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手段

若是不知,还以为这秧王府的主人是那王管家,府中多数人拿着王爷及王妃形同虚设,有时候谷雨想要喝口热茶也要等上好半天。

不过没关系,谷雨更喜欢稳步而行,慢慢来。

留意了三四天,谷雨想到了个好点子,天晴的时候,谷雨特意起了个早,去花园中采了晨露打算用来泡茶喝。

洒扫庭厨之时,路过的丫鬟婆子们见得那秧王妃自己动用采集露水,还偷偷的在背后指指点点,哪里有一点王妃的样子,谷雨听得这些话也装做耳边碎风,不予理会。

好水自然是要配好茶,好茶怎可缺了好茶点,趁着庄易还未起来,谷雨又亲自上街去买了精致的点心。

论说京城最好的点心铺子便是同心坊家的,谷雨不止在这门前走过一次,只不过那时一穷二白,只在路过时听说过那里的点心如何精致美味,说起来,谷雨倒是吃过一次,好多年前,邓广宁送给她的那一包,就是来自同心坊。

如今,谷雨已是贵为王妃,手边自是不缺银子,她一直都想亲自进一回同心坊,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谷雨换了一身便装,略施粉黛,也不喜人随,更不喜车马,当做散心般的信步到了同心坊门口,同心坊铺面并不算大,但内部设计却是华丽精心,谷雨提裙迈进屋来,终于如愿有朝一日进了来。

店小二见谷雨独自一人,淡妆素雅却貌美不俗,衣衫简单又不失华贵,一看便知是从哪家的府里出来的,可身边又没个随从丫鬟之类的,着实咬不准身份。

小二试探的向前,却是毕恭毕敬:“这位小姐,请问您要买些什么?”

谷雨礼貌性的微笑,环顾四周,点心们都被整齐的排列在架柜上,颜色个个都十分亮眼漂亮。

仔细挑了几样,猜着那庄易应该喜欢,痛快的付了银子刚到街上,眼角余光却看到似乎不远处有人影小心的闪开,谷雨装作若无其事,心下却暗自冷笑,明知自从进了王府,便是随时被人监视的,看起来自己好像是独来独往,可王禄手下的探子却总是如影随形。

回了府中,谷雨见得庄易气色比前几日看起来更好了些,谷雨亲自煎了茶邀他品尝。

庄易这个人只要不在病中,便总是摆出一副笑脸迎人,任是谁看起来都是温和无比,可谷雨却隐约觉得,他习惯性上扬的嘴角似乎经过长年累月的练习已经定格了一个弧度,仔细辨别显得有点刻意。

他不笑,又会怎样?

阳光正好,茶香四溢,两人居榻而坐,窗子大方敞开,窗根下水塘中养的锦鲤鱼自在游动,几片荷叶闲散的浮在水面,正好挡了日光折射在水面上刺眼的光亮。

庄易用右手端起茶盏在鼻尖轻轻晃晃,茶香味荡漾出来,让他心满意足的一笑:“这府中,除了奉宁,也就是你肯为我沏茶了。”

不知为何,谷雨的心稍微沉了一沉,却笑颜不改:“王爷说的也太惨了些,想必是有多少人想为王爷沏茶还沏不上呢。”

庄易的笑声从鼻子里发出,不言,只顾着将茶水往口中一送。

滚烫的茶水进口,他眉毛自然一扭,随即细品,竟觉得齿间留香:“好茶,这是用露水泡的吧?”

“看来王爷没少喝晨露沏的茶。”谷雨见他还算喜欢,自信的笑了起来。

“说起来,你嫁入府中也有一些日子了,可有哪里不习惯的?”

谷雨轻笑,明知故问,这个主人在这府中都百般不适,何况是她呢。

“若有什么难处就和王管家说,他是个不错的管家。”说罢,庄易又朝嘴里送了口茶,从语气上听起来这是夸人的话,可是他的表情神色却被那茶盏挡了,看不出个一二,细品起来,这话便有问题了,有难处需要和那个离了宫的老太监说?

谷雨也知他的无奈,四周都是耳目,连随意说话的权力都没有,尽管他还算个王爷。

“王爷,娘娘,小的有事禀报!”奉宁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因为是开着窗,所以听得格外真切。

谷雨扫了庄易一眼,随即应道:“进来。”

奉宁低头轻步进了屋来禀道:“娘娘,您的母家派人来了,说是有要事相商,正在府内候着呢。”

谷雨眉头一紧,母家,不就是孟家,说有要事相商,这又是冒什么坏头,正好,正愁没事可做,便来听听罢了。

孟家派来的是一个瘦溜的小厮,还算知礼数,见了人问过安之后才道:“娘娘,近日府中不算太平,从娘娘出了府,曼君小姐身子便一直都不好。”

“哦?之前不是说被蛇咬了吗,还没有痊愈?”谷雨漫不经心的问道。

“回娘娘,蛇伤是好了,可又不知夜里被什么东西吓到了,发了多日高烧,嘴里又说胡话,请了郎中来又不见起色,最后无法,只好请了神婆子来,神婆子说是被不干净的东西冲撞着了,那东西还挺厉害的,非普通人气可以镇压,除非有皇家之气可化解。”

小厮说的流利,谷雨却觉得莫名其妙,心想还不知这孟曼君做了多少亏心事夜里睡觉才不□□稳。

“皇家之气?指的是宫里吧?早闻那曼君姐姐心比天高,想要嫁那世间最为尊贵的男子,大娘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谷雨拎起茶盏盖子,在茶水面上轻轻拨弄,杯中荡起一圈圈水花,几片茶叶盘旋在茶汤中,无依无靠。

“回娘娘,那神婆子说,孟家自家便有皇亲国戚,也就是王爷和娘娘,身份贵重,不是常人可比,若是沾沾王府的贵气,这病也就马上就好了。”

这小厮倒是机灵会说话,听着谷雨的口气似是不善,忙将话头引到一边。

“这贵气要怎么沾才好?”谷雨也无心想为难这一个跑腿的。

“只要让曼君小姐来王府中住上几日便可痊愈,那神婆是这样说的。”小厮一见有门,干脆利落的答道。

谷雨沉默,一时间还想不透这其中关联,这谷雨自小便与那孟曼君不和,如今却又要住进府中,且有没有病不说,居然如此听信那所谓的神婆的话,不禁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太踏实。

庄易似是看穿她的心事,接话说道:“若是真有难处,便让她来小住几日吧,我是无妨,不必顾忌我。”

庄易声音温柔,让人觉得心安,谷雨被这温柔的声线从思虑中扯回现实。

量那孟曼君也没有什么胆色敢在府中放肆,迟疑了片刻,便点头应允让那小厮回家复命去了。

小厮倒是开心的走了,倒是谷雨,隐隐陷入了不安中。

“从刚才开始你的脸色就不太好。”庄易为谷雨续上一杯茶。

谷雨回过神来,微摇头道:“好端端的居然要来王府,还说得了邪气病,我那大娘心眼儿可真大,还敢将曼君姐姐送上门来。”

见谷雨这副模样,看起来更像是与家人堵气的小姑娘一般,这庄易不禁笑得开了些:“早就听闻你在府中的事,想是当年受了不少委屈,如今不同了,你既进了王府,便也算是我的人了,我会想办法不让你受委屈的。”

听闻此言,谷雨脸色窜红,这说的都是哪儿跟哪儿呢。

深夜,谷雨突然眼睛睁开,轻声从床上坐起,借着月光下地,寻着卧榻处,庄易正躺在榻上睡的正香,谷雨试探性的推了推他,一点反应都没有,似乎已经睡过去了一般。

谷雨暗自得意,看来白天茶水中放的药起效了,倒是并无害处,只会让服用者在几个时辰后晕睡过去。

谷雨换上一身夜行衣,从梁上早便制成的活梁活瓦从内推开,便见得了黑夜星空。

府中值夜侍卫正一排整齐的提刀巡逻,谷雨身形麻利绕了大半个王府好不容易寻得了花园中西北角处的一处假山,假山顶人造瀑布倾泄而下,形成了一道还算汹涌的水帘,水帘后侧身勉强可以进人,正好隔出一个小洞口来,是个还算隐蔽的地方,即便有人从此前路过,流水声也可以将洞内声音覆盖一二,不易被人发现。

稍等些许,谷雨窝在假山洞内,只觉得有人踏着月色而来,同样一袭黑袍,居然显得熟悉亲切起来。

万年不变的装扮,黑衣黑袍黑面罩。

“惆怅客,好久不见。”谷雨亦是隔着蒙面布说道。

“见你在叶子上刺了字,我才过来,这几天可有什么进展?”惆怅客声音冰冷如常,却带给谷雨异常踏实的感觉,说起来在那孤零零的时光里当属他陪伴最多。谷雨之前约定,若是有事便将信息刺在叶子上,惆怅客看到就会赴约,这也是为什么一大早便起身去采摘露水的原因,去花园里摆弄叶子,名正言顺,不容易被察觉。

谷雨更觉得惆怅客神通广大,居然真的收到了信号。

“秧王比你我想的还要惨,我想要保住他。”谷雨神色坚定。

“为何?”惆怅客的语调根本没有起伏。

“我还没有进宫摸透情况前,他不能有事,他在,我便在,可这王府有人造次,我要先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可庄易无威无权,我又势单力薄,所以有事求你帮忙。”

说罢,谷雨走上前去,将头面贴近惆怅客耳朵,悄悄的说出自己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