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裴瑾舟回过神,就听知许甜甜的叫了声:“晚楼哥哥。”
……晚楼?
裴瑾舟拄着下巴,上下打量着他。
这就是孟家的老二,孟晚楼?
孟晚楼从袖口中拿出一个锦盒,俯身递给知许。
“是给我的吗?”
知许看着他手里的锦盒,抬头满眼笑意的望着孟晚楼,又很快垂下眼眸。
“及笄礼物。”孟晚楼将锦盒放进她的手里,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虽说还有几天,但想着今日能亲手送给你,就带过来了。”
“是小铃铛嘛?”知许兴奋的打开手里的锦盒。
裴瑾舟在角落里看着她乐开花儿的模样,心里“哦”了一声。
看来小姑娘平时带的那些吵人的发饰,都是孟晚楼送的。
裴瑾舟看一眼知许,又看一眼孟晚楼,心中琢磨着,小姑娘怎么会认识孟晚楼?
“哼,燕知许她凭什么。”
耳畔传来几个姑娘的议论声,裴瑾舟余光一瞟,那王家姑娘简直是把嫉妒二字写在了脸上,手中的锦帕都被她拧成麻花。
再看那个叫沈怀珠的,虽然一句话没说,但眼神就像是两把刀子,恨不得捅在小姑娘的心口窝上。
女人多的地方啊,果然是非多。
唉,真是可惜了那把好扇子。
知许双手捧着锦盒,看着里面的那只杏花簪子,面露欢喜。
“女孩子及笄要佩戴金钗,这只花簪温婉,会比小铃铛更适合。”孟晚楼伸手摸了摸她发髻下的铃铛,温柔道,“金钗,就留着殊弟送给你吧。”
听到‘殊弟’二字,知许捧着锦盒的双手一颤。
她要退亲之事,还有孟三公子和沈怀珠有私情之事,要不要告诉晚楼哥哥?
知许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心上,上次被阿娘打的痕迹还没有完全消退,一想到那日退亲之事惹得阿娘生气,知许下意识的逃避,不敢再去想。
她握着手里的锦盒,快速将裴瑾舟拉到孟晚楼的身前。
“这是孟家的二公子,孟晚楼,晚楼哥哥和我阿兄是同窗。”知许难得骄傲的说,“晚楼哥哥,是我阿兄的知己,是最好、最好的朋友。”
孟晚楼看着知许骄傲的模样,笑得十分宠溺。
知许又看向孟晚楼,清脆道:“晚楼哥哥,这位是黄姐姐,是我阿兄最喜欢,最喜欢的人。”知许抬头笑盈盈的看着裴瑾舟,头上的铃铛叮叮当当的,“是我的嫂嫂。”
听完知许对自己的这番介绍,裴瑾舟的脸都黑了。
裴瑾舟揣着手,指甲抠着手背,努力维持着表面上的云淡风轻。
孟晚楼只温柔的看一眼裴瑾舟,便颔首,道:“平戈成亲之日,我未能去祝贺已是失礼,今日初见,孟晚楼见过嫂子。”
“二公子怎么能叫那个女人嫂子呢?她不过就是个妾啊。”
“那个妖女定是在什么穷乡僻壤的地方习得了妖术,男人看她一眼,就会被她驯服。”
“狐狸精就是狐狸精,呸!”
裴瑾舟听完那些女眷们的议论后,露出坏笑。
他伸手撩了一下自己的长发,故意露出纤长的脖颈。
裴瑾舟紧着嗓子,娇羞的笑道:“天下谁人不知孟晚楼呢,今日这么一见,贤弟果然玉骨风雅,看一眼就让人如痴如醉啊。”
这‘贤弟’二字,裴瑾舟还刻意叫得更大声些。
他侧脸斜视着身后那些碎嘴子的女眷,笑着露出了他那颗锋利的虎牙。
父皇好女-色,后宫有几百个妃嫔,但只有她母后以一敌百的从一个宫女斗到后位,又成了当今的太后。
裴瑾舟小时候可以说,就是在女人堆里长大的,早就看惯后宫女人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几个黄毛丫头还想和他斗?不自量力。
孟晚楼有些惊诧的看向裴瑾舟:“嫂子,认得我?”
裴瑾舟轻咳一声,笑道:“我看过奉都美男图鉴,贤弟排行第一。”
瞧着孟晚楼迅速变红的脸,裴瑾舟干笑了两声。
何止认得你,朕对你长姐才更熟悉!
“惠太妃到。”
听到小厮的声音,围在一起的女眷们纷纷跪地行礼。
裴瑾舟快速退到人群后,跟着大家一起跪在地上,垂着头。
“许多年不来兰园,方才在园子里逛了一圈儿,花儿开的比几年前好多了。”惠太妃微颔首,“都起来吧。”
“小楼,带这些孩子们去白玉台吧。”
“是,太妃娘娘。”
惠太妃走到孟晚楼的身前,抚在他的手背上:“我既然邀请这些小辈一聚,就是想热闹一些,长辈们都在前院儿,这些虚礼就能省则省吧。”
听到惠太妃的这番话,孟晚楼才缓缓抬起头,看着惠太妃应了声:“一切,都依长姐的意思。”
裴瑾舟曲着腿,站在人群末,在夹缝中看向惠太妃这边。
惠太妃虽然位份大,但其实年纪还不到三十。
惠太妃名为孟芸,是孟家的长女,他父皇宠幸的最后一个妃子。
孟芸本是出身商贾人家,因为容貌出挑,才被选入后宫。
先皇宠幸孟芸的时候,身子已接近大限之日,靠着饮鹿血强吊着一口气,结果还是没快活几日就驾崩了。
好在孟芸有了先皇的龙裔,生下公主婧后,被册封为惠太妃。
裴瑾舟试探着慢悠悠地直起双腿,惠太妃有孕之时恰逢先皇驾崩,日日流泪,再加上产女时元气大伤,留下了眼疾的毛病。
裴瑾舟想着离惠太妃这么远,她应该认不出自己。
“郡主,快过来。”惠太妃转身朝身后走过来的女子招招手。
裴瑾舟眼睛猛地睁大,看向映入眼帘的女子。
端敏郡主?!
“都是那边的兰花开得太好了,一时丢了魂儿,太妃娘娘不会怪罪我吧。”
女子一身黛色梅纹裙,走起路来裙摆没有半分摇曳,行为端庄,举止大气。
裴瑾舟一看到她的脸,马上缩着脖子,把自己藏在人群里。
冤家路窄啊!
知许看着身边举止怪异的裴瑾舟,小声问道:“嫂嫂,你是不舒服吗?”
“不要和我说话!”裴瑾舟捏着嗓子,感觉脑门上的汗珠都要流淌下来,“别搭理我!”
裴瑾舟猫着腰,左顾右看一圈后,目光落在沈怀珠的那把团扇上。
天不亡朕啊!
他小碎步蹭到沈怀珠的身后,身子往前一顷,快速的抢走了沈怀珠手里的扇子,甩手一扇,遮在自己的脸前。
“混账!还我扇子!”
见沈怀珠满脸怒火、口出恶言的模样,知许赶忙上前一步,将裴瑾舟护到自己的身后。
“惠太妃和郡主在此,怀珠姐姐不要失了礼数才是。”知许伸开双臂,姿势仿佛母鸡护着小鸡仔一样。
听到礼数二字,沈怀珠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错了话,一着急,居然把心里想的话说出来了。
她余光看着周围窃窃私语的世家小姐们,狠狠的瞪一眼知许便低下了头。
“是......燕家的四丫头吗?”
知许绕开沈怀珠,向惠太妃行礼。
“回太妃娘娘的话,正是民女。”
惠太妃上下打量着知许,很是满意的点点头:“都长这么大了。”
一旁的孟晚楼虽然不清楚原委,但看着裴瑾舟手里的团扇,还有那边剑拔弩张的气氛,也猜到了几分。
“这园子里马上要热起来了,我们抓紧时间移步到白玉台吧。”
沈怀珠自知此刻再和这两人争执下去有失身份,可看着裴瑾舟拿着自己的团扇,她又不好当着惠太妃的面前动手去抢,气得眼泪直打转。
最后还是在王家姑娘的劝说下,狠狠地跺一下脚,不甘心的先行离去。
白玉台。
杏花谷的谷水沿山而下,穿过白玉台上聚流成溪,常有文人雅客相约台上,围溪而坐,舞文弄墨。
裴瑾舟一屁股坐在最末端的位置上,翘起了二郎腿。
因为今日来白玉台的有男有女,又几乎都是未嫁娶的各家小辈,所以每个人的座位面前都立着竹制的牡丹花屏风,让裴瑾舟一下子无拘无束起来。
“嫂嫂,你怎么敢抢她的扇子呢?”知许盯着他手里的团扇,想着方才的场面,还有点后怕。
沈怀珠瞪她的那一眼,知许觉得她恨不得杀了自己,她从来没见过沈怀珠这样,还好惠太妃在场,要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有什么不敢的?”裴瑾舟抖着脚,把那团扇在手中转了两圈后,丢在桌子上,“我喜欢。”
知许望着桌上的扇子,眨巴两下眼睛。
原来嫂嫂喜欢团扇,好办!阿兄有一家闲置下来的团扇铺子,正转手交给自己经营,得空就带嫂嫂去挑一些她喜欢的!
“嫂嫂,你这个姿势不妥。”知许伸手往下拽了拽裴瑾舟的裙摆,盖住他露出了的脚踝。
“那这样呢?”裴瑾舟身子往后一倒,干脆躺在地上。
他双手枕在头后,翘着二郎腿,朝着知许嘚瑟一笑。
见裴瑾舟这幅舒服惬意的模样,知许左顾右看一番,偷偷的将自己面前的屏风往左侧挪了挪,将裴瑾舟完全遮挡住。
裴瑾舟抖着脚,侧头盯着身边乖乖坐好,正看着锦盒里花簪的知许。
“你认识孟晚楼是因为你哥哥,那惠太妃呢?我瞧着方才她看你的眼神......”
知许拿起锦盒中的花簪,犹豫一会,才小声开口道:“我爹爹还有我阿娘和孟家叔叔是至交,所以我从小就和孟家的哥哥姐姐相识了,而且......”
知许抬头看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沈怀珠,和她四目相对时,又快速的低下头。
“而且......我和孟三公子小时候就定下了婚约的。”
“孟三公子?”裴瑾舟有些疑惑的皱一下眉头。
他从前只听说过孟家有个才貌双全的孟晚楼,居然不知道他还有个弟弟。
想到初见燕知许时她那哭红的鼻尖,还有那夜在葶花阁挨的那顿打,裴瑾舟吧唧两下嘴。
原来让这小姑娘春心错付之人,就是孟芸和孟晚楼的弟弟啊。
想到这里,裴瑾舟突然嘴角一僵。
虽说自己是皇帝,但论辈分孟芸也算是自己的长辈,倘若这小姑娘嫁给了她的弟弟......
裴瑾舟猛地转过头,如梦初醒般盯着知许。
若是放在寻常人家,自己岂不是还要叫她一声......
小舅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