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竟有此事?”嘉德帝顿时狐疑的看向霍允。
“霁安,为何知情不报?”
霍允恢复了镇定,一本正经道:“陛下,臣从未听说此事,不知悯王殿下从何处听来的?”
上官旻不慌不忙,“县主出嫁途中出了事,护送县主出嫁的仪仗宫人自然是要回来复命的。怎么,郡王爷有异议?”
“行了。”嘉德帝不耐的抬手,“去,让人把赐婚圣旨拿来。”
“赐婚圣旨在此!”
霍允突然出声,掏出怀中的赐婚圣旨,徐徐展开——
只见明黄绢布上黑字红印,明明白白。
这下轮到上官旻神色一僵。
怎么可能?
莫非……
他神色阴沉的看向霍允,却正好与霍允挑衅的目光对上!
果然!是他提早发现,后来写上去的!
呵,居然敢涂写圣旨,简直找死!
“父皇,稳妥起见,这圣旨还是找礼部侍郎验看一下的好。”
嘉德帝的脸色此刻也是相当的难看,蹙眉瞥了上官旻一眼,又沉沉看向霍允。
“去喊礼部侍郎来,让他自己验看,是否是他的字迹。”
于是礼部侍郎被传唤来,跪地觐见。
数道目光都聚焦在他一人身上,礼部侍郎后背渐渐沁出了汗。
“仔细看看,这圣旨可是出自你之手?”
“启禀陛下,确实、确实是臣的字迹。”礼部侍郎努力维持着镇定。
“侍郎再好好看看,这圣旨究竟是真,还是假?”上官旻语调舒缓,目光幽深。
礼部侍郎和他对视一眼,莫名觉得头皮发麻。
“是……”
“对啊,仔细看看,切莫看走了眼。”霍允突然似笑非笑的插嘴道。
礼部侍郎心头一跳。
“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啊,昨日半夜被他薅起来写的啊!
他要是敢说假的,眼前这个混不吝的郡王就能把他一起拉下水!
礼部侍郎心里叫苦不迭。
“好了好了,事情也清楚了,什么天意如此,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长公主及时出来打圆场,护着霍允。
“陛下金口玉言,怎么能朝令夕改?我看就让霁安多等几日,等县主出关,二人一同返回河西完婚吧!”
嘉德帝却没有立刻应允。
他心里还记挂着裴璟珩说的那句话。
道长们的话不可不信,他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只是眼下他并没有台阶直接取消这门婚事,越想越觉得胸闷气短,立刻咳嗽起来。
“都退下吧……此事容后再议。”
“父皇龙体并未有什么起色,儿臣看民间神医不过也是沽名钓誉,不如还是让先前献丹的道长们进宫吧?”
上官旻适时说道。
这话正说到嘉德帝的心坎里,“去安排吧。”
长公主脸上有些挂不住,却也不好说什么,于是气闷地站起身,率先行礼离开了。
镇国公也跟着告退离开。
剩下的三人,陆续走出了殿门,而后又不约而同的站定。
三人对峙,你盯着我,我睨着他,气氛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好手段。”霍允盯着上官旻,玩世不恭的笑意后是极致的锐利。
“你也够胆。”上官旻嘴角噙笑,话如软刀。
然后,二人齐齐朝裴璟珩看过来。
“裴大人,县主在哪座道观闭关,烦请告知一二。本王先前不能尽一份心意,深觉遗憾,一会儿就去请通云观的老天师前去护法,想必裴大人为了县主安危着想,不会拒绝吧?”
上官旻眉目幽深的看着裴璟珩,有种逼问的意味。
“悯王爷有心了,我这个做夫君的,先替我家娆娆谢过王爷的好意了。”霍允突然接过话,勾起唇角恣意一笑。
上官旻一下沉了眉眼。
霍允又看向裴璟珩,啧了一声,“王爷一番好意,你怎么不回答?大舅哥——”
裴璟珩凤眸一眯,“郡王爷是不是忘了自己正在‘重伤未愈’?回去歇着吧,莫漏了破绽。”
说完,他又冷冷看向上官旻:
“多谢王爷美意。但阵法已施,谁也不能惊扰。恕下官无可奉告!”
说完,转身走了。
身后二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彼此看了一眼,又互相敌视的冷脸别开视线。
“告辞!”
“不送。”
霍允抬脚走了,远远落在裴璟珩后面,身后是站立不动盯着二人背影的上官旻。
三个人的距离等比例的越拉越开。
突然,走到宫门口的裴璟珩率先停了下来。
角落里一个等候已久的侍卫赶紧凑上前,附耳说了什么,裴璟珩顿时神色一凛,立刻翻身上马,狂奔离去。
一定是娆娆出事了。
身后的二人不约而同都冒出这样的念头来。
霍允连忙去喊青龙,“快!跟上他们!”
他派人盯梢裴璟珩好几日,却见他每次下值都径直回了府里,并未外出。
他一直摸不清阮娆被他藏在哪里,但他收买的眼线十分笃定阮娆并不在府里。
如今终于见他慌了一回神,此番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上官旻自然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无怨、无悔!”
二人同时现身。
“你们乔装一下,跟上去,看看他们究竟去了哪,随时禀报位置。”
“是。”
所有人都离开了。
唯独上官旻一人站在丹墀上,抬头仰望天边血红一般的晚霞,自言自语的低喃。
“不破不立。这天,也该变一变了。”
说完,他转身朝御花园走去。
这个时辰,许贵妃通常都会在御花园的水榭喂鱼。
————
水榭里,果然有一道宫装丽影,一把接着一把抓着鱼食往下撒。
“吃吃吃!撑死你们!一群酒囊饭袋!”
许贵妃喂的是鱼,散的是心情,骂的就不知是谁了。
“儿臣见过母妃。”一道年轻儿郎的声音突然在她背后响起。
许贵妃顿时一愣,心头猛地砰砰跳,激动站起道,“琢儿!”
结果一转头,看见的却是笑容温润的上官旻。
巨大的反差让她如遭重击,失魂落魄的跌坐在美人靠上。
“不是我的琢儿……琢儿已经死了……”
她红着眼眶,一副颓然心伤的憔悴模样,完全跟当初嚣张跋扈的宠妃判若两人。
没有哪个母亲在失去自己孩子之后还能无动于衷,尤其是,这个孩子还是被人杀死的。
即便是只老母鸡,也会为了护崽和鹰隼搏斗,更何况是人?
“二皇兄已经不在,母妃可千万要保重玉体,不要让亲者痛,仇者快。”上官旻意有所指的劝道。
许贵妃蓦然抬起头,“什么意思?”
“对于二皇兄的死,许母妃当真相信了裴璟珩的说法吗?许母妃真的以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内宅妇人足以杀掉一个武艺高强的壮年男子吗?”
上官旻眉眼平静,循循诱导。
“杀人者,必当是个势均力敌的男人。而当时在园子里的男人,只有一个。”
“果然是霍允!本宫果然猜的没错!”许贵妃恨得咬牙切齿。
“一定是他伙同阮娆那个狐狸精,先诱了我皇儿去那偏僻小楼,再害了他性命!”
上官旻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
“阮娆只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她能有什么坏心思呢?说起来,她也是受害者,被霍允和裴璟珩二人竞相追逐,受他们二人胁迫才不得已做了伪证。”
“哼!她无辜?”许贵妃冷笑,“她哪里是受什么胁迫,分明跟霍允早就暗通款曲,所以护着情郎!哪里无辜了?”
上官旻见她半点不信,抿了抿唇,突然压低了声音:
“那或许母妃并不知此番霍允回京的真实原因吧?”
“刺杀是假,宁安县主偷偷逃走,才是真。”
“县主真的是无辜受牵连之人,还请许母妃不要迁怒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