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出了王府的门,在暗处上了一辆马车,这马车是由孟芳华安排。
谷雨上了马车之后就将随身衣物换了下来,换成一身狱卒装扮。
孟芳华派来的人说,只有这样,才能有机会进入死牢中。
孟芳华安排的果然细致,谷雨由人带着进了死牢,且没有费多大的力气。
死牢幽暗不见天日,才进了门口就让人觉得从头至脚的压抑,这充斥着死亡恐怖不甘和罪恶的地方,与潮湿味,和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让人不寒而立,站在门口朝里望去,里面则是永生的绝望,而回过身来又是青天白日。
这里的光明似乎看起来格外珍贵些。
谷雨的心莫名的有些小兴奋,因为她不知道一会儿会见到一个怎样的林泗昭。
她更像是马上要去参观她的战利品,这种感觉让她觉得人生终于有了某种意义。
领头人是个办事稳妥的,一路打点妥当,带着谷雨一路畅行进了死牢深处。
牢中哀号声络绎不绝,在空旷黑暗的牢中回荡,此起彼伏刺激着谷雨的耳膜,谷雨觉得仿佛来到了地狱一般。
死牢的最深处,林泗昭被关在铁牢中,谷雨借着幽光见得他坐在地上,安静的出奇,头发散乱,囚衣破烂。
“你自己可以?”领路人低声问道。
“可以,你先退下吧。”谷雨说道。
领头人又言:“属下奉芳婉仪之命保护王妃,属下就在门外守着,若是有什么事,王妃喊人便是。”
“多谢。”谷雨点头。
领头人这才将牢门打开而后离去。
林泗昭见有穿狱卒衣服的人进来,头也不抬一下,只坐在地上,不知在想什么。
谷雨居高临下,望着已是狼狈不堪的林泗照,往事尽现眼前。
多年以前,他是怎的春风得意,他又是怎的目中无人,也许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会有这么一天。
“多日不见,林大人消瘦不少。”谷雨提了提气说道。
林泗昭听声觉得不会,猛的一抬眼,皱了眉,眼中有惊异,也有不解:“你,你是,秧王妃?”
“没想到吧,我会来看你。”谷雨不紧不慢的说道。
随即,林泗昭除去了惊异冷笑一声道:“俗话说的好,墙倒众人推,没想到我倒的时候秧王妃还刻意跑来看我,你来看什么?你都看到了,如今我这副样子,已是将死之人了。”林泗昭摆动了摆动锁在自己双手上的铁锁链。
“好一个墙倒众人推,以往林大人没有少推别人的墙,如今也轮到自己了,正所谓天道好轮回,做人若是一点退路都不留,那么没有天灾就必有人祸。”
谷雨歪起头看着他,倒是十分享受这一刻。
“你知道是谁害的我,是你?是秧王?还是孟芳华?”林泗昭激动了起来,晃荡着身体锁链叮啷作响。
勉强站起身来,身上还有被抽打过的痕迹,这一日来,不知受了什么罪,沾染了皇上的女人,自然他的日子不可能好过。
“一会儿我就会告诉你这一切的主谋是谁,我今天来不光是要告诉你真相,而且还要带给你一个消息,你的家今天被查抄,你的家人也全部被抓,只等你人头落地,他们就马上与你团聚。”
谷雨的字字句句都触动着林泗昭的神经,林泗昭紧咬牙关,愤恨的瞪着谷雨,仿佛已经看穿了主谋是谁。
“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
“这得问你自己了,你究竟得罪了什么人,非要杀你灭口呢?”
谷雨此言一出,林泗昭瞬时哑口无言,他心知肚明,平日里不曾积德行善,反而处处落井下石,为了攀附权贵,他做了太多太多。
“一时之间你也咬不准究竟是谁在害你吧?那我就提点你一下,我姐姐孟曼君为什么突然病倒,又为什么死的那么突然?她活着的时候已经神志不清,胡言乱语我也听了一些,当年杨家大小姐杨雨馨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谷雨步步紧逼,眼见着林泗昭的神情由愤恨转为惊慌继而转为惊恐。
他本以为,有些暗沉的过往可以随着孟曼君的死亡而彻底烟消雾散,他已然试图忘记多年前的那件事,可是今天被谷雨轻而易举的提起,往事如同飞散的片段,又重新从四面八方拼凑起来。
杨雨馨死前睁大的眼,还有那带血的发簪,还有古玉家的大火……都历历在目。
他从来不觉得恐怖,至少在今天以前,可是现在重新回忆,莫名觉得周身发冷。
“孟曼君死了,接下来只要你死了,就没有人再知道杨雨馨的事了,不是吗?”
谷雨再次引导他。
“不!还有一个人,还有!”许是因为过于害怕,林泗昭开始有些口不择言。
“她不会说的,只要你们两个都死了,她不会傻到自己去告诉别人,也只有你们死了,她才安全,不是吗?”
谷雨抬眉,真相被扭曲。
“是她!”林泗昭忽然恍然大悟,后退了两步,在谷雨的暗示下,他已经接近崩溃,若是牵扯到他自己,也许他还勉强可以冷静下来,可是谷雨已经将他家里的惨状说出,他怎么还能冷静。
“是谁?你现在知道为什么你会落到这步田地?她不光要杀你,还要将你家杀个精光,这样才干净。”
“佟婵娟!是她!一定是她!”林泗昭在谷雨的引导下咬牙切齿,若是佟婵娟此时此刻出现在他的面前,怕他会亲手上去撕碎佟婵娟也说不定。
“你怎么知道?这一切你是怎么知道的?”林泗昭猩红着眼吼道。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别忘了,孟曼君是我的姐姐,这也是为什么今天我要来看你的原因,她为了保险起见,将你全家送上绝路,现在她在许贵妃面前风头正盛,她佟家也日渐庞大,接下来就是我们孟家,我怎么能允许孟家也家破人亡呢!”谷雨说的至情至理,如同真的一般。想想她曾经也是沉默寡言的人,如今却将谎话说有模有样。
从惆怅客那里她学会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谎言算什么,不过是达到目的的工具罢了。
林泗昭终于靠在墙上,稍稍冷静了一些,思来想去,能做这个局的,似乎也只有佟婵娟。
从开始到现在,佟婵娟没有为他求过半分情。
林泗昭懊悔,觉得是自己错信了佟婵娟这么多年。
“你想要怎么做!”林泗昭抬起头来,知道孟谷雨此行有目的。
“你若是死了,事情就不好办了,我与秧王力量卑微,也是仰人鼻息过日子,若是来日,她稍稍一用力,我们也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与其来日让她佟婵娟得逞,不如拼尽全力将她扳倒,你这事,已经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那么就由我来做剩下的事吧,现在只有重挑当年的事,才能让佟婵娟与许家决裂,你不如仔细想想,还有没有别的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杨雨馨是死于佟婵娟之手?”
谷雨乘胜追击,林泗昭一阵沉默。
越思索就越清醒,反而歪着脖子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我曾经那么对秧王,如今,你却反过来要帮我?”
林泗昭反复无常的小人嘴脸变化无常,已在谷雨意料之中。
“我不是在帮你,我是在帮我自己,我是在帮孟家除去一个大敌,你们全家死的不明不白你都可以忍,那么我们也可以夹起尾巴做人,兵来将挡,孟家结果未必会比你们林家差,而你林家就被杨家灭门,看来你也并不在乎。”谷雨牵起嘴角微笑起来,风轻云淡。
林泗昭再次沉默不语,谷雨见他磨蹭,便使出激将法:“既然你没什么可说的,那我也不打扰了,祝你在黄泉路上行的畅快。”说罢,转身欲走。
“慢着!”林泗昭果然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以报复的机会。即便现在真相还未大白,不过他也不介意拉个人陪葬。
谷雨浅笑,转过身来:“怎么,想到什么了?”
“仵作,当年给杨雨馨验尸的仵作,她可以证明,杨雨馨死于金簪之下,并非银簪。”
“他在哪?”谷雨忙问。
“当年杨家买通仵作,那仵作是个赌徒,只管拿钱办事,随后佟婵娟要杀人灭口,仵作察觉,一走了之,这么多年,谁也找不到那仵作下落。”
“那仵作姓甚名谁?”
“聂九,右脸有颗铜钱大的青痣,年纪现在应是四十上下。”林泗昭将这些记得清清楚楚,因为他也一直找这仵作。
“你将当年杨雨馨死的过程尽数写下来,再画押,我要将这交给许贵妃。”谷雨将早已准备好的白布与笔墨等都拿了出来。
林泗昭一阵哑然,感叹她准备周全。
写好后,递给谷雨后又道:“这么多年,都找不到那仵作,光凭这个,怕是没用,即便你拿到许贵妃面前她也不会相信的。”
谷雨检查完毕,将布塞好,心里对那仵作有了点盘算。
又从荷包里掏出一颗药丸,递给林泗昭。
林泗昭只看着那药丸,并没有伸手去接,只问:“这是什么?”
“毒药,服下它,两个时辰之内你就会毒发身亡,你只会觉得3,没有半点痛苦,这样死去,总好过你被当众斩首示众,或是你看着家里人一个一个死去。”谷雨波澜不惊的说道。
这药听起来很诱人。
对林泗昭来说,若是如此,当真也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