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这头怀疑着沈陵渊,而另一边真正的沈陵渊已经成功与旧部接头。
沐春阁,顶楼雅间。
青年此刻穿着一玄色大氅,头一回束起了正经发冠,手上还带了双黑手套,扶着黑面具,正费劲巴力地与几位奇形……哦,不。
是资历深厚的前辈,沟通。
沈陵渊干巴巴地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几位都是同尘前辈点名信任的人,这是他给你们的书信,晚辈以后还要仰仗各位……”
其中一身材健硕的中年人发出了疑问,“啥玩意,你是说同尘那小东西还活着呢。”
“是。同尘前辈身子还很硬朗。”沈陵渊心中虽不太舒服,但想起了同尘的嘱托,还是讪笑着应了声,打量着眼前人。
这位一脚上桌称呼同尘为小东西的大汉名叫寿田,自称流派掌门,沈陵渊听到这名后一个好家伙,想必是森罗万象,有百家之长才敢自称流派,再一细问原来是带着城西头的流浪汉讨日子的流。
“咳咳,寿田怎能如此称呼军师,你快把脚放下,不要在公共场合如此粗鲁。”
沈陵渊寻着声音望向出此训斥之言的人,是个白面书生,他记得这位前辈姓苏名书,目前在北郊村子里做私塾先生。
只不过这边的寿田前辈却完全不理会书生的劝诫,冷哼了一声,反而故意将脚放到了书生面前,“呸!他还算个屁的军师,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臭书生!俺们好歹还坚守在这新厦,他倒好,自己躲到雪山逍遥,有在乎过我们一丝死活吗?我看呐这信不看也罢!”
“寿田!咳咳,书生怎么了,不费一兵一卒攻城略地靠的不就是我们书生!咳咳咳,再者你也不可在世子面前这般无礼啊!”书生明显动了怒,掩面咳嗽着,苍白的脸颊上染上一抹红晕,他旁边一直没说话的男人递过来一张帕子。
沈陵渊记得这位看着正常的前辈似乎是叫孟剪,目前在哪来着?
沈陵渊一时想不起来的,他正思考着,寿田却已经将讽刺的目标转移到他这来了。
“世子?一个小毛孩说是他是世子你就信?世子是死是活都是个问题,你怎么不想想是不是同尘找了个什么戏子耍咱们呢!”寿田说完抱着个膀子,下巴朝天。
书生这边擤过鼻子后似乎也陷入了沉思有一下没一下地瞄着沈陵渊,将原汁原味的帕子随手就往后一扔,眼看就要扔人脸上。
孟剪黑着一张脸,骤然从怀里掏出来一把剪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帕子钉到了桌子上。
沈陵渊终于想起来了,孟剪目前做裁缝的。
沈陵渊心中叹了口气,知道这三人里硬茬是谁,准备擒贼先擒王,他转过头对着寿田谦卑道:“前辈。”
寿田却毫不领情:“别叫我前辈,老子不认识你。”
沈陵渊勉强维持着笑容,“那这位先生,能否听我一言?”
寿田左哼哼完右哼哼,“你没这资格同前先锋将军说话!”
沈陵渊骨子里着实不是什么顶好脾气的人,他也不会沈晏清那样拐着弯说话,他接下来的处理方式也很简单。
起身,抬手,一掌。
“啪!”
雅间外的嘈杂声都少了些。
一路过雅间的小姑娘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茶水扔了出去,看见了橙衣向这边走来,忙跑到了她身后,“姐,姐姐!”
橙衣拍了拍她肩膀,“不必管,去送茶水吧。”
小姑娘惊魂未定,但职业素养还在,怯生生地答:“是。”
小姑娘走后,橙衣在二楼高声解释,是自己的旧琴摔碎了,正好开业大吉,应了那句话,碎碎平安。
老板娘都发话了,也没人再怀疑,外边又恢复了开业的喜庆气氛。
而里边儿的旧部三人几乎是瞬间全体起立,三脸震惊地望着榉木桌,在它从中间裂掉的瞬间,寿田终于将他犹如船大的脚拿了下来。
沈陵渊舒心地拍了拍手,勾起嘴角,又换上了一副恭顺的姿态道,“桌子脏了不适合我们继续谈下去,几位前辈,你们现在可否先看看同尘前辈给予你们的信?”
三人面面相觑,老老实实坐了下来打开信封,读过之后三人又互相对了对眼神,似乎都有些不可置信,而后苏书对着沈陵渊点头示意道,“世子还请再稍等一下。”
沈陵渊颔首,伸出一只手表示三位可以随意。
苏书得了准许后从随身携带的书中抽出一页宣纸,孟剪默契地在宣纸上剪出了一个沈陵渊很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纹路,他着实是没想到同尘前辈在这等信件上也留下了暗语。
带窟窿的宣纸和信纸重合,苏书左右两边一个大脑袋一个黑脑袋,沈陵渊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很是滑稽,但他可不敢笑,因为三位的表情愈发郑重起来。
良久,三人确认了一遍又一遍后苏书和上信,对沈陵渊说,“世子可看过这封信?”
沈陵渊摇了摇头,“同尘前辈嘱托只能是三位前辈亲启。”
三人以各自的方式点了点头,而后一齐站起身半跪在地,“属下参见世子。”
沈陵渊心中长呼了一口气,将三人一个个扶起,虽然不知道同尘在信里写了些什么,但幸好结果算是好的,不然沈陵渊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些...技能特异的旧部。
三人又重回座位,寿田也收回了傲慢样,一板一眼地正襟危坐,说,“世子先约见了我们三人,可是已经有了计划?”
沈陵渊颔首,谨慎的检查好门窗后压低声音道,“三位前辈,实不相瞒,我其实已经拿到了父亲留给我的旧部名册,这才能准确的邀请三位来此一聚…….”
沈陵渊将他两年来的经历与推论给三人细细说了一遍。
苏书思路很明确,“世子的意思是,老吴现在隐姓埋名还藏身在旧部之中。”
沈陵渊颔首:“没错,老吴的目标很明确他想要将父亲留在新厦的大树连根拔起,但他掌握的情报有限,唯一的办法就是仍隐藏在旧部中等其他人联系他,或者……”
孟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拿到旧部名册。”
“没错。”苏书和沈陵渊给孟剪投了个赞许的目光。
寿田听了半天还是云里雾里,看两个兄弟侃侃而谈,他有些着急,“那个,世子,你就别卖关子了,就告诉我该做啥吧!”
沈陵渊对寿田微微一笑,自怀中拿出三本一模一样的小册子,每个册子中还夹着一张写满人名的宣纸,“还请三位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各自寻找一个藏匿名册的地方,不要太过隐蔽,也不要太明显。”
寿田见状却吃了一惊,忙摆摆手:“这名册关系到旧部存亡,怎么放在我等身上!”
寿田说完就往回推。
沈陵渊:“前辈放心吧,这不是真正的名册,我已经打乱了菜名顺序,就算老吴知道破译密码也无济于事。”
苏书就很淡定,他接过名册,随意摸了一把,便知这是后抄录的,他问:“世子是想借我们之手引蛇出洞?”
沈陵渊很严肃的点点头,“这新厦到底有多少友,又有多少反目成仇之人我们均不明所以,虽然一个个试探效率不高,但有三位帮忙总比我自己一个人来的快。”
寿田这功夫可算是听明白了,他说,“那我们回去还得多抄录几册,不然叛变的人太多名册不够用就坏事了。”
沈陵渊无奈一勾唇正要解释,孟剪已经一册子砸到了寿田脑门。
孟剪:“蠢。”
“老裁缝你皮痒了吧!”
寿田捂着脑门瞪着眼睛就要干仗,苏书是个老好人,忙拦下寿田,又挡住孟剪,“你们快坐下吧,多大个人了,还在世子面前耍泼。”
两个人坐下后还是不对付,目光在空气中擦出一束火花,而后哼哼两声,各自别过了头。
苏书显然都习惯了,先拉着寿田解释:“寿田你听我说,我们主要的目标是老吴,至于其他人大可用其他方法试探,你看,世子给我们的名单上头一个都是驿站的探子,我与世子抱着同样的想法,老吴有很大可能隐匿在同行之中……”
只要三个前辈同时约出在各大驿站养马的三人,哪位前辈的名册丢了,那么基本就可直接确认老吴身份。
沈陵渊看着讨论的热火朝天三人起了身,对孟剪做了个别忘了烧毁名单的手势后,放心的离开了雅间。
此时橙衣已经等在门外了,他伴着沈陵渊缓步下楼,趁着人少有些担忧地问道,“公子此举可保证万无一失?”
“姐姐放心吧。”沈陵渊安抚道,“这三人是骁哥蹲点半月摸出来的,又有同尘前辈引荐,若是他们也有问题,我这趟新厦也就算白回来了。”
橙衣轻轻嗯了一声,也不再多问,经过这近一个月的跌宕起伏,她已经清楚地知道了这位年轻人的不凡之处,和沈陵渊一起谋事橙衣很放心。
至于生杀谷那边交代的事情,只要两方不冲突就好。
花落心里有了决断,也不方便再送沈陵渊,待人到了门口,她对着远处青年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半礼。
正巧沈陵渊回过头看见花落穿着一身红裙束着最简单的发髻,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见花楼时的情形。
“我今天是怎么了,花楼不是回师门了么。”沈陵渊转身,自嘲般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