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成欢离开伊人殿时没有命人将暖炉给熄了,此时再踏入进去,与屋外的冰雪相比,屋内的温度简直如春日。

楚曜容一路抱着她,路中停了几下步子,偏头低声咳嗽几句,人又重新往前踏。

抱着她好似不费力,但咳嗽的那几声,成欢确定,面前的这位君王,他是真的身体不好。

虽然人不是世人眼中那般浑浑噩噩,但身体差倒却是真的。

一路走过来,成欢最后还是唤了他几次,那人都好似没有听见,索性便作罢,他爱抱便让他抱。

沈誉带来的麻烦没有解决,她还是小心点自己的命。

伊人殿暖,楚曜容将人给放了下来,落在暖塌之上,他人反手横倒在塌前,成欢就在他的身后前方。

好像是走累了,又好像是抱累了。

“王上?”她小心翼翼唤道。

楚曜容背对着她喘息,外面天寒,他的病又犯了,一犯病,便爱咳嗽,呼吸不上来。

听到身后的细语,他才反应过来,但此时根本不想听她再说些糊弄人的话,沈誉计谋笨拙?梁王对付他怎么可能会有多么愚笨的法子,除了把她送过来之外。

想到这,心情顿时又不好了。

成欢就看着他忽的面前沉静下来,随后翻身上塌,斗大的衣袍猛的将她围在下来,眼前一片漆黑,只余鼻尖带着点滴沉香似的味道。

那人将她蒙在了衣下。

“王……上?”成欢哑口。

“安静点,不要和孤说话。”他昨夜忙了整晚,直到现在也没休息过,此时语气疲乏,说话带着鼻音。

成欢噤了声。

楚曜容闭上眼睛,将衣袍收回一段,渐渐入睡前,他想的是,就这么一次,就再放过她这最后一次。

很快,深眠的呼吸声传来,绵长又沉稳。

成欢睁眼看着塌前的天花板,内心一阵复杂。

……

下午申时,升起了一道日光,卑微的阳光想融化这片大地上的冰雪,但浅浅的亮光仿佛毫无暖意,无甚效果。

梁王府内,沈誉在屋檐下,抬头看着这天。

雪粒子没了,出阳光了,可依旧不够。

“主子。”季武递上外袍,弯腰低声,“切勿着凉。”

沈誉伸手接过,将黑绒外袍披上,此时一道日光刚好落在他的面前,他抬起胳膊去触及面前的阳光,问道,“她怎么样了?”

季武愣住,想了想,回道,“农令司是个领不清的,但平时做事还算负责,已经在着手安排来年农事的取水问题。”

沈誉也愣住,他收回手,垂首看过去,再次问道,“我问的成欢,她那边怎么样了?”

午门之面,那个人不可能不会去怀疑她,可那人本来就对他多疑,索性就不去特意遮掩。

成欢是他的人,和那个人一样,都是他的人,可他不也还是爱上了。

那日的天和两年前不一样,但马车、服侍,他们站的地方,都和那一天一模一样。

那日,他送了一个人,如今,他再送来一个成欢。

季武恍然大悟,低声禀告,“姑娘似乎进展不错,昨夜王上未留宿,但今儿巳时王上抱着姑娘从后花园林一直到伊人殿,到了未时,也未见两人出来。”

手中的阳光在此时消散,天空簌然又重新飘起了雪花,季武抬头,看着这片雪花,像是又要下一个晚上的样子,心里颇有些着急,他又连忙去看沈誉。

农令司是个出不了主意的人,这雪再下下去,怕是那人病急乱投医。

沈誉也盯着这片忽然下起的雪,嘴里喃喃,“这么快啊。”

比他想象中要顺畅很多呢。

他以为成欢说不定会被人一气之下给罚了,甚至再遇到点危险,他可以给她想想办法,救她一命。

没想到这么快啊,这么快就同寝了。

“主子?”季武在旁唤道,他的声音已经随雪花飘落,沈誉此时完全听不见。

楚曜容这么快就接受了成欢,到底还是因为那个他已经求而不得的女人,还是真的只是因为成欢?

思及此,沈誉自顾自地冷笑一声,定是因为那个女人吧,成欢再大的魅力,也不可能一晚上就将他捕获。

“主子?”季武看着自家主子唇角边那渗人的笑,心里有些打鼓,“主子可是有了什么主意?”

沈誉回过神,他转身往屋内走,外面雪又下了,天又要寒了。

“能有什么主意。”沈誉淡淡道。

季武跟着朝前一步,“这雪又下了。”

沈誉神情冷淡,转头看季武一眼,“下便下了,这天下又不是我沈誉的。”

闻言,季武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止住脚步,低下头。

这话并不像主子会说出来的。

即将踏入门内时,沈誉又忽的问道,“春风楼的事情查出来了吗?”

季武垂目,低声回道,“只留有一把普通的箭身,其余……属下并无发现。”

沈誉脚步顿住,过了会才又继续往里走,他边走边道,“若是普通仇杀,那便算了。”

老鸨若不是死的时间太过巧合,杀人又那么明目张胆,他也不想去怀疑。

楚曜容和春风楼怎么会有关系?

……

酋鸡之时,本是日落,可白雪早就喧宾夺主。伊人殿内,暖炉升了第二次。

金木榻上,男子半撑着身子,细细琢磨着面前的女子,女子闭着双目,眉心一点还是那么一朵芙蓉,好看极了。

过了会,有宫女进来,低着首,不敢多言一句,也不敢多看一眼,递上一盒润玉膏后人就连忙退下。

楚曜容拿起膏盒,目光触及女子的脖间,那块地方,此时还有印子红着。

如若不是沈誉,兴许他们也不会如此见面。

楚曜容复杂看着还睡得正香的姑娘,他昨日还那样对她,今日她便敢上赶着找他,也不知是太不了解他,还是把他看的太过善良。

暖了暖自己的手指,随后轻提起一块润玉膏,往姑娘的脖子上轻轻抹去,顺着那块红印,柔柔地轻碰,像手指轻点在一面静水之上。

成欢在睡梦中,就感觉脖子那处凉意嗖嗖的,像是有条水蛇叨扰,猛的她睁开眼,脖间那股凉意也瞬间消散。

入目只看见带着玉冠的男子,正垂首凝视着她,成欢看着他,讶异道,“王上?”

楚曜容收回了手,将润玉膏随手挥向一旁的案几之上,垂目看着唤着他的女子,语气微凉道,“醒了?”

“醒了。”

“醒了便好,孤见你睡得比孤还沉。”楚曜容说道。

成欢抿了嘴,她睡得确实好像还行。

见她不回话,楚曜容忽的倾身靠近,一手抬起她下巴,目光上下看着,“口齿不是伶俐?这下怎么又不说了?”

目光所及之处是男人的眼,如墨剑眉,目光幽深,一个劲地盯着她,像是要把她看出一个洞来。

“王上英姿勃勃,奴一时忘了言。”成欢垂目,略过他的眼神。

出口就来的阿谀,倒的确像那个人教过的。

想到这,楚曜容面色又冷了下来,他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看向自己,眼神深沉如寒冰,问她,“都知道孤的字了,看来没少被王叔指导过,不过,王叔府上出过不少美人,不知你的本领又到了几何?”

这话重重压在成欢心上,她并未在梁王府上看过什么女子,可如今所听所见的事实都告诉她,沈誉也不过在利用她。

可为什么她没有见过那些姑娘?

成欢抬眼,与面前的男人对视,兴许他能告诉她答案。

“奴只会那些取悦人的舞技,何来什么本领。”说着,成欢直起腰身靠近,一手轻拨那放在自己下巴处的手,靠近身前的男子,冷暖交汇的气流在二人面前回荡,形成一缕缕雾,更带了一丝似谜的朦胧。

楚曜容沉浸其中,见她反拨开自己的手也不动怒,情思随着面前女子而流动起来。

“王上见过的美人无数……”成欢继续蛊惑。

然而还没等她这句惑完,楚曜容仿佛恢复了清明,但又好像没有恢复,他似乎不惧,也不担心什么,身子也依靠过去,直到两人之间只隔着彼此衣裳布料,轻捧着她的脸,唇边含着一丝笑道,“应是王叔送的那么多美人中,就数你最美,这王叔倒也真是舍得。”

呵呵。

成欢内心一片冷嘲,面上依旧带着媚色,她慢慢将头靠过去,唇瓣轻擦过男人捧着她下巴的指尖,靠在他的肩头,轻语道,“王上昨夜还那般待奴,今儿也是变化大。”

楚曜容神色幽深一瞬,凉薄的冷意擦过目光,他勾起唇角,将靠在自己的肩头的女子微微推开,笑着看着她,又再低头靠过去,“昨夜是孤没能体会王叔用心,今儿湖心一见,惊艳非常,这王叔果真是个好王叔,最懂孤的心。”

她又不是要他来懂沈誉什么心的,成欢眸色暗了暗,将他也推开,两人身子一下子分开,她抬眼看他,“奴累了。”

楚曜容愣住,“孤都未做过什么。”

“外面风雪大,奴畏寒。”

楚曜容咬牙看着她,过了会,他含着再别扭不过的笑,切齿道,“成欢,孤再放过你一次。”

就一次。

然而,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成欢垂目,看向掉落在一旁案几上的润玉膏,唇角勾起,神色幽暗,对这个君王她倒也不必那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