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问我是不是要帮太子夺权么?我现在告诉你我帮的到底是谁。”
“你可能不知道太子是未来的储君,我也是。如果你是我,你说你会选择帮谁?”
“找靠山这件事,我比你擅长。”
“沈陵渊,我不杀你,是我最后的仁慈了。”
沈晏清的脑海中重复着他在营帐中对沈陵渊说过的决绝话,他想一个没有感情的傀儡在高湛的押送下,一步一步登上那座休眠的火山火山。
每走一步,就能看到体质互相纠缠在一起的尸体,他们服饰武器各异,唯一相同的就是每个人都拥有一副银色的面具。
曾经震慑八方的夜麒麟军团终究是随着两大领袖的离心四分五裂,你死我活。
沈晏清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也看到了许多陌生的,年轻的面孔,他没有一丝差异,因为他了解幸帝。
这个人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沈晏清不再去看那些人的死状,而是别过头瞥向山下,装备精良的武齐军早已经击败了河套地区的叛军,此刻正在向大营本部进发,最后的赢家已经昭然若揭了。
沈晏清抬头,望向四角形的火山之巅。
那里还站着两个人影。
“朕果然没有猜错,那孩子还是冒险用凛毒救了你。”
沈迟望向远处整齐前行的武齐军,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弧度:“陛下还是一如既往的料事如神,沈某自愧不如。”
“我们都老了。”幸帝混浊的一双眼转了转,“自从靖芸出嫁后,我们有多久没有这样站在一起说话了。”
沈迟不假思索的答:“十八年了。”
幸帝缓慢的转过身,看向早已经换了一副面容的沈迟,“沈卿,朕十八年前履行了自己的承诺,亲自去接靖芸归来。”
沈迟垂着眼眸轻声道:“但你也逼死了她不是么?”
幸帝的眼睛眯了一次:“朕也不想。”
长兴候闻言抬眸,正对上那双一瞬间变得清亮的浅色双目:“陛下又想说靖芸的死是个意外,那陛下,你敢说秋娘,苏国,难道你派往苏国的武齐军也是一个意外吗?”
“所以,这就是你谋划这么久要置我于死地的理由?为了靖芸?为了秋娘?还是为了苏国。”这大概是是幸帝头一次有了实质性的表情变化,一双浅色的眼依旧冰冷,但他的音调却骤然拔高,拂袖转身,“你是不是忘了,你是东凛的长兴候,是朕的左膀右臂,是王叔赐予朕与靖芸的护卫!”
长兴候望着幸帝的背影喃喃道:“从你率兵攻打苏国的时候就不是了。”
幸帝猛地转过身,快步走向沈迟,他的怒意又提升了一个档次:“沈迟,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大义凛然啊?你是不是觉得朕是个昏庸无道的君主,需要你来为民除害?”
幸帝忽的回过身指着自己身后那个胸口插着利刃,与对手同归于尽的长兴旧部,“这就是你要的结果?你是不是忘了十八年前是怎样从朕的手中!”
“臣还记得自己当初的行为!”长兴候突然高声驳斥打断了幸帝的话,“经此艰难重生一次,臣也在雪山深刻的反思过这种不忠不义的行为,因此,与他们会面之后,臣,已经将过去发生的事全部告诉了他们。”
幸帝的声音又重新归于低沉与沧桑:“不忠?不义?”
“是。”沈迟抿了下唇角,“好在如今臣还可以同他们一起赴死,希望下辈子能够偿还他们不离不弃的恩情。”
“呵。”幸帝冷笑了一声,“对朕就是不忠不义,对他们就是不离不弃,这亲疏你长兴候分得还真是清。既然你心意已决,还与我费什么口舌,现在就从这山上跃下,或者一剑刺向朕岂不是更好?!”
“臣答应过王爷,会一直守护你们。臣永远无法对陛下刀兵向相,出此下策也从未想过独活。至于臣还在这里苟延残喘的原因……”沈迟说到这喉结滚了滚,双膝一弯跪到了地上,“还请陛下饶过这两个孩子。”
幸帝低下头时眉间的褶皱骗不了人,眼前这个人是这世间唯一一个还能调动他情绪的人,因为除了沈迟以外,其他的全都死了。
幸帝一双混浊的老眼头一次这般明亮,他凝视着跪在自己脚下的这个人,他们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了,可这人心却是越发的难测了,“不语,朕说过,只要是你提出的要求,朕一定会满足,只不过有一个前提,是你我之间毫无嫌隙的信任,可现在,你能回答朕么。在靖芸走后你丢下朕去苏国寻欢作乐的时候可有想过朕?在你瞒着朕养育靖芸和秋娘之子之时可有想过朕?在你暗中扩充夜骑可有想过朕对你的信任?”
幸帝张开双臂抬头看天:“这天下的人无论是谁都可以和朕说让我饶他一命,但朕想问问!这世上谁能饶过朕?”
沈迟抬起头:“陛下,臣与秋娘不过生逢知己,臣对扩充夜骑谋反之事没有任何辩解。但在这之前,臣发誓没有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陛下的事!”
“够了!”幸帝低喝一声,打断了长兴候的话,他看到了走上山顶的禁军与沈晏清,于是转身便快步向山下走去。
长兴候焦急的向前跪走了两步吼了一声:“荣幸!”
幸帝蓦然停下脚步,怔怔的保持了一个姿势良久,看他那个背影似乎是深呼了一口气,而后侧过头道,“回雪山去吧,凛毒入体,只有至寒才能压制毒性,在朕死之前,朕不想听到你死了的消息,不然,朕就杀了这两个小子还有沈惠,给你陪葬。”
幸帝的声音仍旧那么沧桑,今日这份沧桑中又多了一份嘶哑。
他说罢便快步走下了山去,独留长姓候一人跪在原地,呆滞的望着幸帝消失的背影,然后颓然地坐到了自己的腿上。
沈迟之前以为,在靖芸死后,在秋娘疯了以后,在他捡回沈陵渊和沈晏清以后,在他知道了那个疯狂的报复计划以后,他已经练一副钢筋铁骨不会被任何事物动摇。
可如今的沈迟发现再次与荣幸见面,他还是无法保持一个平常心去面对,这个和他朝夕相处了近二十年的男人。
…
沈晏清向上攀登德过程中一直静静的望着站在峰顶的两个男人,耳边偶尔会传来几声吼叫,却因为高峰处风声很大而听得不真切,虽然听不清,但沈晏清也能大概率猜到的对话,长兴旧部已经不复存在,这疯狂的计划烨宣告失败,沈迟还没有自尽的原因也可想而知。
为他,为沈陵渊求情。
想到这里沈晏清浅色的瞳孔还是不由自主的晃了一下。
“参见陛下。”
幸帝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了,高湛率领禁军行礼,沈晏清却像个掉线木偶直挺挺的站在原地,无论高湛怎么提醒都没有用。
直到幸帝走进,淡淡的看了一眼高湛之后对沈晏清道,“跟我来吧。”
沈晏清没说一句话,提了脚步跟了过去。
只剩下一众禁军半跪在地,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只好眼巴巴的看着自家统领,却发现高湛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两人的背影出神。
他又想起来第一次见到沈晏清时候的模样,美人皮相蛇蝎心肠。
后头的下属凑近高湛道了一声:“统领?我们怎么办?陛下去的那个方向好像是熔岩洞啊!”
却听高湛喃喃自语道,“陛下年轻的时候,也是新厦有名的美男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