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曜容还有?半年可活,成欢却?只余三日?。
安越没有?将那粒药丸拿出来,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做,但是交给一?名医师,那药丸若真是解药,他很清楚,医师首先会救的是生命更加急迫的那一?个人。
可若这样,那他们的王上呢?
余师对?此一?无所知,他暂且用银针压制了?他们的毒性,查看了?楚曜容的左臂后,余师叹了?口气,问自己的好友,“他真是王上吗?”
哪有?一?名王上会自废的手臂?
曲陵看着楚曜容,也深深叹了?口气自他们相识以来,这人每次都是衣冠整洁地来见他,从未如此狼狈不堪过。
从少年弱冠到如今,这人前有?虎狼紧盯着一?言一?行,后无臂弯给他做过倚靠,他偶尔提点几名能人才子,这人都视若珍宝。
曲陵尤为怜惜地看着楚曜容,一?时内心五味杂陈。
当日?傍晚,日?光落下西山之时,楚曜容先醒了?过来。
他是被疼醒的,左臂连着筋脉被挑断,断裂的地方时不时便?剧痛,余师在?摆弄他的左臂时,痛感触及神经,楚曜容生生被疼醒。
他睁开眼,下意识将触碰他左臂的人挥开,人反弹坐起来,右手握着左臂,额上青筋直冒冷汗霎时流出。
安越在?旁着急,他扶着余师,颇为着急地看向楚曜容,“王上!”
楚曜容抬眼看过去,就看见一?陌生的面?孔,脸上满是褶皱,头发半黑半白,看起来睿智。
余师推开安越的帮扶,人来到榻前,继续自己的查看。
瞧见了?安越扶着那人,楚曜容没有?拒绝他查看自己的左臂,咬牙忍着痛处,楚曜容问安越,“成欢呢?”
醒来第一?件事不是问沈誉,不是问自己,而?是问一?名女子。
安越告诉他,“她无事。”
闻声,余师挑眉朝后的男子看了?一?眼,随即又低头拨弄他的左臂,边动手边道,“她可比你还惨。”
怎么可能无事,这个谎说出来是会要人命的。
楚曜容努力抬起头看向余师,伸出自己的右臂紧紧抓住面?前替他查看伤口的人,问道,“她的毒解了?吗?”
他知道她也被下了?毒,从她踏入药园起,包括她手里的香囊,呼吸的毒并不一?定就比他的少,但是楚曜容一?直都不确定,成欢中毒到底有?多深。
安越不敢回?答,余师却?敢,他问楚曜容,“你自己的毒都没解,那名女子又如何能解。”
再不解,人就要没了?。
楚曜容眉头紧皱在?一?起,厉声喊道,“安越!”
这是他头一?次那么严厉地喊他名字,就连赶来廊台相救迟了?时,他都未这样喊他。
安越紧咬牙齿,拿出那粒药丸,双膝猛地朝楚曜容跪下,他低着头,高举着药丸,大声道,“安越不懂!国家大事!百姓安居!王上应以自己的龙体为重!为何偏偏要舍命去救一?位女子!”
楚曜容捂着自己的左臂,眉头紧锁着看着地上跪地的男子。
余师见到药丸,眼睛亮了?亮,伸手就准备去拿,但安越却?死?死?不肯放。
安越继续道,“立国□□!王上难道忘了?自己的初衷吗?!您怎能不顾自己安危,舍弃我们,舍弃您的子民!”字字铿锵,一?点一?点打在?楚曜容心中。
楚曜容弯腰低头重重咳嗽了?几声,咳得满面?通红,人似要将心吐出来一?般,见状余师下了?一?针才有?所缓解。
楚曜容抬眼,眼里布满红血丝,脖子上青筋暴起,他看着安越,艰难地一?句一?句道,“孤何时舍弃了?你们?难道这天下只能以一?名女子的性命来换取吗?安越!你将来是要做将领的!护着一?个人远比杀一?个人艰难且有?意义!战场之上的厮杀,为的是守护我们背后的子民!我们的家人!更何况,孤为何要这般轻易舍掉她的命?若今日?我能舍掉她,下一?次孤又要舍掉谁来保自己?”
“孤的命是命,她的便?不是了?吗?!”楚曜容句句肺腑。
安越捧着药丸的手松了?下来,余师连忙去拿,临走之时,他看了?看榻上的男子,顿了?顿,对?一?旁跪地的人说道,“他言语连贯,气血尚顺,比想象中好上太多。”
说完,连忙转身离开,往另一?边小屋走去。
屋内,楚曜容缓了?缓语气,对?安越道,“孤醒了?,她呢?”
安越还有?些?赌气,但还是低着头道,“晕了?,明明不会骑马,硬是自己骑上来后就晕了?!”
“你!”楚曜容想责备,可一?时也责备不起来,如今他说的再多也无用,事情已经发生,沈誉已经达到他的目的,如今他又还能做什么。
楚曜容斜眼看着还跪在?地上的男子,问他,“如今暗卫还有?多少?”
说起这个,安越扭过头道,“护卫军内全部牺牲,只余卑职带的十一?名暗卫尚在?。”
十一?个人还能做什么?
楚曜容垂眸,过了?一?会,他抬起头道,“你拿上虎符,去找魏蒙将军,沈誉明日?午时若出现在?城门口,全力射杀!”
虎符的作用已经不大,楚曜容很清楚,但依着廊台魏蒙出身欲救他们,他很想赌上一?赌,赌魏蒙的将士是忠义之师。
安越领旨,应道,“喏!”
安越必须立即动身,等人走后,木屋里只剩楚曜容一?人。
此时外面?的夕阳刚完全归家,只在?遥远的天边路上留下了?自己走过的痕迹,一?片微红的光隐约照着更高的山脉。
红光映照在?雾化山顶,光从窗户边斜射过来,携带着山间的凉意入屋,楚曜容坐在?榻上低首咳嗽。
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是假的,但旧疾却?从不曾骗过他人。
蔓毒从他被父王送入少郢别殿时起就开始下了?,如今已过十几载,毒已经根中,即使现在?有?解药,他的毒又能清理?多少。
一?个毒根自孩幼时便?与他一?同生长,筋脉相连,错枝乱节,想解他的毒,还不如把生的希望留给她。
楚曜容摊开右手掌,一?团脓血融在?掌心,目光凝重地看着这血,楚曜容将右手紧紧捏成拳。
生的希望,应该留给更有?希望活下去的人。
而?不是他。
……
沈誉塞她嘴里的确实是解药,余师喂给她后,成欢慢慢醒了?过来。
成欢的毒发作迅速,因此来得快,去的也快。
可等她醒来后,距离他们上山已经过了?三天。
成欢悠悠转醒,睁开眼的那刻,她见到的是自己最想见的那个人。
“王上!”她朝他扑过去,一?把搂住面?前的男子,没发现男子冷峻着一?张脸。
楚曜容单手拿着药碗,将碗递到她手上,淡淡道,“终于是醒了?。”
成欢目光落在?他的垂在?一?边左臂上,忽略了?他的冰冷的语气,眼里一?下子起了?氤氲,泪水上涌,扑在?他怀里,闷声道,“对?不住,楚曜容,都是我的错。”
闻言,楚曜容深吸一?口气,微微抬起头,闭上眼,很快他又再次睁开,沉声道,“你不要逼孤,成欢,孤已经给了?你最大的耐心。”
终于听到他的语气不对?,成欢从他怀里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她擦了?擦眼里,问道,“你怎么了??”
刹那,楚曜容将她手里的碗向地上甩去,人站起身来,穿着一?身玄黑衣袍,垂眸看着她,淡淡道,“孤看在?你为孤换回?来一?颗解药的份上,孤放你一?条贱命。”
成欢微微摇头,她又擦了?擦眼泪,仰头看着他,“楚曜容,你怎么了??什么解药?”
楚曜容勾起唇,右手抚向自己的左臂,嗤笑一?声道,“孤中了?沈氏的蔓毒,想必你也知道,原先你捡到的香囊中也有?刺毒,孤意这左臂换回?一?颗救命的解药,也算值得。”
成欢睁大眼睛看着他,细细思考他口中话时,她想伸手去拉他,却?被他甩袖推开。
“沈誉想利用你破解先王遗旨,孤也不过想利用你得到一?枚蔓毒解药,如今孤的目的也已达成,见你有?几分待孤真心的面?上,孤饶你一?命!”楚曜容眸子深深看着女子,将话说的无比傲慢又随意,仿佛原先种种都不过是一?场计。
成欢簌然抬眼看他,红着双眼,咬牙切齿地道,“楚曜容,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也是利用她,他也是在?骗她?!
不可能!
成欢紧捏着榻上床被,抬头看着面?前突然变幻态度的男子,问他,“既然你与沈誉各有?所需,又何必都各自利用我?!”
“楚曜容,你莫骗我!莫要以为我傻!”
一?个要出城,一?个要解药,各取所需即是,又何必通过她?
楚曜容笑出声,“孤那王叔性子阴狠,孤又怎么知道他给孤的就是真正的解药,至于他为何利用你……”
楚曜容收起笑容,抿了?唇,淡淡道,“因为你和?沈裳太像了?,他以为孤钟爱沈裳一?人,便?想通过你来抓住孤的心。”
这话一?点都不作假,楚曜容内心隐隐作痛,他逼着自己恶言相向。
“可惜孤谁也不爱。”楚曜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继续道,“民间不是也说,自古帝王多无情。”
“自古帝王多无情……”成欢低声喃喃,半久不答,楚曜容也静静看着她,突然她一?下子抬头问道,“春风楼呢!”
“楚曜容,你早就识得我!年宴之上再次重逢,你破杯解围!你早就识得我!”
所以,还需要再骗她什么,这人明明早就喜欢她。
楚曜容一?下子怔住,就在?他愣神时,成欢直起身子,朝他拥过去。
她紧紧拥着他,无数地吻似雨点一?样落在?他的脸上。
“楚曜容,你说过,那座宫殿一?定不能少了?我,你不要赶我走。”女子言语难得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可又拼劲全力地去吻他,又带了?几分讨好。
成欢的手拥着他的时候触到了?他的左臂,刚一?碰上,她浑身便?有?些?发颤,泪水一?下子又流下来,她拼命吻他,想告诉他,她也很爱他。
所以,“你不要赶我走。”
也不要离开她。
男儿应很少流泪,可此时胸中积满了?无处释放的情绪,楚曜容又再次抬起头,吞了?一?口口水,努力将自己眼里的泪忍回?去。
这世间没有?谁不能离开谁这一?说法,他可以说服自己放她走,她也应该坚强起来,好好度过余生。
楚曜容一?把推开她,转身面?向门外。
成欢被推得往榻上倒去,抬头看着他时,这人背对?着他,面?对?着门外的光亮站着。
他穿着一?身黑衣,可人却?仿佛与光明相合在?了?一?起,背对?着她投下阴影,刚好落在?她的身上。
成欢仰头看着他,眼前男子的身姿忽然变得无比高大。
可他还是说着那般狠的话。
光线刺他的双目,楚曜容闭上眼睛,说道,“若不是你,孤的左臂又怎么会废了?。”
语气冰凉,给了?她最致命的一?击。
作者有话要说:成欢,你加油啊!
楚曜容最后一句话确实太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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