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第 91 章

沈陵渊的神经还掩埋在痛苦之中,以至于他花了好半天去反应寒月说的是什么?

到最后才发现是徒劳。

毕竟他来这里的目的也不是听寒月呜呜的。

沈陵渊蹲下身,一双眼中有着难掩的悲伤,以至于寒月有一瞬间也看了进去,停止了呜呜。

沈陵渊张了张口,声音嘶哑,“我来,不是杀你的。惠妃帮了我很多,他向我提到为一个条件就是放了你,我会遵守承诺。但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惠妃。”

寒月见沈陵渊蹲下身,本来拱的很用力,那架势似乎是在表达,就算是自己死,也得让沈陵渊有一刻的不舒服,必须要在他身上留下点什么印记才好。

但是在听到惠妃两个字之后,她瞬间安静了下来。

见寒月如此在乎惠妃,沈凌渊微微垂下眼眸,缓缓将身上的黑铁令牌和牢门钥匙放在了寒月身边,然后将一块尖锐的石头塞到了她被捆绑的手中。

“我知道你和惠妃的关系不一般,所以我是来告诉你,太子准备趁着这次穆城秋猎谋反夺权,惠妃陪在幸帝身边生死未卜。信与不信都随你,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现在就要赶到穆城去,我知道你不可能再相信我,所以为了避免你反咬我一口,只能做此办法推拖延时间了。”

沈陵渊低声说完,一点也没多做停留,站起身就离开了牢房。

独留寒月一人瞪着沈陵渊离去的方向,瞪了好久好久。

而后寒月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飞快的缩到了牢中的一角,然后用尖锐的石块儿吭哧吭哧的割起了绳子。

-

三日后,是夜。

透亮的火光突然出现在了安静又漆黑的街道上,火光溢出的余辉照亮了新厦整条西直大街,并且正在以极高的速度向西门涌去。

守城的两个士兵见到这么大阵仗均是吓了一跳,叫起打盹的同伴,一手捏着城墙边的警告铃铛,一手举着手中红缨长、枪,瑟瑟缩缩的望着那团浦过来的红火。

这西门是四个城门中规模最小的,因而守备人员设置的也很少,是唯一没有留守禁军的地点,只有一排巡城司六人值守,平日里倒是清闲,但万一出了点什么事,第一个遭受到爆破的,必然也是他们。

两割守城官都扎着弓步,死死盯着那火团,是生是死仿佛都在这一举了!

“是我!”

本来几个人都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却忽的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两个士兵一愣,紧接着就看到自家指挥使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手上举着令牌,飞奔而来。

伍长瞬间松开了警示铃,带着一众将士快步来到了城下。

“参见指挥使。”

那团由巡城司精英部队构成的红火停在了原地。

沈陵渊勒紧了马缰绳,而后居高临下的对那老兵说道,“昨日有两个贼人盗走了我身上的黑铁令牌并从营中铁牢逃脱,根据目击证人指示,他们两个已经在傍晚乔装出城了,我已得到镇国公的指示,即刻出城缉拿逃犯,你们立刻开启城门。”

“是!”

那伍长应了一声,而后对着操纵闸门的下属高声呼喊道,“开城门!”

随着机械运作的声响,城门大开,沈陵渊带领着吴廖等巡城司的精英小分队离开了城中,继续向西行进了近五里地后,骤然叫停。

巡城司的精英们也跟着停下,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脸云里雾里的表情,他们是一听到女贼逃跑的消息便立刻整队,正好碰上了指挥使,就稀里糊涂的举着火把,听着指挥,一眨眼就冲出了城门。

至于沈陵渊刚才所说的那些黑令牌被盗的事儿,他们根本就无从知晓,以至于现在沈陵渊一叫停,一不说话,他们就只能一脸问号的看着吴廖。

因为他们不敢直接问沈陵渊。

吴廖被盯的全身不舒服,再加上他也心中存疑,只能再次一跺马镫,打马向前走了两步,到沈陵渊身边,问道,“指挥使,我们巡城司接是从来不出城门的,如今我们走了这么远,真的是要去追贼吗?”

沈凌渊转过身,一双眼似幽潭之水,不起任何波澜,他直视着吴廖,道,“那两个小贼不是普通的贼,而是太子身边的奸细,如今太子正在筹谋联合北骊夺权叛国。”

“啥玩意?太子谋反了?”吴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还不等沈陵渊说完,嗷一嗓子就吼了出来,他身后的将士们瞬间炸开了锅。

“啥?太子?谋反?”

“不是吧!”

“指挥使!这话可饭可以乱吃,但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沈陵渊冷冷的斜视那个没有眼力见的下属,“你觉得我像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下属瞬间吃瘪:“这.......”

沈陵渊本来也没打算再瞒着他们,如今既然都知道了,就省的他再费二遍力气,直接当着众人的面,脸不红心不跳的胡诌道,“各位,这件事是镇国公,钱大人秘密告诉我的,他要求本使即刻前往穆城通知陛下,至于带你们出来,完全是为了掩人耳目,如今我的目的以达到,你们现在需趁着天还未亮立刻回到新厦,抓紧布放,以免宵小之辈偷袭我新厦都城!你们可明白?”

这一番热血沸腾宣言,瞬间点燃了众人的热情,他们齐声吼道:“明白!”

事关国家存亡大事,没有人再敢开玩笑,纷纷跟着吴廖掉头向新厦城跑去。

沈凌源最后看了一眼这些没跟他多久的将士们,他现在似乎有些知道旧部为何如此忠于父亲的理由了。

就像他一样,到最后还是没能舍得下这帮人。

所以沈陵渊最后才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镇国公的身上,等镇国公反应过来的时候必然会先怀疑他而不是这些人,到时候吴廖等人便可以将一切罪责推到他身上,这样,无论如何都能保证这些人性命无忧。

到此,沈陵渊就算已经安顿好了新厦的一切,可以义无反顾的向穆城进发了,可就在他调转马头准备离开的时候,远处一抹荧蓝色映入了眼帘。

沈陵渊短暂的沉思了一会,便垂眸,策马而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沈陵渊一人没日没夜的赶路,马都换了三匹,因为太子谋反虽然是真的,但他出关的理由和文书都是假的,所以沈陵渊要赶在镇国公反应过来下达封锁命令之前,尽快通九煌山的九道必要关隘才行。

前面几个都还算顺利的通过了,可在最后一个沈陵渊却遇到了麻烦。

这澜关架在只有一条能并行两个马车的山崖间路,是西出九煌山的必经之地,离开了这最后一道澜关后就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原,并且有无数条通路可以到达穆城,只要能在十日日内连续通过九个关口,沈陵渊就有信心可以在大部队到达穆城前追上沈晏清。

只可惜最后这个名为澜关的要塞口却是个实打实的难关,城墙上不仅无一人守卫,并且还对他紧闭大门。

沈陵渊围着城墙转了好几圈,也没有找到一丝人影,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传来了一声男子凄厉的嚎叫声。

...

这澜关是个很特殊的地方,它的西南方向有一条瀑布,瀑布下方百里地就是东凛历代帝王需要斋戒的百修山庄,而瀑布的另一边就是冷夜与红环曾经生活的地方。

而沈陵渊听到的哀嚎声正是如今镇守在这里的冷夜发出的。

他神色木然,将自己怀中已经毫无声息的女子拦腰抱起,随着闸门打开时发出的,厚重的吱呀声,一步一步踏出了澜关。

沈陵渊戒备的望着眼前这个男人,他虽然不知道这人是谁,但他却认识他怀了的女人。

“红,红环?”沈陵渊握着马缰绳,十分的不可置信,虽然红环相比两年前要丰满不少,但精致的眉眼没变,只不过是那凸起的小腹,让沈陵渊卡住了壳。

“没想到你还认得她。”

冷夜半跪在地,将女子放到了自己面前,而后抬起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不枉费她怀着我们的孩子,还要替你来杀我。”

“什、么。”

沈陵渊从喉咙中发出了两个音节,就仿佛一道晴天霹雳砸在了头顶,自从侯府一别后,他就再没见过红环,根本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更别提她为什么会出现在了这里,还有这个男人说的,替他来杀他。

可再对上冷夜那双被愤怒灌满的眼睛,沈陵渊这种天生不懂得表达的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怎么?没话说了?”

冷夜说罢,不再理会沈陵渊,而是转了转脖子,一手拂过女子大睁着的桃花眸,并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等我,马上就去寻你。”

沈陵渊静静的望着眼前这一幕,两条剑眉不由自主的蹙到了一起,虽然不是他的本意,但那种是因为自己而破坏了一段本应当十分美好的感情的时候,心中终归是不好受的。

冷夜就在这个时候站起了身,正好看到了沈陵渊的表情,他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笑了一下。

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被人用筷子将嘴边撑起一样,“你倒是不必自责,是我告诉她,无论如何我都要在这里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