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安寺山脚下,一辆马车缓缓停下,车夫放下矮凳后恭敬的候在一旁。
率先出来的是一位极其面善的妇人,年约四十,衣着虽素静,但衣裳料子与佩戴的首饰皆属上乘。
五官柔和,肤色白皙,不难看出年轻时必是一位秀丽美人,这便是宁府二夫人,朱莹莹。
与孟夫人故作的温婉祥和不同,她眉眼带笑,慈眉善目,一眼便知那是刻在骨子里的温柔和气。
“夫人。”
张嬷嬷快步走到马车前,小心翼翼的将宁二夫人扶下马车。
另一边,楚沅也在韵枝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沅沅。”
宁二夫人上前拉着楚沅的手,察觉到楚沅的手泛着凉意后,朝韵枝道。
“山上风大,给沅沅备着披风。”
韵枝屈膝应是,自随行包袱中取出一件披风搭在手腕。
“今儿突兀的将沅沅拉出来,沅沅可会怪罪二舅母。”
宁二夫人携着楚沅一边踏上台阶一边轻声道。
楚沅轻笑:“自是不会,原本也是想来一趟的。”
“那便好。”宁二夫人闻言笑道:“既然沅沅本也有意前往,不如便随我在此住两天可好?”
楚沅低眉,须臾才轻轻应下:“好。”
宁二夫人见楚沅神色平静,心下略微松了口气,没有疑心便好,待上了华安寺后再寻机会告诉沅沅实情吧。
然才走上几个台阶,便听身后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
宁二夫人皱了皱眉,刚要吩咐韵枝取纱帽,便听一道声音响起。
“沅儿。”
闻声一行人皆是一怔。
楚沅身子僵了僵,却并未回头。
宁二夫人的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当即一把将楚沅拉到身后,吩咐道:“拦下!”
楚府宁府的下人快速将底下几个台阶死死围住,堵了孟长按的路。
孟长按翻身下马,却见楚沅已被众人紧紧护住。心中颇为恼怒,面上却仍是一惯的温文儒雅。
“沅儿,你这是作何。”
梁嬷嬷告诉他事情已经败露,要他赶紧来找楚沅,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保住这门婚事。
他自然懂母亲的意思,可楚府并不是那么好闯的,是以得知楚沅出城来了华安寺时,他可是松了一大口气。
僻静之地想要做些手脚并非难事,而来华安寺的多半都是洬江城里叫得出名姓的人家,一旦叫人瞧见个什么,这桩婚事就必成。
因怕出岔子,他还带了好些个会武的下人。
“孟大公子这又是作何?”
宁二夫人瞥了眼孟长按带来的人,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又将楚沅往身后拽了拽。
“沅儿,你这般躲我作甚。”
“孟大公子!”
宁二夫人冷声打断孟长按:“闺阁姑娘的名讳岂是随意叫得的,孟大公子请自重。”
原还觉得孟长按是个饱读诗书的君子,此时瞧来,简直太没规矩!
也是,未娶妻便养外室还诞下庶长子的人能懂个什么规矩。
孟长按之前是见过宁二夫人的,以往待他都是和颜悦色,从未像现在这般疾言厉色过。
他心里便明白事情已经被捅破了。
沅儿也已经知道了。
孟长按太了解楚夫人爱女如命的性子,他知道既然事情败露楚府就绝对不会同意将人嫁过来。
可父亲前些日子才收到二叔来信,楚之南前些日子在昭河立了大功,要不了多久朝廷的奖赏就要下来了,极有可能是要升京官,令他们赶紧完婚。
是以守孝期刚过,母亲便开始着手过礼,谁曾想突然就出了岔子!
孟长按眼神微暗,眼下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虽是对不起她,但他后头待她好些补回来便是。
此时远处已有上完香结伴下山的夫人,孟长按有意将声音放大。
“二舅母这话便不对了,我与沅儿乃是未婚夫妻,怎算是随意叫的。”
果然,不远处的几位夫人都停了脚步。
宁二夫人哪曾想到孟长按会这般不要脸,顿时便气的面色发红。
“婚事未成,孟大公子休要胡言!”
楚沅背对着众人而立,自然也看见了不远处台阶上的几位夫人。
她双手紧握,眼里泛起丝丝水光。
楚沅其实早就生了疑心,到寺庙上香为表诚心一般皆是清晨出发,今儿二舅母却在午后突然上门叫她陪着来华安寺上香,这可是以往从未有过的,且母亲送她离开时面色也不大对,像是在强颜欢笑。
一路上她虽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经有了猜测。
而眼下这个猜测得到了证实。
这哪里是二舅母拉她作陪,分明是带她出来避风头的!
她的期望终究还是落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