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荷包

接下来几日无事发生,刑部尚书的夫人早早的带着两个孩子离去,山庄之中只剩下劫囚这一干人等。

无形每日都会带着属下在庄子周围警戒,以免生变,素娥则着手准备北行的物资。

唯有盗鹄与沈陵渊这两个闲人整天无所事事。

因着花楼这层关系,盗鹄并没有因为沈陵渊欺骗他而生气,两人的关系更胜从前,开始称兄道弟起来。

呆了几日哥俩闲得发慌,见其他人都有事情在忙,两人索性一起去给素娥打下手,以免一个女子忙不过来。

哪想,半个时辰还没到,二人就被素娥双双踹出了房间。

“一个不会干活,一个只会帮倒忙!痛快给老娘滚!”

母老虎一发飙,盗鹄和沈陵渊落荒而逃,将这庄子从头逛到尾,最后翻上了楼顶谈天说地。

日子一天天地过,倒是难得的惬意,自打沈陵渊经历被全城搜捕的那一天后,几乎昼无宁日夜无安寝,再没有如此安逸的生活过了。

安逸到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今夜无月,唯有满天繁星熠熠生辉。

盗鹄又一次拉着沈陵渊到了楼顶,神秘兮兮的拿出了一个酒壶在沈陵渊面前晃了晃。

沈陵渊笑问道:“这什么啊?”

盗鹄一指放在唇边做噤声状:“嘘,这可是我趁着素娥收拾东西的空档偷来的好东西。”

盗鹄先走到屋檐向下望了望,见素娥没有察觉后,又溜了回来,小声道,“这是青梅酒,是我们还在清江汀时才能喝到的佳酿,现在进了京只剩这么一小壶。你说是不是好东西。”

沈陵渊挑眉:“所以说你费劲巴力一整天,就是去偷了这一壶酒?”

盗鹄一脸你不懂的表情:“这可不是普通的酒,此酒以青梅发酵,晨露调制,气味香甜,口感醇厚,入喉之后,那余韵却如刀子!哎!”

盗鹄话还没说完,沈陵渊已经听不下去,一个闪身,夺了那酒壶,开盖就是一口。

然后他就体会到了什么叫刀子入喉的感觉,一滴不剩全喷了出来。

“哈哈哈哈,你才多大啊,此等烈酒哪能一口闷!”盗鹄见状一边放声大笑,一边不忘随身翻找能擦拭的东西。

沈陵渊也不知道是被酒还是被人,呛得脸红脖子粗,刚用衣袖擦了擦嘴。

一回头却见盗鹄从怀中拿出了一金丝锻造成的飞鸟荷包。

沈陵渊神情骤变。

他上前一步,一手抓住盗鹄的手腕,一手夺过荷包,两只手都因用力过猛而颤动着。

沈陵渊目如寒刃,咬牙切齿:“这荷包,你是哪来的?”

盗鹄又哪里能得知沈陵渊也认识这枚荷包,心里第一反应生怕他向沈晏清告状,下意识的就想说谎,“我前几日,出去巡查的时候捡的!”

“说谎!”沈陵渊嗔目低吼一声,手上力道也随之又加大了几分,疼的盗鹄嗷的叫出了声。

可盗鹄知道这荷包的重要性,仍咬死牙冠坚持道。

“我说的是实话!”

沈陵渊当下可谓是怒发冲冠,双眼随时可能喷火,更是连杀了盗鹄的心都有了。

他拼命克制着喷薄而出的冲动,猛然一甩手,将盗鹄砸在了屋顶,瓦片发出一阵哀鸣。

紧接着沈陵渊喘着粗气,拿出腰间手、弩,箭刃直指盗鹄命门。

盗鹄这下惊呆了,“陆洄,你是认真的吗?你要杀我?”

沈陵渊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他咬着牙一字一顿道,“这荷包是我父亲给我的,全新厦,乃至全东凛仅此一个,你说我该不该杀你!”

盗鹄的瞳孔如地震一般,他迎着□□坐起身道,“你。你说这荷包是你的?”

沈陵渊不语等同于默认。

盗鹄的狐狸眸子瞬间满是慎重,压低声音,“你是沈迟之子沈陵渊?”

听到父亲名讳,沈陵渊终于冷静了一些,他也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对盗鹄下杀手,见这人只因一个荷包拆穿了自己的身份,微微眯起双眼,“你怎么知道。”

盗鹄指了指沈陵渊手中荷包,喉结滚动:“那荷包内里绣着沈迟二字,虽是北骊古语,但我曾与师兄被困北骊皇室之墓,因而认得。”

北骊古语?

沈陵渊愣了一愣,他虽然知道荷包中有花纹,却根本不知道那是字,而且还是北骊的古字。

北骊?

难不成这荷包是那远在天边的母亲留给父亲的?

一边想着,沈陵渊一边缓缓移动大拇指轻拨动手、弩弹簧,这么近的距离就算盗鹄也躲不了。

“只要我一松手,你就再也张不了口。”

盗鹄忙摆了摆手:“我们好歹兄弟一场,你真打算这么杀了我?”

弓、弩又近了一分盗鹄急中生智:“杀了我之后你又要如何同花楼交代?!”

一听花楼沈陵渊确实犹豫了。

盗鹄趁机坐起了身,揉着手臂,“我就说我感觉不对劲,从没听花楼说自己有弟弟,如今才算是明白,也对,也只有沈迟的儿子能让我这个小师妹尽心尽力服侍了。”

盗鹄嘟囔完,一抬头,却见那□□仍悬在头顶,一哆嗦,皱着眉冲着沈陵渊吼道:“你赶紧放下吧你啊,不然要我这么跟你说来这荷包的来源啊!”

……

盗鹄自知闯了祸,躲不过。

只能将他与沈晏清夜进皇宫,又到燕雀后第四条街的事情如实告诉了沈陵渊。

至此,那个密室案件的脉络终于在沈陵渊脑海中渐渐成型。

那个在巷口偶遇的男娃娃就是在沐春阁惨死的王大伯的孙子,夜麟众人潜入王大伯家中搜查时发现了小男孩手中的荷包,起了疑心才痛下了杀手。

他的一时不查,又害了一条命。

“也不能这么说吧,夜麟两人追查王大伯很久了,就算没有你的荷包他们估计也逃不过这一劫。”盗鹄吐了吐舌头,自从知道了陆洄就是沈陵渊之后他还有点不适应。

“不过是你自己又送上门告诉皇帝你没死而已。”盗鹄好死不死,又小声嘟囔了一句。

沈陵渊偏生耳朵好使,猛的一回头,吓了盗鹄一跳,“问题就在这里,皇帝既然知道了我还活着,为什么没有派人来抓我,还要将这荷包!”

说到这,沈陵渊心里咯噔了一下。

“不然那你以为皇上为什么要将这荷包给侯爷?就是派侯爷来抓你啊!”

反正都招了,盗鹄也不在乎了,一甩手,无所畏惧,“沈陵渊啊沈陵渊,你可不知道,侯爷为了你冒着大不敬将这个案子定为自杀案,前几日便去了刑部大牢,所以我们才不得不去一趟那鸟不拉屎的蜀遗坡!”

刑部大牢?!

沈陵渊别的没听见,这四个如雷贯耳。

他倏地起身,瞳孔顿时放大又迅速缩小,他这些日子一心扑在救花楼这件事情中,从未想过沈晏清在做什么,沈晏清去了哪里。

他以为他们两个是互相利用,可现在。

沈陵渊虽对政事不感兴趣,但他也知道刑部大牢是个什么地方,沈晏清是个病秧子怎么可能受得住那种地方的酷刑!

沈陵渊不等盗鹄再说什么,转身一跃生生从楼顶跳到空地草坪。

有什么东西坠地,一声巨响吓了正在收拾东西的素娥一跳。

她忙打开窗子定睛一看,只见到了沈陵渊狂奔的背影。

沈陵渊狂奔之时大脑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前脚已经踏出了山庄大门,也是巧了,眼前正正好好出现了长兴侯府的马车。

沈陵渊甩了甩头眨了眨眼确认这不是幻觉,可心底那顾难受的劲而却越来越激烈了。

特别是在看到了勉强依附于影子才能下马车的沈晏清。

那人消瘦得不行,宛如一张纸片,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了。

沈陵渊咬着自己的下唇,一双凤目从两人相握的手,再到沈晏清苍白的面容,一时之间心中的愤懑骤然达到了顶峰。

他不管不顾地快步上前,走到沈晏清面前,喉结滚了滚,勉强压下即将喷薄而出的情绪,眼中红血丝遍布,声音嘶哑地说:“那个案子既然是因我而起,你根本没必要为我隐瞒!”

说完,沈陵渊感觉到自己眼眶中竟有了泪水,再说不出一句话,肩膀撞过影子夺路而逃。

沈晏清此时的确极度虚弱,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回过头竭尽所能地喊了一声:“子洄!”

可惜声音很轻,沈陵渊没听见,或者说听见了也装作没听见。

沈晏清现在真的很虚弱,不过说了两个字便不住地咳嗽,两手紧抓着影子的手臂,才不致于摔倒。

就在这时盗鹄和素娥都追了出来,盗鹄一见沈晏清这副模样,立马明白这俩人必然是遇上了。

他担心自己私藏腰包的事被沈晏清发现,忙上前道,“侯爷,属下立马去寻他回来。”

沈晏清平日淡然的面容上竟出现了一丝慌张,他望了盗鹄一眼,低声说了几句。

盗鹄得到允准,脚下一虚追了出去。

素娥这些天都在忙着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有点懵,“老师,这……你看我要不要也去追?”

“盗鹄足矣。”

素娥点了点头,刚松了一口气,可这气还没吐完,眼前的沈晏清却是身形一晃,直直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