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儿不知晓这些痕迹的由来,倾丝更不明白。
她是个极爱干净的人,即便凌寒冬日,也要取了水好生擦拭一番身子才肯入睡。
这些痕迹,来的实在奇怪。
可比起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痕迹,还是干燕窝失踪一事更牵动着倾丝的心绪。
好端端的,这燕窝怎么会不翼而飞?
月华阁里只住着她们主仆三人,并没有什么闲杂人等在,倾丝也不可能去怀疑月牙与珠绮,这便……只能是外面的人来作乱了。
只是其余的院落里哪位主子的日子不比她过的富足安宁?缘何要偷了她的干燕窝?
这事里里外外都透着怪异。
倾丝在回月华阁时听见了些风言风语,说是王睿之昨夜里偷偷出了院落,这才会与王雎之缠打起来。
她不是自以为是的人,此刻心中也不免浮出个极渗人的念头来。
昨夜,王睿之不会来过她的院落里吧?可即便是他来过,又为何要动她的干燕窝?
当夜,倾丝先与冬儿和珠绮捏好了明日要送去北竹苑的糕点,而后便在门后洒了点石灰。
若是夜里有人到访,必然会留下些痕迹。
冬儿连着撒了三夜的石灰,每日晨起时都不见石灰堆上有任何脚印痕迹,她才彻底安了心,只说:“兴许是咱们想多了,这两日门窗大开,说不定是被哪里窜出来的野猫叼走了燕窝。”
这事似乎也只能这般不了了之,索性倾丝心里还装着另一件要紧的事,也顾不上再去追寻燕窝的下落。
晴光洒落人间,她立在廊道上端详着冬儿手里的糕点模子,只道:“听闻两位姐姐都送了糕点去北竹苑,魏世子连瞧也不瞧,还赏给了院里的粗使丫鬟。”
这消息还是冬儿去外头打听而来的。
这是昨日刚发生的事儿,王珠映与梅若芙轮番斗法,每日都要亲自做了糕点送去北竹苑,若在北竹苑附近撞见了彼此,还要磨着嘴皮子嘲讽对方一番。
两位小姐刚离去不久,绛玉与绛雪便把一盒糕点分给了北竹苑里洒扫的婆子们。
绛玉并未严令她们不许将此事说出去,这几个婆子又是难得吃到这么好吃的糕点,便留了两块带给家里人。
经手的人多了,这糕点的来由便不胫而走。
王珠映与梅若芙皆是震怒不已,两人都不肯承认魏泱将自己所做的糕点赏给了婆子,认定了那一盒糕点一定出自对手之手。
王珠映更是格外自信,差遣着身边的丫鬟去府里上下放口风,只说:“魏世子是厌极了梅若芙,梅大小姐若是要些脸皮,还是不要去北竹苑自寻难堪了吧。”
这等风言风语甚嚣尘上,可把梅若芙与梅若烟姐妹气得够呛。
梅若芙对魏泱一片担心,也大从心底里不愿意相信魏泱会对如此容色的王珠映感兴趣。
她忍着气塞了一只玉钗给绛玉,细细地问了她那何糕点的由来,绛玉只笑着答道:“自然不是姑娘亲手所做的。”
梅若芙先是一怔,随后唇角勾出一抹悦然的笑意,任谁都能瞧出她面容里潋滟着的喜色来。
她一走,绛雪便瞪了自家姐姐好几眼,问:“姐姐就会哄她高兴。”
“世子爷可没有说要娶她为妻,倒是她一个千金大小姐,日日来北竹苑里碍眼,也不害臊。”绛雪压不住心里的嫉妒之意,一边整理床铺,一边道。
平日里两姐妹都住在东面的寮房里,晌午迎着暖融融的日色,躺在临窗大炕上安歇一阵也很是舒适。
绛玉手里盘弄着梅若芙赠予她的玉钗,嘴角的笑十分生动:“我早就想好了,梅姑娘问我我就拿那些糕点是王姑娘的。王姑娘那儿的人来问,我就反着说。”
依她的意思是,将来不论公主和世子爷怎么安排她们,她们两姐妹都要多攒下些银子才是,这样日子才能过的有几分底气。
只是绛雪一心只装着魏泱一人,满脑子的风花雪月、情情爱爱,还把钱财视若粪土。
“姐姐就不怕穿帮后两边都得罪了吗?”绛雪噘着嘴问。
绛玉点了点她的额头,只说:“好了,快些送点吃食去书房里吧,一会儿嬷嬷们来了你就插不进去手了。”
这话一出,绛雪的两靥霎时浮起两抹嫣红。
她才走出寮房,便迎面遇上了刁嬷嬷。刁嬷嬷一瞧绛雪这副满脸怀春的俏丽模样,便知晓她又犯起了痴心心肠。
“书房你别去了,世子爷心情不好,这会儿不让人进去服侍呢。”到底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孩儿,刁嬷嬷俨然是将绛玉和绛雪视若亲生女儿般疼宠,万万不舍得她们去外书房里吃挂落。
可惜绛雪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了魏泱身上,丝毫不顾及刁嬷嬷的好意,一听这话,便急急切切地追问:“爷怎么突然心情不好了?”
刁嬷嬷一下就板了脸,拉着绛雪走进了前头的耳房,疾言厉色地训斥她:“主子的事儿,咱们这些做奴婢的这么多嘴多舌做什么?你也是,成日里除了爷的事儿别的事就什么都不管了,黏黏糊糊得成了什么样子?”
因顾忌着绛雪的颜面,刁嬷嬷刻意压低了几分自己的声量,只是北竹苑的庭院里来回当差的婆子实在太多了些。
人多耳杂,不一会儿刁嬷嬷训斥绛雪的消息便传了出去。
这消息传的飞快,又偏偏是在梅若芙耀武扬威地离开北竹苑后传开来的,不免会让人多思多想。
尤其是当事人梅若芙,她下意识地便以为刁嬷嬷是奉了魏泱的意训斥了绛玉和绛雪两姐妹。
如此暧昧的关节,魏泱派人训斥了将“糕点”送给婆子们享用的丫鬟。
这一举措背后蕴藏着的深意不免惹人深思。
莫非绛玉和绛雪将糕点扔给婆子们这事魏泱并不知情,如今知晓了此事,便迫不及待地要为王珠映找回脸面了?
他难道……难道是真的心悦上了王珠映不成?
梅若芙又气又妒,忆起上一回王老太太并没有偏帮她的意思,心里愈发慌乱无措。
魏泱对她一向冷淡,梅若芙也为了此事伤心流涕过,只是魏泱喜欢谁不好?为何偏偏要挑个一无是处的王珠映?
她实在是接受不了。
梅若芙宁可魏泱喜欢的是月华阁里的那一位,起码那无依无靠的孤女还有一副连她都自愧不如的好皮相。
梅若芙这儿一片惨淡,王珠映那儿却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她先是因魏泱将她送去的糕点赏给婆子伤心了一场,后听说刁嬷嬷将绛玉和绛雪狠狠地申斥了一回后,王珠映的心里又浮起些惘然的甜蜜。
钱氏更是耀武扬威地与王珠映说:“娘瞧着至多两个月,英瑰公主府里就该来人向咱们提亲了,这些时日你记得多与魏世子说说话,也好气一气荣禧堂里那两个。”
说的是梅若芙与梅若烟两姐妹。
母女两人依偎在临窗大炕上讲体己话,极为相像的两幅眉眼里都潋滟着相差无几的喜悦。
盛阳悬日,钱氏难以抑制自己澎湃的心潮,便怂恿着王珠映去内寝里打扮一番,再随便寻个由头去北竹苑寻魏泱说一说话。
此时的魏泱必然十分怜惜王珠映,也好让彼此间的感情升一升温。
王珠映羞意盈盈地应了,悉心打扮了一番后便赶去了北竹苑。
与此同时,倾丝也正提着一屉食盒往北竹苑的方向走去。
虽则如今是多事之秋,她不该在这风口浪尖之时搅和进这些乱糟糟的事务之中。
只是她的肚子不等人,再过三个月定然会显怀。
她必须要在显怀前攀附上魏泱这棵大树,越早越好。
一路匆匆地走到北竹苑,倾丝才走到了月洞门旁的回廊上,便瞧见了前头拐角处的王珠映主仆。
她倏地顿住了步子,颇为心虚地绕回了廊庑下,并让冬儿轻声些说话。
主仆两人正巧站在月洞门与廊道的交叉口,左侧还有大一片苍翠青竹的掩映,旁人一时半会儿也发觉不了她们的存在。
此处离北竹苑的院门不远,王珠映主仆与守门的婆子说话时又没个遮掩,说出口的话正巧被倾丝听了个清楚。
“世子爷身子不舒服,实在是不能见姑娘。承蒙姑娘一片心意,这糕点您还是带回去自己享用吧。”说话的婆子口齿清晰、进退有度,瞧着是个厉害的角色。
果不其然,王珠映听了这一番话后便蹙起了柳眉,只说:“世子爷病了?那我更要进去瞧一瞧他了。”
那婆子也是一愣,似是许久没有遇上过王珠映这样厚脸皮的角色。不得已,她只能将话说的更明白了些:“爷身子不适,刁嬷嬷特地嘱咐过奴婢,说不能将任何人放进来叨扰爷歇息,还请姑娘回去吧,不要让奴婢难做。”
这话已说的十分不客气,王珠映嘴角的笑意立时落了下方,胸口满盈的喜悦翻涌了一番,便变成了一缕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意。
“嬷嬷是年长的人,我原也不想将这话说的这么难听。只是你这刁奴也太倚老卖老了些,世子爷与我情分不一般,你这样贸然地拦了我,仔细世子爷发落了你。”
王珠映这番话一出,不远处的倾丝都惊得瞪大了眸子,愣了好半晌才回身对冬儿说:“不如,咱们回月华阁吧。”
冬儿也呆呆地点了点头,先是为怀里倾丝亲手所做的糕点惋惜了一番,而后便与倾丝一同回了月华阁。
今日她们去的不是时候,正巧遇上了魏世子身子不适,不愿意见客的时候,再加上王珠映的胡搅蛮缠。
北竹苑俨然成了不能靠近的是非之地。
夜间安寝前,冬儿替倾丝梳散鬓发时,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她们都送糕点,姑娘也跟着送,是否显得太没心意了些?”
倾丝扬起雾蒙蒙的美眸,细声细语地问冬儿:“那要如何?”
其实冬儿对情爱之事也是一窍不通,只是她私下里曾听几个丫鬟讨论过府里的小厮。
这些小厮求爱时要么是送钗环首饰,要么就是送些情诗信物。
丫鬟们都很吃这一套。
“听闻魏世子也是风雅之人。姑娘不如写封信给他,只不要将意思表露的那般明显,只问他些才学上的小事,也好联络联络彼此间的感情。”冬儿冥思苦想了一番后,如是说道。
珠绮也在旁点了点头道:“这也不失是个好法子,姑娘的信写的平实一些,只要魏世子愿意回信,咱们就可在往这上头使一使力。”
被两个丫鬟一鼓舞,倾丝心里也生出了几分信心来,这便打算明日晨起后给魏泱写一封信。
临睡前,冬儿问起珠绮:“今夜可还要在门后撒石灰?”
珠绮立时答话:“不必了。”
冬儿顺势点点头:“是了,是咱们太小心了些,根本没有人会半夜闯进月华阁。”
珠绮面上附和着她的话,心里却是止不住地叹息着。
她想,这石灰的确是没有撒的必要。
因为那位爷每回夜里来瞧姑娘,从来都不走正门。
是夜,月华皎洁。
珠绮在去隔间安寝前,如前两日那般背着冬儿瞧瞧推开了支摘窗点的一点窗缝。
半个时辰后。
寂静无比的内寝里响起一阵窗棂咯吱作响的声响。
迷蒙的暗色里,魏泱轻车熟路地走到了架子床旁。
他在床榻旁定定地站了一会儿,而后便伸出修长的玉指,捻住了倾丝腰间的衣带。
轻轻一扯,她的亵衣便如花瓣般绽放而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