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十城夺得太过轻易,因此安排粮草时也并未太过在意。
安城本就有沈家的鹰眼,沈誉没想到会在这里遇挫。
哦不,是遇到一个叛徒。
他头一次发善心没处决的叛徒。
“奴好像在营外看见了王……妖后。”
沈誉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如月,唇角勾起,“你所见非虚?”
“若有虚假,奴父母子弟死绝。”如月发着毒誓。
闻言,沈誉才真?心笑了起来。
“天都佑我!”他长呼道,“天都佑我!”
季武在旁跟着道,“天佑昊天。”
曲陵说安城的关键在成桉,胡韦守城是为已逝的弟兄成?桉尽职,如今无需他再大费周章去大都抓人,这人竟然跑到了他眼皮底下。
不是天在佑他,还能是什么?
“昏君必死,大历必亡!”沈誉朝外喊道。
接着,在外营地的将士跟着喊,“昏君必死,大历必亡!”
“必死,必亡!”
和他的父亲沈廖当年所率的魏字军不同?,当年的队伍属于大历编下,还需借着分崩合一的由头吞灭他邦。
如今他们是想直捣黄龙,忍气吞声,在一个废物君主手下忍辱五年,他的目的便是养出一个狼狈君王,然后以正义之师推翻那个禁锢他二十几载的大历。
造反前需得造势,士气高涨,才能一鼓作气。
沈誉笑了,对如月命令道,“去把许夫人请来。”
如月低着头弯唇,“喏。”
当爱人与亲人在你面前要你抉择时,大部分人会选谁?
如月有些好奇。
营帐内,李芍药从许梓的怀里出来,她摸了摸他身上的铠甲,问道,“又要打了吗?”
许梓应道,“安城久攻不下,若再如此,士气会丧。”
士气会丧,所以必须尽快攻下。
李芍药不是很懂,但她对这些也没多少兴趣,她只知道只要他能平安就好了。
“若安城攻不下,咱们换个地方打不就好了,妾不想夫君如此辛苦。”李芍药看着男人的眉眼道。
许梓长着一副书生模样,皮肤白皙,脸庞俊秀,第一次见到他时是在大都西郊院外,这人前来讨水。
起初,她还以为是哪个赶考的书生,哪里知道是路过的将军。
身上有七八条刀痕,他和她说每一条疤痕都代表一次功勋。
他还说做他的妻会常提心吊胆,他人常年不在家中,因此他的妻会很?辛苦。
李芍药当然不怕辛苦,她不是常年娇气惯了的小姐,吃苦耐劳,她也能担。
许梓还说,如果若是她做他的妻,她会更加辛苦。
家中有老有小,她身份特殊,他若不在府上?,她会更难。
可许梓不知道,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在春风楼那段日子更难的。
相比生活中的苦楚,芍药更在意的是他对她的真?心。
许梓听着李芍药的胡言论语,也未责备,只是道,“若能跟着王爷立一番盛世,再创一国繁华,这些都不算什么,”
说这些话?的时候,许梓常常身上会发光,李芍药崇拜且充满敬意的听着。
她实在见多了那些日日流连舞榭歌台的贵气公子,也看多了那些虚度光阴的少年郎,许梓与他们对比,就犹如一潭污浊的水池里流出的别样清泉。
李芍药踮起脚尖,轻轻在他脸颊上?一吻,“妾受教。”
见女子一番情意,许梓眼里闪过一丝心愧,他又将她抱在怀里,一手抚着这一路跟着他过来吃了不少苦的女子的发丝。
拥着她,许梓察觉她好像更瘦弱了些,心里更加愧疚起来,他低声说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别扭的话?,“夫人辛苦了。”
这句是只为她说的,如此,她便很?满足。
没过多久,营帐外响起声音,“夫人,王爷有请。”
闻言,李芍药下意识紧抓着许梓的手,看着他。
许梓却连问都未问,扒开她的手,轻声道,“王爷找你,你快去吧。”
可找她作何?
一个男人找自家的妻,为什么许梓连多问一句原因都没有就直接放她走?
刚刚的情意一下子消散不少,李芍药仰头再看一眼许梓,那眼里含着失望,随即她低下头转身欲走。
长袖刚摆动,走了两步,忽的察觉到了阻碍。
袖子被男人一把抓住,他轻轻一拉,她又回到他的身边。
李芍药瞬间动情,眼里含着希冀的看着许梓,喃喃道,“夫……”
话?未落,男人已经低头朝她吻了下去,搂着她的腰身,唇轻轻抵上她的唇。
女子身上的轻纱随着风轻缠上?男人的铠甲,一刚一柔,和此时他们这突如其来是亲吻一样。
很?快,男人又松开她,只手替女子将微微散乱的长发一下一下理顺,他看着她,没再看见她原先?失意的眼神,许梓勾起唇角,一向不懂柔情蜜意的将军此时却轻柔起来,低声道,“芍药,王爷若有什么吩咐,你便照做,等?事?情成?功,我亲自接你回家。”
芍药茫然的看着他,好像他知道沈誉叫她去做什么一样,内心有一丝担忧,可她还是点头应了。
梁王能让她做什么?
跟着如月走在路上?,芍药不自觉地将手腕上?的玉镯一遍遍抚摸。
如月看着李芍药,唇边浅笑道,“夫人可是担心?”
……
安城高筑楼上,成?欢回来了,她重新将面纱戴起,穿着一身飒爽的衣裳,站在城墙上?看着远处沈誉的驻扎之地。
汪雪霏走近,从旁拿起药膏递到女子面前,说道,“成?欢,你受伤了。”
女子回时脸上的面纱不见,身上的衣衫被树枝划的痕迹斑斑,她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在一天之内穿过树林又回来的,汪雪霏拿着药膏看着她,有些心疼。
成?欢看她一眼,推开药膏,说道,“我没事,你快回去,这里危险。”
他们站在高楼之上?,稍有不慎,可能便有冷箭袭来。
汪雪霏似乎也懂,她最后看了成?欢几眼,随后便离开。
汪家曾在后柴房捡到一名小姑娘,穿着普通的衣料,满脸泥土,被发现时像个逃难的乞丐。
汪家收她做烧火丫鬟,在那个动乱的时候,能收留一个小丫鬟似乎已经是很大的善心。
但后来,小丫鬟长得越来越漂亮,身边的恶意也越来越多,她在汪家过得也并不怎么如意。
之后江南世家衰微,家中也越来越不景气,母亲瞒着她将成?欢卖给了黑市。
汪雪霏站在城墙下,看着那道身影,心里百感交集。
曾经汪家亏欠她,如今,安城也要亏欠她。
成?欢站在高墙之上?,身旁是迎风飘扬的旗帜,只身盼望着前方,思考着该如何扛到大都的援军。
这座城也是她的家,每每汪雪霏看着她,胡韦以愧疚的语气与她说话,其余的将士以好奇的目光看向她时,她总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外乡人。
然而她明明在这座城生活了十余年,和哥哥一样,护着这座城,护着家人,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城外新一轮的进攻还没开始,胡韦走到女子旁边,指着前方不远处的营地道,“梁王驻扎离这已不足十五里,其余外城也派了兵马前来援助敌军,成?姑娘,我担心即使等?到王上?到来,安城也还是守不住。”
城内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断水断粮,城外的人却有大量的补给,如此状况,他们该怎么扛过?
成?欢抬起头看着高处吹起的旗帜,等?风吹起停下时,成?欢才开口道,“胡将军曾说过家兄是如何抗敌的,又是如何一个人背着魏将军从死人堆回来的,胡将军可想过,家兄是如何做到的?”
胡韦低头想了想,“自是靠着成?桉兄的坚强的意志与他的英勇。”
“意志与英勇可以让家兄能三天三夜背着主帅扛着伤口忍过饥饿回来,能让他打赢仗,可为什么最后落败在了沈氏手里?”成?欢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但没人知道她每说一次沈氏,内心便会自己向自己刮一下一层皮肉。
疼的心发颤,哥哥是被沈氏击杀,沈氏领的那支队伍便是梦中出现的恶魔。
沈氏,雾化山之后,她觉得若是要报复,一定?不能太过简单。
胡韦沉默起来,成?桉被抓,有一大部分原因便在于安城所受的伤害。
沈廖借王令下旨屠杀安城世家,若没那次动乱,成?桉又怎么会跑出去给百姓们通风报信。
“说明仅靠意志与英勇是绝不能行的,一条道路若是走错,便会如当年的魏家军一样受人利用,一条道路若是只会凭借英勇,这段路上?会付出巨大的代价。”成?欢慢慢说道。
随后,她伸手扯下脸上的白色面纱,又将腰间的一道红绸绑在一起,挂在高墙之上?。
一白一红,随后跟着高处的旗帜一起扬起。
白色是为祭奠当年的冤灵,红色是为展示他们护城的决心。
做完之后,成?欢转身看向胡韦,说道,“胡将军,他沈誉会造势激起军心,我们又如何不能反击之?”
“战场上除了用刀剑,还可以用言语。”成?欢淡淡道。
胡韦问道,“那我们如何反击?”
成?欢转头看向城外的敌营,那处地方的烟火已经消散,等?太阳一出,蓝色帐篷亮眼的立在他们眼前,既嚣张又跋扈。
成?欢盯着远处的那片蓝,缓缓道,“梁王沈氏本是异姓,子非天命,是先王以恩泽赐之爵位,又以百年大都福泽待之,临和三?年天降大雪,如今夏之有旱,不义之师欲推王朝,是为天之预示。”
胡韦愣住,面前人满是上位者的威严,一句一字如此说,竟让他觉得没有哪里有问题。
成?欢又道,“王上?下旨治灾,临和三?年冬,百姓恢复安定?,如今战事?起,立在春夏之交,粮食难种,庄稼难为,错的又是谁?”
春夏播种之际,他却起兵犯上,如果推翻一个王朝,百姓不关心,那么若触犯自己生存的利益,又怎么会有人不去关心?
成?欢看着胡韦,说道,“胡将军,您需告知他城,不义之军,非天命之子,将害农时,袖手旁观者终将殃及池鱼。”
联合抗敌才是最恰,消磨沈氏士气才能有一线成功希望。
胡韦怔怔看着面前的女子,她与她的兄长的方法完全不一样,可身上?又有同?一样令人信服的力量。
胡韦应道,“喏。”
话?毕,身旁有士兵指着城墙之下的人喊道,“将军!有敌情!”
城墙之下不过几百米的地方,许梓用刀架在一名女子脖子上?,在他身后是沈誉率领的一队骑军。
在许梓的身后,有一粗狂的男子高声呼喊,“听闻王后也在城内,我家王爷想让给王后献上一礼!”
作者有话要说:与文无关的作话:啊啊啊我今天晚上要吃蜜汁烤鸡了!实现了昨天的梦想,明天又是开心的一天!
(修改了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