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青怕主子误会,赶紧实话实说。
“表姑娘早回府了,只是她因为昨日的事情,还在生主子的气,属下没能劝住她……苍青愧对主子。”
一片沉寂。
半晌,屋内才传来裴璟珩疲惫的声音。
“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苍青行礼回了房。
屋内,裴璟珩一个人坐在黑暗中,眸色漆黑孤寂,与黑夜融为一体,久久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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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阮娆再次出府,去了铺子里。
铺子装潢已经完成,璀璨夺目的门头,高阔气派的拐角楼,成了朱雀长街沿途最亮眼最特别的存在,每日都吸引了无数百姓驻足观看。
“覃伯,店名悬赏可有结果了?今日可是最后一日了。”阮娆问道。
覃伯将这三日收集到的店名,选了几个悦耳吉利的出来。
阮娆大致扫了一眼,什么琳琅阁八宝轩,太俗。什么水晶宫琉璃殿,太浮夸。
“前头说好的,选中的店名赠酬金五百两,掌柜的怎么到现在还不开奖?莫不是诓人的不成?”
一个络腮胡的彪形大汉突然大声嚷着走来。
他一喊,在门口附近观望的百姓们也都纷纷围了上来,嚷嚷着要开奖。
可阮娆在这几个名字之间迟疑,都觉得似乎有些差强人意。
“大家莫急,还有半日时间,太阳落山前,一定会开奖。”阮娆耐着性子安抚众人道。
带头的彪形大汉不知是不是同行找来的,开始故意带节奏:“别听她的!分明就是故意拿银子哄人的!压根没打算真的给!无良奸商!毫无诚信!”
“对!奸商!”有人躲在角落故意附和。
百姓们轻易便被挑唆了情绪,人越围越多,纷纷指责唾骂起来,场面一下子失了控。
阮娆面色微沉,头脑冷静,一边吩咐苍青去喊京兆府的衙卫,一边让覃伯集结护院,将那领头寻衅的彪形大汉盯死,只要他想跑,就把人抓住送官。
然而还没能等她施展,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道清润的声线:
“我有一店名,前来献策。”
话音落,人群立刻被一队金甲卫兵强制朝两边分开,留出一条宽阔的路。
少年锦服玉带,笑意温润,朝她缓缓走来。
阮娆略略一怔,“三殿下?”
百姓们一听是皇子亲临,吓得纷纷跪地不起。
就连那惹事的彪形大汉,也吓得面如土色,匍匐于地。
“听说你这里出了事,我便来看看。”三皇子轻声道。
阮娆想起他的松月茶社确实离这里不算远,于是福身一礼,“多谢殿下派人照拂。”
上官旻笑笑,视线在她手里一沓店名上面扫了下。
“店名还没想好?”
阮娆点头,“原本想以此作为噱头,让百姓们口口相传,打出名气,结果差点弄巧成拙。”
“这世上总有心怀不轨之人,并非是你的错。”
上官旻轻声安慰。
“你若不嫌,我这里倒有一名可做备选。”
说话间,他提笔蘸墨,行云流水题下三字:留仙台。
阮娆略略一品,顿觉惊喜,抬头笑道:“殿下这名果然妙!既夸赞店中之物非人间凡品,又夸赞来女客皆为天上仙子,真是一语双关!”
上官旻笑意温柔地注视着她。
“你喜欢就好。”
阮娆被他情意微露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赶紧让覃伯奉上悬赏银两。
“能得殿下赐名,小店实在荣幸之至!原本不该拿这些俗物答谢殿下,只是先前定了规矩,不好食言,只好请殿下收了这微薄谢意。”
“看来,今日是我拔得头筹了。”上官旻笑了笑,转头吩咐侍从。
“换成碎银,分给今日在场的百姓,”新笔趣阁
跪在地上的百姓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上一刻还担心自己被三皇子当成刁民抓走,下一刻就要拿到三皇子亲自赏的碎银?
“今日我借花献佛,与诸位结个善缘。这位店主是我的朋友,她铺子过两日开张,届时还希望诸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多照拂一二。”
他语气温软柔和,不紧不慢,却由里到外透着天潢贵胄的矜贵和威压之气。
老百姓们哪里见过这阵势,自然是叠声答应。
就连那络腮胡子都埋着头连个屁都不敢再放一个。
上官旻的话音刚落。无数银瓜子金瓜子从空中洒下,好似下了一场泼天富贵雨。
这显然不止五百两了。
阮娆有些瞠目,不由出声问,“殿下,何至于如此破费?”
“既然要造势,不如造的彻底一点。”他低头轻声解释。
“今日过后,怕是京中无人不知你的留仙台了。”
“但三殿下却会因此被人诟病一掷千金的!”阮娆有些担忧,“流言会毁了殿下清誉的。”
上官旻无所谓的笑了笑,“无碍,我本就是个无所事事的纨绔皇子,清誉也好,污名也罢,随他们去吧,毕竟嘴长在他们身上,我管不了,也懒得管。”‘
“人生在世,不求尽善尽美,毫无瑕疵,但求无愧于心,不负此生罢了。”
“殿下当真胸襟豁达,明达通透,愚弟佩服。”阮娆因女扮男装,于是行了抱拳礼。
上官旻看着眼前白皙纤弱的美少年,低声一笑。
“欠了我这么大的人情,可不是一句话就了事的。说吧,打算怎么还?”
阮娆眨了眨眼,抬头看向他。
“殿下问阮娆这个问题前,怕是早已有了主意,直管说便是。只要不是杀人放火,阮娆定当遵从。”
上官旻被她戳中心思,顿时开怀一笑,感慨道:
“这世上果然只有你最懂我。”
“既遇知己,岂能无酒?陪我去喝一杯,如何?”
若是换了旁人,阮娆定然是不会答应的。
但三皇子……她相信他是个君子,并非卢凌风裴洋之辈。
阮娆干脆的点了头,上了三皇子的马车,随他离去。
等到苍青领着京兆府衙卫回来,迎接他的自然只有风平浪静的店门口,还有人去车空的表姑娘。
苍青顿时急的直挠头。
他把人跟丢了!表姑娘还和其他男人走了,万一出了事……
主子会把他扒皮抽筋的!
来不及多想,苍青赶紧循着车辙印去找。
结果找了半天,那车辙印居然出了城,上了官道,然后和无数车辙印混在一起,再也分辨不出了。
此时已是晚霞漫天,距离表姑娘被三皇子带走已经两个时辰了。
苍青深知仅凭一己之力怕是无法找到人,只能动用他们暗中的消息网。
但必须要先告知主子才能拿到权限。
左右也是躲不过去,苍青只好回府,主动坦白从宽去了。
裴璟珩听说消息,眸色倏然冷沉,长眉压目,披衣而起。
寂无无奈摇头叹气。
“你想去,我也不拦你,只一样,别用轻功,别强催内力。否则你这伤十天半月也好不了了。”
裴璟珩像是没听见似的,穿戴整齐疾步走了出去,又恢复成那个杀伐果决、面色冷肃的指挥使大人。
苍青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抬头看了眼即将敛尽余晖的落日,心中生出一丝不安。
今夜,似乎不太平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