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今日回来了,你就不打算去见见他?”
寒月嘟起小嘴,坐起了身,“我现在不过是个斥候,一个喽啰,哪有资格去见陛下。”
惠妃无奈地摇摇头:“若不是你这次真的惹急了他,他怎么可能狠下心来惩罚你,你该知道陛下之前有多疼你。”
“是是是,在娘娘心中陛下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人了,明明受委屈的是我,可娘娘却一直帮陛下说话。”
这后一句寒月虽然嘟囔的很小声,但惠妃还是听见了的,她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怎么连个这都要比一比。”
寒月今儿个算是要一赖到底了:“就是要比嘛,那娘娘亲口说,在你心里是我多一点,还是陛下多一点?”
惠妃被寒月拉住胳膊使劲地摇晃了一通,在头晕目眩之中彻底败下阵来,正欲开口说她多一点的时候,却听门口传来珠帘碰撞的声音。
原来朱玉端着几套衣服进了阁中。
“朱玉姐姐来的真不是时候。”寒月扁着嘴抱怨。
“奴婢有要是禀报,还请姑娘见谅了。”
朱玉见惯了寒月耍赖,不过微微一笑,对着两人行了个礼,“娘娘,这是陛下派人送来的秋装,我刚才看了看,衣料很结实,做工精细,陛下应当是想让您在穆城的时候穿。”
惠妃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先放在那吧。”
“是。”朱玉答应过后就将衣裳放在了木桌上,退出了内阁。
寒月好信儿,待朱玉一离开便上前拎起其中一件仔细打量一番,感叹道:“都是上好的清江蚕丝,原来没看出来,陛下对娘娘可真上心。”
惠妃不过看了一眼那难得一见的花式就转过了头,“往年我不去秋猎,这些好的料子都是送往皇后宫中,陛下对后宫的姐妹一视同仁,从没有偏袒过谁,这不过是今年这苦差事落在了我身上,给些甜头罢了。”
“娘娘怎么能这么说呢,陛下原来给皇后送猎装是心疼你体弱,不愿让你操劳,而如今新厦发生这么多事,陛下还能想到给您送衣裳,这不是心里惦记是什么!”寒月一边说着俏皮话一边将那衣裳对着自己的身子比了比。
惠妃笑道,“刚还在说我偏心,你如今不也是。”
寒月放下衣裳娇嗔道:“才不一样呢,我这些话是为了让娘娘开心一些,若是问我和谁亲,我肯定会选娘娘的!”
惠妃可说不过这一张惯会哄她的小嘴,只得转移话题:“好好好你说的对。这些衣裳你若是有喜欢的,就带几件回去穿吧。”
寒月本挺高兴,可忽的又扔下了衣裳走回惠妃身边:“算了吧,这回秋猎我也不能同你一起去,拿了衣裳也没什么用武之地。”
惠妃眨了眨眼:“这是为何啊?”
“我被老吴手底下那几个王八羔子留在新厦守门了。”
寒月愤愤的说着,一双灵动的眼跟着转了转,而后她回过身拽着惠妃的袖子继续撒娇,“娘娘,你再帮我算上一挂好不好,看看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复职。”
惠妃有些为难:“这卦象只能当做参考和指引,若是测算结果有违天时,按我的想法,你倒不如直接去见见陛下,跟他说说你最近的遭遇,陛下心疼你的话......”
寒月又撅起了小嘴,“他哪里会心疼我,去了也只会听他说我小家子气,还会说‘你连这点苦都忍不了还当什么统领’,原以为来娘娘这儿能得到些安慰,没想到娘娘也不疼我了。”
惠妃望着这张一套一套的小嘴,着实是拗不过她,只好顺从的拿出了铜钱龟壳。
寒月欣喜的为她端过炭盆。
惠妃手拿铜钱双手合十向天祈愿,待火上龟甲烧裂,又将铜钱撒在桌面。
铜板发出叮叮的声音,惠妃却有一瞬间的呆滞。
寒月伸手在惠妃面前晃了晃:“娘娘,娘娘怎么样?可看出了我什么时候能官复原职呀?”
惠妃抬眸,有一瞬间不敢看寒月的眼睛,她低着头笑了笑:“大概就在这次秋猎以后吧。”
“太好了!”
寒月对惠妃的话深信不疑,她瞬间斗志满满,“我现在就去校场训练去!”
惠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甚至忘记了同寒月告别,还是朱玉在门口说:“姑娘慢走。”的时候才回过神。
她皱了皱眉,而后从踏边小夹层中拿出来了一件未完成的刺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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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东凛这些天最焦头烂额的人是谁,那非礼部尚书勾芡莫属,一年一度的穆城秋猎准备多时,但到底是什么日子出发幸帝却从没给过他准话,仪仗的保存还是个小问题,穆城那边的总管总是派人来催实在耗费精力。
勾芡在这礼部干了十多年可就是到现在也摸不透幸帝的性子,说不准哪天陛下一不高兴就把秋猎取消了,因而勾芡不敢太过催促,只好平日里装聋作哑应付来使,下朝闭门不出当个缩头乌龟。
本以为韬光养晦一阵也就过去了,可谁知皇后新丧,百姓起义,幸帝竟然将这个烂摊子也推给了他。
户部拨银迟迟没见到影子,礼部却事事需要花钱,真金白银见的倒是不少,勾芡等一众礼部官员却面黄肌瘦,眼下乌青。
今儿个刚处理完皇后丧葬问题,勾芡横在府上塌边,是一下都不想再动,礼部是真的一滴都没有了,就算还想做点什么,也得等侍郎从户部要下批银才行。
只不过老天却不给勾芡喘息的机会,还不等他老腰躺平,下人就来报,礼部侍郎来了。
勾芡立马坐起了身,虽然是休息不成了,但只要银子到位也能解决不少事情,于是他立马让下人将侍郎带进大堂。
礼部侍郎也是一脸的睡眠不足加营养不良,他喝了一口如白水一般的清茶,见到勾芡之后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大人。”
勾芡满脸的焦急,一把握住侍郎的手,“怎么样,可是好消息?”
礼部侍郎抿了抿嘴:“确实,是个喜事。”
勾芡迫不及待,“快说,是批银下来了还是陛下准备去秋猎了?”
“都不是。”侍郎满脸苦涩,“是,太子妃,生了。”
“生,生了?”勾芡喃喃的重复了一变,而后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呃!”
“大人,大人!”
侍郎接住勾芡软绵绵的身体,布满红血丝的眼睁的老大,撕心裂肺的喊道,“大人你快醒醒啊!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可怎么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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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兴侯府,庆安堂。
沈陵渊今早接待了苏书派来的亲信,此刻正坐在院内石桌旁一边写回信一边了解具体状况,话聊了没两句却见陆骁手中拿着一张宣纸匆匆走了进来。
沈陵渊停下了笔头,惊讶的问向陆骁:“宫里来的?”
陆骁点了点头。
沈陵渊立时蹙起了眉毛,他现在已经几乎锁定了老吴的行踪,因而也通知过惠妃不用再递交消息,按理来幸帝归来惠妃应当不会冒险行事的,难不成是出了什么变数?
沈陵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快速完成手头上的信件后用火漆密封好,交给了亲信,“一定要亲手交给苏先生,叮嘱他小心行事。”
“我记下了。”那学生应了一声后向沈陵渊行了个礼,然后便轻车熟路的离开了小院。
待学生消失,陆骁才上前先开口问道,“已经确定吴皓盯上的是苏书的私塾了?”
“嗯,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了。”沈陵渊点了点头,“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决定让苏先生将他手中的菜谱交给寿田,再由寿田前辈交给孟剪前辈,毕竟孟剪前辈的成衣局就在新厦城中,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方便我率领巡城司策应。只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幸帝准备什么时候出发了。”
“快了。也就在这几天。”
陆骁不假思索的答案让沈陵渊一愣,“骁哥是怎么知道的?”
陆骁将那宣纸放在石桌上坐到了沈陵渊对面,“太子妃早产的事,你可知?”
沈陵渊点了点头:“今早听说了。”
陆骁:“这个孩子,是幸帝孙子辈的第一子,按理来说应由礼部在东宫操办一场祭天仪式,由太子上天为新生儿祈福。”
沈陵渊略微思索片刻:“这个我有所耳闻,但,这与秋猎又有什么关系?”
“礼部从两个月前就在筹办此次穆城秋猎的行程,仪仗和随行口粮都会有破损和腐坏,礼部能拖到现在需要大量银子来维持,而户部却因为要安抚聚众的百姓暂时无法收税,所有银子都要用来维持兵部和朝廷的运转,因而这个突如其来的祭天仪式,除非是太子自掏腰包,否则根本办不起来。”
沈陵渊:“皇后新丧,睿王又生死未卜,太子如今前无阻拦后无退路,他宁愿不祭天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大肆铺张,礼部深知这一点,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这个仪式安排在穆城,以此来削减朝廷的开支。”
“没错。”陆骁颔首道。
沈陵渊:“看来我们已经可以着手准备接下来的事了。”
陆骁却摇摇头:“不,这件事交给我来准备,你还有一件事要做。”
沈陵渊不解:“什么事?”
陆骁将那张纸推到了沈陵渊面前,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话。
沈陵渊瞬间睁大了双眼,惊讶道,“你是说惠妃要在太子府同我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