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闯祸

沈陵渊一手捏住手、弩,屏气凝神藏在一棵枫树后,一双眼紧紧盯着逐渐逼近的白烟。

紧接着一声嘹亮的马嘶鸣,一匹红色的马卷着尘土从两人眼前飞奔而去,速度之快,甚至带起了沈陵渊的衣摆。

虽然只是一晃的功夫,沈陵渊还是认出了这匹马,心道:“它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小红?”盗鹄叫了一声,也是一脸蒙圈。

沈陵渊闻言,先是一怔,而后回首对盗鹄说,“这不听话的畜生叫小红?你起的?”

真有品位。

“不不不,这么有内涵的名字自然是侯爷起的,不仅仅有小红,你见过的那些猪也都有名字,像小翠,小方,呃!”盗鹄矢口否认,可这话说到一半,他却忽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沈陵渊回想起自己院子里那些猪,黑着脸问道,“怎么了。”

盗鹄一双狐狸眼难得睁开着,看上去有些恐惧:“你说小红为什么会跑的这么急……”

沈陵渊一愣,“难不成.....”

有人在追它!

“小心!”

话还没说完,盗鹄大吼一声抓着沈陵渊的肩膀一扽!

盗鹄:“……”

衣料都脱线了,这家伙却丝毫没动,甚至还维持着正在回头的动作。

就在这时,一道区别于小红高挑身形的褐红色的庞大身影出现,将沈陵渊整个人瞬间扑飞。

半月林只生长一种落叶乔木——枫香,其呈现半月之形已有上百年历史,且范围仍在扩大,这弯月形的林子是其一大特色,而另一大特色就是无论春夏秋,枫叶都呈红色。

正是因为整片林子均成火红色,这才掩盖了那两个红毛畜生的踪迹,不好让人发现。

“陆洄!”

盗鹄本已退出近半里地,见状猛地刹闸,脚下划出一半圆,激起一层尘土,借力回飞。

好容易赶到了跟前,却见那黑衣少年两手掰着猪牙,后脚已经深深陷进了地中。

虽然狼狈,但目测伤势不重,幸亏这孩子不是普通人。

盗鹄心中松了口气,抽出腰间匕首,踏地借力,一个飞身,在野猪背上割了个不大不小的口子。

口子虽小奈何地方刁钻,野猪疼的咆哮一声,猛地将沈陵渊凌空抡起,一个甩头人已经砸在了树干之上,震下片片红叶。

野猪趁机夺路而逃。

盗鹄见状忙滑步上前蹲在沈陵渊面前,将沈陵渊揽了起来:“陆洄!陆洄你醒醒!你可别死在这里啊,你死了我还得帮你挖坑收尸,年年带着歉意来这荒郊野岭给你上香,多麻烦啊!为了我你快醒醒!”

沈陵渊本来没怎么样呢,因着盗鹄这话,狂喷了一口血,“我还没死呢!”

盗鹄确实有些低估沈陵渊了,这人从小上蹿下跳摔到骨裂,不知让长兴候拿皮条抽了多少回,更别提一个月前刚让影子和素娥轮番揍了一顿,抗击打能力直线上升,不过就是让野猪撞了一下,除了浑身酸痛气血上涌之外条件并无大碍。

唯一点淤血也被盗鹄气了出来。

“太好了,太好了,我还以为这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呢。”盗鹄让沈陵渊靠在了树干休息,嘿嘿一笑,抚了抚自己的心口。

沈陵渊却是一点都笑不出来,一双凤目十分复杂的看着盗鹄:“我严重怀疑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盗鹄愣了一下而后挠挠头,讪讪的笑道:“嘿嘿,你看我这不是放弃了做大盗改成当管家了嘛……”

沈陵渊不语,挣扎着想起身,一脚踹开一抔泥土,又用脚踩实,将喷出的血迹隐藏了起来。

盗鹄见状忙上前搀扶,可还不等伸手一尖锐的女声传来,贯穿了两人的耳膜。

“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呢!”

盗鹄回头一看,竟是素娥带着几个影卫到了两人面前,明显带着怒火。

盗鹄虽不清楚素娥为什么这么生气,但知道不管怎么样都是自己的不对,刚要上前解释,一阵铁甲踏地的声音传来。

盗鹄脸色一白,不会吧,今儿差点死了,老天爷还不放过他吗?

“等一会再收拾你们!”素娥咬牙切齿地对身后几道身影说,“撤!”

盗鹄有些慌张:“等一下素娥,陆洄他受伤了!”

“麻烦!”素娥猛然一回头,对盗鹄说道,“你先走!”

说完自己飞身拽过沈陵渊。

沈陵渊此刻内心不知为何极为平静,可能是被这帮禁军追习惯了吧。

素娥不是影子,带着个累赘做不到一口气瞬移几条街。

沈陵渊看着这道纤细的背影,语气不无平静地说,“你扔下我走吧。”

“闭嘴!”素娥闻言回过头,瞪了他一眼,恶狠狠地说道,而后她左右探看,最后一咬牙,娇喝一声,将沈陵渊抡到了树干上,“给老娘爬!”

沈陵渊的身子因着这一句话抖了一抖,不敢耽搁,一咬嘴唇激出几分力来,爬到了一粗壮树干上,隐在了郁郁的树叶中。

他藏好了自己后喘着气向下一看,只见素娥不知在地上撒了什么晶莹的粉末,而后轻盈一跃,上了另一颗树。

素娥的身子还没扶稳,黑甲禁军已经现身,带领他们的正是那位抓花楼的土匪副官。

土匪副官林迁是正经土匪出身,被朝廷诏安之后一直跟在高湛身边,也是一路军功累累,但到底是山里长大,虽进了京但野性还在,直觉敏锐,尤其擅长山林作战,这也是高湛为什么敢放心派他来的原因。

沈陵渊虽然将自己的血迹隐了下去,但那头野猪洒出的滴滴热血还留在现场,并且两人一番打斗留下了各种大小不一的坑。

林迁扫视了一眼凌乱的现场,毫不犹豫,一声令下:“给我搜!”

“是!”黑压压的禁军齐应了一声,整齐有序地分成几个小队,正准备搜查作业,一阵沈陵渊十分熟悉的尘土袭来,一声怪异的吼叫声伴随着一个褐红色的庞大身影冲了过来。

正是刚刚与他对峙的那头彪形野猪。

沈陵渊深深的望了一眼素娥所在的树梢,想来她刚才撒下的粉末应当是有吸引野兽的作用。

野猪受了刺激,见到异族便横冲直撞,一瞬间冲散了禁卫的阵型。

林迁见状举枪大吼了一声,“不要乱,列阵,抓了这只畜生给兄弟们下酒!”

“是!”又是一声嘹亮的回应。

“吼!吼!”伴随着整齐划一的呐喊,不愧是东凛最引以为傲的皇家禁军,只见刚刚成方阵的步兵立马列成蛇形阵,逐渐缩小包围圈,将这只野猪整个包围在内。

不好!

沈陵渊暗叫一声,这只野猪战斗力虽强但在刚刚被盗鹄所伤,背上还渗着点点红斑,没一会便是困兽之斗,一双豆大的双眼中已有了恐惧之色,嘴里发出阵阵哀鸣。

沈陵渊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禁军好容易将这头野猪控制,正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哪想另一边又是一阵烟尘。

一声嘹亮的马嘶鸣,沈陵渊眼睛一亮,轻笑一声,“好孩子。”

只见小红应声出现,一脚踹翻一个禁军,将阵型撕开了个口子,野猪趁机挥舞獠牙,以身上又多了好几个口子的代价,逃跑了。

“妈的!呸!又哪里来的畜生!”林迁灰头土脸的爬了起来,砕了一口,脾气上来了,尽显土匪本色,“兄弟们给老子追!”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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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月缺,静谧的林子深处,传来一阵女人的怒吼声。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侯爷怎么就非要带上你们两个累赘!”

无形带着剩下十六人静静的立在一旁,看着素娥来回踱步,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女人生气起来实在太过可怕。

素娥的训诫还没结束:“若不是我今日及时赶到,你们是不是还要把行动内容全都招了啊?”

“怎么比我爹还凶。”沈陵渊跪坐在地,不满嘟囔了一句。

“你说什么?”素娥一见到沈陵渊,怒气就蹭蹭上涌,看那架势连一掌拍死沈陵渊的心都有了。

盗鹄见状,忙跪着上前阻拦:“唉唉唉!素娥别生气,别生气,我们也不想暴露踪迹啊,奈何那头野猪冲了过来,陆洄是为了救我才……”

“哼。”素娥和盗鹄认识得久,也是知道这人一离开屋檐有多倒霉,她双手抱胸,平复了两秒。

“这次就看在你的面子上放过陆洄,但是明□□动,他不准参加。”

盗鹄先是一乐,而后一愣,一脸为难的说道:“素娥,陆洄参加救援行动是侯爷特准的,不让他参加倒是小事,可要是到时候侯爷知道了怪罪,你我都承担不起啊。”

盗鹄说这话时态度虽放的低,但这里话外威胁的意味,素娥却是听的清清楚楚。

素娥猛的一回头,银色的半面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光:“盗鹄,你可别忘了,这次救的是你小师妹!”

“我!”这回换成盗鹄语塞了。

就在这时,好眼力见的无形上前打圆场,虽然十六名夜骑都穿了黑衣,带着银面,但无形那矮挫圆的身形却是相当的好认。

他先是拽了拽素娥的胳膊,素娥不理,他就一直拽,待人终于回头了,无形示意她凑近,而后不知在素娥耳边嘀咕了些什么。

只是素娥一听完,就是叹了口气,直接妥协道:“那好吧,那陆洄明天就同盗鹄一起,在半坡做接应。大家赶紧休息吧,该值夜的值夜,明天一早按计划行事。”

素娥说完,没理会两人,直接寻了颗枝繁叶茂的枫香,到树干上休息了。

因着害怕暴露行迹,所以晚间众人不敢生火,其余人不像素娥那般抗冻,只好三两依偎取暖,在树干旁歇息。

这场稀碎的会和就这样结束了,风静悄悄的吹过,依偎在一起的人有向中心凑了凑。

盗鹄却感觉身后一凉,坐起了身,凭借本能欲起身小解,却瞧见了远处守夜之人的身影颇为熟悉。

他收好了自己的家伙,凑近一瞧,愣了,这人刚刚不是还在自己身边睡觉吗?

“陆洄?你怎么在这儿,守夜的人呢?”

沈陵渊刚刚不知在想什么,此时回神,寻声望了一眼来人,见是盗鹄才说道:“反正我也睡不着,索性就让守夜的人去休息了。”

“哦,这样。”

盗鹄点点头,来到沈陵渊身侧坐下,“毕竟你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劫囚活动,紧张在所难免,慢慢适应下就好了。”

“嗯。”沈陵渊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素娥的话,你也别太放在心上,她就是这么个人,只有侯爷能降的住她,而且他们还把你当成……”盗鹄本想安慰安慰眼前人,可这话说到一半,盗鹄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沈晏清的男宠。”沈陵渊仍旧低着头,在夜间看不清他的表情,“我知道。”

“你,别,我。我不是有意的。”盗鹄有点举足无措,本来是要让人打起精神,这回可好,更消沉了。

盗鹄急忙找补:“陆洄,我看到了你勇斗野猪的模样,我是知道你的能耐的,真的不比素娥那些手下差!”

沈陵渊又怎会不知盗鹄的好意,他抬眸一笑,道:“我没事的胡大哥,真不必安慰我。你是也睡不着吗?”

盗鹄狂点头。

沈陵渊沉吟片刻:“那你能不能仔细同我说说明日夜骑的计划?”

“这,你也有兴趣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