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晨雾还未散,几辆宽敞阔气的锦缎帷帐马车便已经停在了镇国公府门外,等待着主子们上车。
老太太带着秦嬷嬷乘一辆,二夫人当然不想往婆婆面前凑,于是领着画柳上了另一辆。
剩下几位表姑娘,各自带着随身丫鬟,分乘了两辆车。
阮娆起得不算晚,只是邱嬷嬷死乞白赖非要跟着,说什么她身为教养嬷嬷,今后姑娘出门她也要寸步不离,贴身教导。
阮娆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也不揭破,就静静看着她演。
只是邱嬷嬷昨日摔伤动作还不是很利索,于是三人走出府门外已是慢了一步。
“嬷嬷既然腰伤了,就别跟姑娘们挤了,不如去下人那辆马车上坐,地方大,宽敞。”红玉二话不说就要支开邱嬷嬷。
邱嬷嬷脸色一沉,正要训斥她,就见为首的那辆双辔并驾的马车突然掀开了帘子,露出世子爷那张冰雪雕铸般的俊颜。
虽然一个字也没说,但那冷冰冰的视线扫过来的一刻,邱嬷嬷顿时觉得膝盖有点软。
再没敢多一句废话,邱嬷嬷飞快地爬上了下人的马车,似乎连腰伤都忘了。
阮娆抿唇一笑,转头却见裴璟珩早就挪开了视线,端坐在车中,连个眼神都吝啬给她。
而真正掀帘子的人却躲在车窗后偷偷觑着她,一不小心跟她对上了视线,立刻像是被烫到一般,唰地放下了帘子。BIqupai.
是裴深。
阮娆翘了翘唇角。
没想到那个讨厌鬼是个吃硬不吃软的,怪不得先前她怎么装可怜,他都要找她麻烦,如今她毫无顾忌地骂了他一通,他倒是老实了,连看她一眼都不敢。
之前教习媚术的师父曾说过,有些男人就是贱骨头,你越不给他好脸,他越上赶着舔。
阮娆轻蔑笑着朝马车撇去一眼,转身上了马车。
一掀开车帘,发现卢菁菁还有姜雪儿已经在车上了。
见她上车,卢菁菁翻了个白眼,嘁了一声。
她自己占了一面软凳,还让银钏占了另一面,将随身带的吃食箱笼放在旁边占着地方,摆明了是不想让人坐。
而另一面,姜雪儿和她的丫鬟并坐着,嘴上笑眯眯的让阮娆快进来坐,屁股却都没有挪一下的意思。
阮娆转身对红玉道,“既然这辆车被卢姐姐占满了,咱们就去老夫人车里挤一挤吧。”
卢菁菁一听,顿时脸色发僵,不情不愿的给银钏使了个眼色。
银钏于是赶忙把箱笼挪了位置,起身拉住了阮娆。
“表姑娘,还有地儿呢,老太太那辆车都已经要走了,您现在下去,怕是赶不上了。”
阮娆扫了眼银钏,见她没有让座的意思,于是一脸为难道:
“三个人坐一面还是太挤了,听说世子也要随行,不如我去坐他的车,反正也不是第一回坐了。”
说完挣开银钏的手转身就要走。
卢菁菁顿时瞪直了眼,“慢着!”
阮娆侧头乜了她一眼,“卢姐姐有何见教?”
卢菁菁气鼓鼓的瞪着她,终于不情不愿地吩咐道,“银钏,你下车去搭下人的车子!把地方让给她!”
银钏愣了下,转头看看姜雪儿身边正嗑瓜子看热闹的茗茶,又看了看气色红润的红玉,心想,都是做丫鬟的,怎么差距就那么大呢?
“快点!磨蹭什么!”卢菁菁不耐烦地呵斥了句。
银钏默默收拾好东西,红着眼圈下了车。
擦身而过的时候,阮娆眼尖地看到她脸上的红痕印还没褪去,眼神不由得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秒,若有所思。
小插曲告一段落,所有人坐定,马车终于辚辚而动,朝着城外十里的法华寺而去。
一个时辰后,马车驶过山门,经由马道一路行到了寺门外。
方丈亲自出寺门迎接,随后领着镇国公府的一众人等入了大殿进香参拜。
阮娆也如愿以偿地为高蕊添了牌位,供上了长明灯,还找僧人诵持经卷。
从头至尾,她都亲自在旁陪诵,虔诚的焚香叩拜,看得裴老夫人既欣慰又感动,连连拿帕子沾眼角。
一个上午很快过去了,用过斋饭,所有人都被丫鬟婆子领着,到事先准备好的禅房小憩。
阮娆也被一个婆子领着,往二夫人分配给自己的禅院而去。
眼瞅着离众人下榻的禅院越来越远,阮娆状若无意问道,“怎么大家都在一处,只有分给我的禅院这么远?”
那婆子干笑一声,讪讪道,“今儿是十五,香火旺盛,除了咱们国公府,还有别家太太小姐们都来烧香拜佛,禅房自然就不够了。临时在后面开辟出来几处禅房,只能委屈表姑娘暂时歇在那儿了。”
“哦——”阮娆点点头,突然止住脚步。
“既然禅房紧俏,便留下给其他需要的人好了。正巧我想起方才加持的经文少了一卷往生咒,还要赶紧赶回去告知师傅们。”
说完转身就走。
那婆子顿时大惊失色,赶紧去拉她。
“姑娘孝心感动上天,可如今大殿那里都是外客和僧人了,姑娘自己去怕是不合适吧?如今府里的人都午憩呢,姑娘就算自个儿不睡,也要体谅体谅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吧。”
说完,她朝一旁的邱嬷嬷使了个眼色。
邱嬷嬷立马哎呦哎哟地捂住腰,疼的快要站不住似的。
“姑娘嘴里说着尊师重道,如今老奴伤了腰,姑娘却不让人有片刻休息,还要一意孤行去大殿,你难道这是记恨老奴平日对你管教严苛,故意在这节骨眼上磋磨我?”
“姑娘早上便说嬷嬷不必跟了,老太太和世子爷都在,姑娘能有什么行差踏错?是嬷嬷自己非赖着要跟来,害的我们姑娘差点迟到不说,如今又拿这个说嘴,硬要给姑娘扣帽子,我看是嬷嬷故意磋磨姑娘才对!”
红玉浓眉一竖,小嘴叭叭的就开始怼了,一口气都不带停。
邱嬷嬷气得手指直抖,指着她对另外那婆子说,“你瞧瞧啊,你瞧瞧,就这样的刁奴,不管教能行吗……”
“佛祖脚下,嬷嬷就少动些杀伐气,少造些口业吧,也算是给自己积德了。”阮娆淡淡打断她的话。
“嬷嬷既然伤着,找地方躺着去吧,不必跟了。”
说完她拉着红玉,抬脚便走。
那婆子见状,立马上前要拦,却被红玉小牛犊子似的故意一撞,顿时朝旁踉跄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