城,中京。
按照大陆传统,大婚之前新人不得见面,因此虞光一早回到了虞宫,而孟娇娇则由京兆尹领路在中京巡游了一下午,第二日便在驿馆中闭门不出,准备大婚。
孟虞两国和亲,结百年之好,中京从几天前便四处张灯结彩,虞国人都对这位孟国长公主好奇得很。
谁都知道,三国有两个王族臭名昭著,一是他们虞国的新王,二则是这位孟长公主。
如今这两人结成了一对。三国境内,不少人都等着看一场好戏。
驿馆内,果乐侍奉孟娇娇梳洗打扮,眉宇间满是忧心。
虞王的暴烈嗜血这段日子他们有目共睹,她生怕一个不当心,孟娇娇就要成为虞光刀下亡魂。
相较于果乐的担忧,孟娇娇脸色却是要平静得多。
她轻轻地拍了拍果乐有些冰冷的手,笑道:“这妆真好看,果乐生的一双巧手。”
果乐闻言,强打起精神来扯出一个笑,只道:“殿下天姿国色,奴婢不过是稍施脂粉。”
孟娇娇对着铜镜中的自己又打量了两眼,只觉十分满意,咧了咧唇角,镜中人便也旋即一笑,千娇百媚。
很快驿馆外面便传来宫侍尖细的声音——
“吉时已到!”
孟娇娇静坐在铜镜前,看着果乐从桌上捧起头纱盖在了她的头冠上。转瞬间,世间万物便都只剩了一个模糊的轮廓,带上了一层红,像是眼前蒙上了一层血雾。
头纱下,孟娇娇轻垂眼帘,遮住了眼中肃穆寒霜。
送嫁的凤撵在中京行过一周,兜兜转转地停在了宫门口,虞光已然带着人在正乾门等候。
果乐伺候她登下马车,透过头纱,她隐约瞧见一个他脸上戴了一块玄色的面具,上以金粉勾勒了一张鬼面。
孟娇娇看不清楚面具的具体样子,只觉得那鬼面在红纱的映衬下更显诡谲。
这是虞国婚礼的传统,不到洞房一刻,男女即使面面相觑,也无法相见。
孟娇娇看不清虞光脸上表情,只见他微微点头,唤了一声:“长公主。”
声音平静,也听不出什么情绪。
“陛下。”孟娇娇双手合十置于头前,行了一个标标准准的新人礼。
礼罢,虞光伸出手来,孟娇娇便将自己的手放在了男人的掌心中。
她手指冰凉,虞光的掌心却是异常暖和,一冷一热,碰撞出一种诡异的触感。
恍惚之间,孟娇娇眼前浮现出断崖边的那弯月,冷冷的嘲笑她多管闲事。
厚重的红纱下,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脑中汹涌翻滚的回忆。
她随着虞光行至礼祠,在礼官清朗的声音中,两人敬拜天地,结为夫妻,随后果乐将孟娇娇扶回宫殿中休息,外面的喜宴也便正式开始。
一众朝臣虽是观礼道喜,却也无人敢灌虞光的酒。
当初屠宫时的场景他们还历历在目,自是不敢造次。
众人当中只有左蔚然向虞光敬了两杯酒,说了些道喜的话。
听见左蔚然说什么“百年好合,白头到老”他唇边不由荡起一丝浅浅的笑意。
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听起来,似是不错。
回到梧桐殿内,孟娇娇挥退众人,只留了果乐在身边;不同于前殿的觥筹交错,热闹非凡,梧桐殿冷冷清清,安静得很。
孟娇娇一把摘下红纱,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侧躺在喜塌上半开玩笑道:“你瞧瞧,这大婚还没结束呢,我那师兄便将本宫打入了冷宫,还真是男人薄幸。”
果乐对自家殿下的尿性再清楚不过,上前帮她取下发冠,打趣道:“殿下艳绝三国,能在虞王手中死里逃生,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孟娇娇笑着打她:“好你个果乐,倒是学会开本宫的玩笑话了?”
果乐任着孟娇娇不轻不重的锤她两下,低头掩下了嘴角笑意,小声提醒道:“殿下小心,屋外还有人呢。”
孟娇娇嗔她一眼没再说话。
她在房里用了茶水,吃了点心,百无聊赖地等到月上柳梢,殿外终于传来一阵脚步声,其中一个深深浅浅。
“我那师兄来了……”
果乐闻言,快速上前为她带上金冠,又披上红纱,这才站到门口。
下一刻,沉重的殿门从外面开启——
虞光仍旧带着面具,进了屋,果乐便也识趣离开。
屋内只剩了一对新人。
红烛轻颤,虞光走到床边,摘下了脸上面具。
房内昏沉,厚重的红纱下,孟娇娇看不清他的脸,却被一阵淡淡的酒气萦绕。
他走上前来轻巧揭下了她头上红纱。
浓厚的血色褪去,世界又变得清晰。
他穿了一身极为华贵的喜服,玄色的锦缎像是黑河流水在烛光下荡漾着清寒的光,绯色和金色的丝线勾勒出繁复而华丽的图纹。
深邃的眼眸不似平日那般阴郁,却是含着浅浅的笑意,唤了一声:“娇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