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姿曼妙,长纱扬起之时,盖住了她们的别样风华。
沈誉就坐在客人的中央,穿着湛蓝华服,端坐在位置上,一手轻摇着酒杯,一边眼神落在其中最为出挑的姑娘身上。
见她踩踏回踢,又妩媚妖娆地撩起水袖长纱,纤细的腰身仿佛盈盈一握,沈誉就静静看着,细细品着,手上的酒杯轻轻摇晃,想起了刚刚在室外见着她时的模样。
略有些不甘地低头,倒没有这时舞姿的妩媚。
等一曲舞罢,沈誉才把摇晃很久的酒水仰头喝掉。
随后他就看着那姑娘,也不有所动作。
舞罢人撤,成欢就被一个大腹便便的客抢走。
几乎是舞停的那刻,水袖长纱就被人拉住。
成欢跟着踉跄过去,她是第一个被选择的,可见十分得那些客的喜欢。
玉采看在眼里,可却也不怎么嫉妒。
成欢是长得好,舞也跳的好,可是这些都没什么用,真正的是要像她们服侍好。
而这成欢,不过服侍过一次,又怎么比得上她们。
玉采又像看笑话一样,看一眼成欢。
妈妈似乎忘了,她们可从未教过她怎么侍客。
成欢被拉走时朝前看,就看见原先在外面帮她的那位男子正看着她,男人眼里带了丝她看不懂的探究。
长纱被人一下一下拉着,成欢就跟着朝前走,路过沈誉面前时,人从他面前经过,只留有一股子芙蓉香气萦绕心头。
沈誉就看着她被拉走,随后眸子垂下,若有所思。
这边成欢被拉到了万大人身边,她跟着其他姑娘一样,端起酒杯劝酒,可她从未劝过,此时才发现这是一件万分艰难的事。
万大人一手搂着她纤细腰肢,另一边拿着酒壶,吩咐她倒酒。
月儿阁的酒壶比别处壶嘴细长,此时挨着人那般近,成欢小心翼翼地倒着,生怕酒水撒落,打湿两人衣裳。
因此,手脚顿时变得笨拙起来。
沈誉看在眼里,他忍不住轻笑,嘴角微勾,又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仿佛已经准备向她捕下大网。
“快倒啊!”万大人不耐地催着。
成欢伸手倒着,但一杯尚未倒满,客人就先发了脾气,他一把推开身旁的女子,满是嫌弃地道,“模样倒是好,怎么跟个闺阁小姐似的那般无趣?”
说着,将姑娘手上的酒杯打落,甚是嫌弃地看着被他挥退的女子。
他是来找乐子的,不是来找晦气的。
变化实在有些快,成欢被推的坐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
而这正是玉采所猜到的事情,其余姑娘也搂着身边的公子低着头笑着,看她的热闹。
成欢模样虽是好,但待客之道才是她们这些人真正的本领。
成欢想站起身,她不应该就这样让他们看笑话。
但她刚起身站起,人又被人挥退,这次是直摔到了地上。
万大人看着地上被人推的有些狼狈的女子,心里终于好受了些,他朝外喊道,“”老鸨呢?老鸨!”再给他换一个。
外面天色已黑,屋内依旧丝竹管乐,成欢这次没再立刻起身,她抬起头,眼神朝一直在看她的那道视线回看过去。
这里边有很多人在看她,可是只有一道视线从开始到现在就一直在她身上。
成欢抬头回看,准确无误地就抓住那个男人的视线。
她知道,这个人看她很久了。
她不知道那道视线是什么意思,但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可以帮她。
屋外已经帮过一次,成欢在看向那个人,求他在帮她一次。
她不能就这样被赶出月儿阁,不能和那位头牌一样,莫名其妙地就从这儿消失。
成欢回望向沈誉的时候,沈誉有些惊讶,惊讶于这姑娘倒是个聪明的,知道会来找他。
他刚刚在外面已经帮了她一次,她怎么就确定他会再帮她一次?
沈誉眼里多了丝笑,看着那坐在地上的姑娘,唇角勾起,站起身,走了过去。
万大人还在看笑话,忽然就见到沈誉起来后,他有些惊讶,“王……王爷?”
沈誉没理他,然后众人就瞧见堂堂一个王爷微微弯下腰,朝面前的姑娘伸出手。
成欢仰头看他,唇边也多了丝笑,看着那手掌,内心知道,自己今日是不会那么倒霉了。
她将手搭上去,那人随之将她拉起,只是略微转身,又随手拉过她坐于他的大腿之上。
这变故倒也是突然,成欢一时没料到,沈誉看着她惊讶模样,唇角微勾。
随后,微凉的手指划过如玉脸颊,食指微微勾起,挑起她的瘦尖下巴,打量着她的面容,啧啧两声,怜惜道,“如此佳人,万大人不喜,本王可欢喜。”
听他如此说,万大人也才回神过来,他坐回去,随意又拉了一位姑到身边,笑着道,“”差点忘了梁王的喜好,您好像就喜欢这种需要再调/教调/教的,哈哈哈哈。”
说着,几人一同大笑,男人只看着怀里的姑娘,眼神幽深不语。
几个大人给他面子,除了他是异姓王沈廖的儿子,更因为他是沈誉。
沈誉,字怀安,弱冠时,接替已故沈廖的爵位,赐号梁王,他是大都唯一还在世的异姓王,也是如今王上的王叔,性情温和,得百姓景仰。
成欢看着面前的男子,心里不仅和百姓口中那位翩翩公子对应起来,男人面容俊朗,华贵精致,与往常风流子弟完全不一样,他眼里仿佛有道漩涡,会将人席卷进去。
见她这样看着自己,沈誉轻笑一声,他撩起成欢的后勺散发,贴着她的耳朵道,“不会劝酒?”
耳迹突然湿热,成欢低着头不语,但男人似乎很有耐心,他细细打量着成欢,过了半会,将自己先前一直未喝的酒端到她面前,说道,“那你喂我。”
成欢接过,小心翼翼地拿到他嘴边。
沈誉笑了笑,成欢就看着他薄唇轻启,沿着杯檐咬下,随后扬起头。
看着他喉结上下滚动,成欢也忍不住吞了下口水,沈誉很快饮完,成欢接过酒杯。
又重新倒上一杯,沈誉看着她,说,“学着我,喝掉。”
成欢学着他,将脖子凑过去,随即轻咬杯檐,但刚咬上,一只食指伸了过来,轻按杯口,酒杯瞬间被打翻。
酒水稀疏洒在两人衣间,成欢穿的轻薄,酒水直朝着她的领口而下,此时桃色里衣都露了出来。
成欢下意识想起身,但身子被人牢牢固定在原地。
一旁的万大人看见,连声笑道,“哈哈哈,这才够点意思!还是王爷魅力够大。”
沈誉笑笑,他低头,靠在成欢的耳朵旁边,含笑道,“也是个可塑之材。”
成欢此时低着头,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她这时也似乎有点懂,刚刚为什么万大人会生气,为什么这壶嘴会这样设计。
见她这模样,沈誉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问道,“春风楼的姑娘不该如你这般晦涩才是,既然出来待客,又何必矜持拘束?”
对了,就是太过拘束。
男人说着,捏住她的下巴再次左右打量,过了会,他心情似乎变得很好,嘴角上扬,声音温和又带着蛊惑道,“不过,长得倒甚得我心。”
闻言,成欢鼓起一丝勇气,抬手圈住他的脖子。
落入春风楼的姑娘,想要出去只有一条路,赎身。
若自己赎身,千难万难,他人赎身,一个贵人身份加一箱金银珠宝便可。
但往往那样的人,没有一个会愿意为风尘女子赎身。
不过一青楼妓子,玉手千人枕,朱唇万客尝,哪里值得付出这般。
成欢学着沈誉,重新倒酒,她仰头喝下一半酒水,然后用嘴叼到沈誉面前。不过是勾引,她做得来。
沈誉笑着含住,微微仰头,喝掉剩下的一半。
酒水带着诱人的桃花芳香,入口即润,流入喉内,又涩又甜。
酒尽,他问怀里的女子,“何名?”
女子应道,“成欢。”
“成欢?”名字在男人酒酿香甜的唇齿间来回赏味,品味完毕,他又拿起一盏酒杯送入自己口中。
“成欢。”男人又唤,人反复思量。
夜很快降临,等过三更,宴会散了。
月儿楼里只观莺歌燕舞,这只是一场诗酒集会。
真正的皮肉交易在东厢房。
宴会散罢,有两个姑娘被人带去东厢房,剩余三位只能悻悻而归。
成欢就这样完好无损地回来了,芍药一见到她,心里又惊又喜,她牵住成欢的手,直说道,“没去真是太好了,东厢房不是个好地方,去了就难再回来。”
一旁有姑娘听见芍药的话,忍不住翻白眼,“还不是你自己不行,说什么不好,去了东厢房以后只用服侍一位爷,这还不好?”说完,人翘着屁/股离开。
成欢遮下自己有点失落的神色,刚刚若是去了,那服侍的便是那个男人,以他身份,兴许能帮她离开。
刚想完,忽然“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巴掌朝她甩了过来,是妈妈。
屋里的事她都知道,成欢若真得罪万大人,她们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那个巴掌打的成欢耳朵震得嗡嗡叫,一时间人有些发懵。
一边脸很快红胀,成欢低着头,捂着自己半边脸颊,不说话。芍药连忙扶住她,将她拉到自己身后,问道,“妈妈,怎么了?”
老鸨怒火冲冲,朝躲在后面的成欢骂道,“都怪平时惯着你,我看你就是个做娼的料,成欢,你也太不成器,这楼里姑娘就你最不识趣,我若刚刚应了里面大人允你去东厢,怕是日后春风楼的招牌都要被你毁了。”
闻言,成欢心颤,她低着头,不敢回话,只任妈妈说教。
但是,刚刚原来他也要了她?
“妈妈,怕是她还没调/教好,给我们调/教几次,许就开窍了。”站在妈妈身后的两个汉子扇风点火道。
两人贼眉鼠眼,说着粗话,听到这话,成欢僵住,心里不自觉涌上一股恶心的感觉。
芍药将成欢护在身后,求饶似的神色直看着妈妈,朝她摇头。
妈妈也往后唾弃一声,“呸,我养的姑娘还轮不到你们来糟蹋,滚滚滚,想睡姑娘,自己掏钱。”
娼他们还有钱出,她们这种妓,自然是掏不动的,两个汉子自讨没趣。
妈妈冷眼看芍药和成欢一眼,说道,“芍药,你也是楼里的老姑娘,你平日多教教她,免得整日给我找晦气!”说完,捂着口鼻离开。
成欢身上还有浓重的酒味,芍药一来靠近时,便早就闻到,此时妈妈离开,她连忙扶着成欢来到房里。
另一边,沈誉出了春风楼,拐过巷角,他皱着眉甩了甩身上的衣袖,想甩掉从里面带出来的脂粉气,他随后脱下外衣,很快一旁就有人拿出新的外衫过来给他披上。
那下属边为沈誉披上干净衣衫,边在他耳边道,“主子,萱儿姑娘买的东西果真下到了您的瓷杯里。”
萱儿是沈誉上个月买回的姑娘,刚来府上不过一个月,便尽想幺蛾子。
沈誉眸子黑了一层,眼里露出厌恶,启口道,“那便弃了。”
说完,抬腿往轿子上走,临了关上车帘时,沈誉在里面对外面吩咐道,“季武,去问问春风楼,成欢值多少价?”
“成欢?”季武重复道。
沈誉默然道,“嗯,她长得更像。”
“诺。”季武应道。
妈妈刚回到自己的主房,还未开门,身后有人喊道,“妈妈,贵客来了!”
转身回头,一眼就看见一魁梧男子。男子穿着侍卫服,身上还有王府标志,这些令妈妈眼前一亮。
“可是王爷还有吩咐?”
季武请人走到一边,和往常一样,公事公办的口吻说话,“楼里的姑娘成欢,咱爷要了。”
妈妈愣住,装作不懂,“敢问这位爷,这要了……的意思是?”
季武答道,“三百两白银。”
妈妈眼里惊喜,她正愁拿成欢怎么办呢。
成欢被卖入时她花了一百两,心里疼得直叫唤。但奈何皮相好,想着日后怎么也能赚回来,但没想到,这姑娘待过一次客,转眼差点成了赔钱货。既不能接客,又不能就这样将她赶出去。
不能侍客便只能跳舞,但谁知日子一长,后面不仅赔钱,还差点要砸她的招牌。
春风楼去年损失了一位头牌,楼里生意也没往年景气,她便冒险让成欢随着其余姑娘再次待客,即使毁了那位爷的约,也总比让她一直赔钱好。
此时听见有人要赎她,妈妈欣喜万分,梁王身份高贵,这大都一半市井都靠他在庇佑。
真不知这成欢到底走了什么狗运。
“这位爷,成欢姿色在这大都城里那都是上上等,奴家在她身上可花了不少。”妈妈讨价还价,一手伸出食指和拇指,比了个数,嘴里说着,“三百两那也只能得她一个晚上。”
看着贪得无厌的老鸨,季武眼中有些不耐,应道,“八百两,今日就给你送来。”
闻言,妈妈心花怒放,她没想到对方会一口答应,于是连声应和,丝毫不犹豫地应道,“王爷开口,奴家自然不敢不应。”
这个数,这个结果,是个傻子也会答应,季武对老鸨的反应毫不吃惊,他冷声道,“明日辰时会有人来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