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梁王府坐落城中北宁街,往街外走上一刻钟距离,就能看到王宫宏伟的城墙门。

梁王府,真真实实的在天子眼皮底下。

成欢是从偏门离开的春风楼,来送的她的只有芍药,其余姑娘即使知道,也只在房里说着些醋酸话。

因为走时,沈誉问成欢还想见谁,成欢只说了芍药一人,因此,其余人即使想来也不得来。

妈妈堵在门楼上,看住自家的那些姑娘,以免有些不长眼地跑去冲撞了梁王,玉采姑娘跑到妈妈面前,有些不死心地问妈妈,“真是要把她接到府上去?妈妈没有听错?”

妈妈从鼻孔里呼出气,白了玉采一眼,“怎么有错?养她这么久,白白净净的,也不知会不会是个白眼狼。”

成欢有今日,也得亏是她那年花了大价钱,但她挨那一巴掌时成欢在旁连个情也不说,妈妈心里有气。

玉采捶着妈妈的胳膊,“妈妈,成欢不懂男人那些的事儿,去了也未必长久,您还是多看看女儿我。”

妈妈随即打量起她,除了姿色差许多,确实还是玉采更得那些主顾喜欢,想着,妈妈心里又舒畅许多,毕竟这走得只是一个赔钱货。

府外门口,芍药眼里闪着泪花,她手上提着一个大包裹,又哭又笑地将包裹往成欢手里塞,“好妹妹,没想到昨儿梦到今天就成了真,出了这个泥潭,以后会是繁花似锦。”

成欢笑看着芍药,眼眶也微微泛红,她帮芍药抹去眼角的泪水,随后又将包裹推回去,“姐姐还是自己留着。”

闻言,芍药将包裹往成欢手里塞,踮起脚在成欢耳后,小声道,“没什么贵重的,里面都是这儿才有的香囊,妹妹出去会用到的。”

春风楼的麝香,专人调制,春风楼留客的宝贝。

闻言,成欢看着芍药笑了起来,她接过包裹,将手腕上的一顶翡翠悄悄塞进芍药的衣袖里,随后朝芍药告别。

如果可以,她也很想带芍药离开,但眼下她也不知前路如何。

沈誉一直在等,他坐在前面的马车上,成欢则坐在后面的马车,刚上去坐下不久,成欢的门帘外有人轻敲窗棂。

成欢撩开车窗,认出是一直在沈誉身边的下属。

季武递过来一方方帕,低着头道,“主子说,姑娘会需要的。”

此时成欢眼睛还依旧红彤彤的,凤眼似艳丽的凤凰花一般,花容失色。她是个很少哭的姑娘,此时也是高兴离开那的,但因着芍药,眼睛还是不禁红了。

成欢看着窗外的那方帕子,双手接过,小声回道,“多谢王爷。”

“王爷也说了,日后姑娘不用总是说谢。”季武说完,人就走了,只留车里拿到帕子的成欢有些发愣。

这个男人,不过见面两次,好像就已经对她十分熟稔。

成欢将怀里的那把长扇也拿出来,帕子上与扇子上一样,两者上面都有芙蓉在上面点缀,一笔一线,精雕细琢,细巧芙蓉跃然而出,看来,这个帕子和长扇都是他提前悉心准备的。

成欢的心忍不住试探着往眼前的一条从未领会的道路上踏出一步,内心带着微微的期待。

兴许,正像芍药说的,是她运气好。

马车一路向北,一个时辰后停了下来,成欢已经重新打理了一遍妆容,等着有人唤她下来。

男人的声音很快在外响起,成欢打开车门下马,将手伸过去时,才发现接她下马的还是梁王。

沈誉伸手扶着成欢下来,见成欢又准备致谢时,沈誉低着头朝她微笑,“我不喜欢总有人对我说谢谢。”

闻言,成欢只好将那话吞了回去,眼前的男人,可能还不知道,他所做的一切,于她而言,有多么难得。

梁王府的门口坐落两头石狮子,沈誉独自走在前面,领着成欢在后走。

走了几步,等到了府内,成欢入眼就看见院内一盆巨大的石林假山横在中心,两边雕梁画柱,直排着往后看不见尽头。

整体建筑气势恢宏,但一切又被打理的颇具雅气。

两个原本有些矛盾的设计,在梁王府上奇妙的融合。

沈誉停在假山前,成欢也停了下来,随后沈誉转身对她道,“我还有事,晚上再去找你。”

成欢俯身应合,“诺。”

见她乖巧的模样,沈誉唇角笑了笑,“这儿今后就是你家,今儿先好生熟悉一番。”

说完,沈誉唤来一个穿着丫鬟服饰的姑娘,命她服侍成欢。

那个丫鬟名叫绿荷,模样干练,面容清秀,一看便知是府上的高等丫鬟。

成欢也向她行了一礼,绿荷见了,惊讶地笑了起来,“”主子,您带回来的这姑娘有点不同。”

沈誉扶起成欢,温润的手拨开她额前的碎发,眉眼带笑地道,“日后记住,你是主,她是奴。”

一旁绿荷点头。

见状,成欢低着头,没有作声。

此时成欢眉眼温顺,处事小心,沈誉一下子就想起她昨夜因太过小心而得罪万大人的事,内心不禁有些好笑,这姑娘,比他想象中还要谨慎许多。

谨慎是个好事,但处处谨慎,便不好了。

沈誉看着成欢若有所思,但很快脸上又重新扬起笑,步子往姑娘面前走了几步,身子靠近,见她僵硬不动时,一把搂住成欢的细腰往自己身边带,低头在她耳畔轻声,“晚上见。”

说完松开手,抬脚离开。

成欢脚下和神经都恍惚了下,绿荷连忙扶住她,捂着唇笑,“还没见过主子这么欢喜一个姑娘。”

欢喜?

成欢低着头,内心扑腾,其实从听到他把她赎了开始,成欢的心里就没平静过。她拼命按住心口,但还是在那加速跳动不停。

欢喜?是因为欢喜么?

他们相识也不过两日啊!

……

沈誉刚到书房拿起笔,季武就来报。

季武低头俯首,“主子,翡翠姑娘被赶出了宫。”

听到消息,沈誉手上动作顿住,眸子黑了一沉,转头看着下面的季武,问,“露出马脚了?”

季武抿了唇,回道,“属下不知。”

“不知?那让她直接动手。”沈誉不慌不忙地道。

季武顿住半秒,而后才道,“诺。”

直接动手?

这道指令,等于在让翡翠送死。

等到晚上沈誉还在书房里,手里拿着上好的墨锭,姿态端庄笔直,手上轻又缓慢地打着圈。

绿荷跪在下面,沈誉开口问她,“今日入府,她喝的是何茶?”

绿荷答道,“似惯饮箐州一带的菱山茶。”

箐州菱山,入口香甜,饮多则有腻味,但受一般富足人家欢迎。

沈誉若有所思,过了会,才道,“将庐州闻林摆在屋内,菱山少置。”

“诺。”

说完,沈誉看了看天色,放下墨锭,抬脚往外走。

成欢早就在房里等待,虽让她逛逛府里,但她还是早早就回了自己的房里。

为她安排的房子是单独的一个院子,此时正是惜春,院里养了一缸金鱼,周围花团锦簇,看着此景,成欢尤其欢喜。

知道他晚上过来,成欢特意漱洗一番,随后将芍药送来的香囊拆开,放在香案上。

作为春风楼的法宝,这香囊有人催人入情的作用。

她不确定沈誉是不是真的喜欢她,但无论是不是,这等事情,似乎本就是她应该做的。

成欢有些期待,也有些紧张,她待过一次,头晚并不愉快。

沈誉过来了,穿着一身月牙常服,一推开门,他便看见朝他俯身行礼的女子。

沈誉唇角翘起,将人扶起来,随后环顾四周,立即就闻到了房里异样香味。

那是春风楼里经常闻到的麝香味,暧昧缠绵,久久难散。

沈誉未作声,直接走进里屋,成欢跟在他身后。

那边熏香并未点起,沈誉自然拿起一旁的沉水香料,似要点燃。

见状,成欢脸色忽的骤变,她连忙上前想伸手接替。

但沈誉没给她,只看着香料在自己手上燃起点点星火,说道,“这香助眠,府上常备。”

成欢缩回手,看了一眼自己放在香案上的迷香,心里五味杂陈,自己的小心思在他面前,一览无遗。

沈誉并未关注,他扭头看她,关上熏香炉子,问她,“可会沏茶?”

成欢点头。

沏茶法子是她从前在主人家学的,一天三次沏茶,成欢熟能生巧。

沈誉就在旁看着她,见她习惯地拿起菱山茶,走到桌前,开始沏茶。

手法熟练,捻茶去杂,倒上沸水,动作一气呵成,显然这样做过不少次。

成欢很快递上一杯茶,沈誉伸手接过,先闻了闻,而后放下,笑着看着她,“手法不错,但成欢,你选错了茶。”

成欢不解,她常饮此茶,怎么会选错?

沈誉轻吹了吹茶水,随后仰头喝掉,从桌另一边取出闻林茶,随后也动作娴熟地沏茶,沏好后,端着青瓷杯放到成欢面前,说,“先闻再尝。”

成欢学着他先闻,随后小口轻啄,一股清香入鼻,清淡略带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