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桐从门缝里往出看,正堂里的光从穿堂的门里照出来,能看见穿透光线的雨雾,雨丝密密麻麻,雨滴密集的落在地上,砸起一个一个水窝。
她感觉的到紧迫,就像是本能的对危险有某种直觉一样。
果然,不大功夫,穿堂里没出来人,但总有人影或长或短的不停的在闪,又是一盏茶的时间,影子黑压压的从穿堂里压过来——黑衣人、大斗笠,手持大刀,一个紧挨着一个从里面出来。
桐桐快速的得到一个数字:整整三十个。
三十个人站在院子里,显然,黑漆漆的,都差不多的屋子,他们并不能确定是哪一个。
紧跟着,又出来一黑衣人,也一样戴着斗笠。他并未携带什么兵器,只站在这三十人前,然后朝自家这边的屋门一指,抬手一挥,身后的三人便先一步走了过来。
这三人分工明确,一个直奔房门,两个奔着窗户而去。
桐桐朝边上一闪,门是虚掩的,对方用足了力气,可这一脚踹过来,人却整个人的跌了进来。还没等反应过来,一只手将他一拽,拽到边上,他还没来得及喊一声,一道白光闪过,一道血飚了出来,头软软的垂下了。
窗户被人一脚踹来,然后人直接跳了进来,该是受伤了,紧跟着便没有了声响。
另一个踹不开窗户的人,也只敢在门外,不敢往里面去了。
此时,外面亮,里面暗,在明处看暗处,是看不清楚的。按说,进去了两个好手,对付两个少年之人,该是轻而易举的。可这进去了……却没有动静了?
桐桐将弓箭拿在手上,从箭筒里抽出三支箭簇来。
自己的力气不够,其实一支箭比较保险。但是,院子只有这么大,这些人站在院子中间,距离门口也就十四五步的距离,这个距离,是可以尝试三支箭齐发的。
这一串动作极快,这个沈大人只看见人影一闪,箭簇便直奔胸口。他朝边上一躲,躲开了要紧的位置,可胳膊上却插了一根箭簇,箭尾颤颤巍巍,还在震动。
而身边的两人,都是正中咽喉,不偏不倚,此时已经咽气了。
他朝后微微退了一步,躲在下属身后:“都不许退,里面只一男一女,一个年十五,一个年十四。十五的是男子,可自来多病。女子会些武艺,但也才十四岁,怕什么?况且,她双拳难敌四手……上!”
桐桐再度搭弓,力道就不如上一次,她只能放对方朝前,再朝前。
此次一拨来了五人,七步远——足够了!
另两人奔着尹禛那边的窗口去,才一进来,又是两箭,直接射杀。
桐桐心里算计着,死了九人,伤了对方一人,消耗箭簇八支。
可一个箭筒里能放多少支箭呢?这得分什么兵种,也得分做什么用的箭簇。舅父用的这个箭筒,是涉猎用的。一个箭筒里只有十六支箭!
可对方还有二十一人。
风声雨声,满院子的血型味儿,对方怕了箭,已经撤退到对面的屋子里去了。
这要是有人从后面上到屋顶,再从屋顶直接翻下来,箭的用处就不大。
这个时候不能动,比的就是谁更冷静。
沈大人捂着受伤的胳膊,他感觉到了胳膊的麻木而不是疼痛,这就不对了:“毒!”
什么?
毒!他将胳膊递到下属面前:“砍!快!砍!”
紧跟着如狼嚎一般痛苦的叫声,惊的人一个激灵。对面的屋子有人冒出头来,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是个机会!
桐桐再次放箭,力气只能支撑放一支箭了。
命中,对方身死。
只能点射,消耗一个是一个。
“二十……还有二十……”桐桐手里攥着剑,估摸着对方再不敢轻易冒头了。那就耗着,看谁耗的过谁。
“耗着?”耗着老子的血就流干净了。
姓沈的看着下属从这个房间的炕洞里掏出草木灰,然后将草木灰洒在伤口上止血,有用床上的布单子给他包扎伤口。他疼的五官的变形了,“耗不起!他们耗得起,老子耗不起。”他看向门口,“多出去几个人,她力气耗尽了,只能射杀一人。其他人出去之后,将后院的所有人都拎出来……给你们当肉盾,我还就不信了,耗不干净她手里的箭!”
是!
然后,屋里涌出四五个人,桐桐射杀了一下,再射杀第二个的时候,这些人冲着穿堂的方向跑了,没把握的情况下,她没浪费她的箭簇。
此刻她琢磨的是:出去干什么去了?找援兵?
不会!这里四六不靠,没有援兵的可能。这些人手是提前预备好的,就在左近,所以,一定没有外援了。那这是去哪了呢?
她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娘的!她低声跟他说,“你躲着,别露头,给我几熄的时间……”
干什么?
“计划有变——擒贼擒王。”
话音才一落,然已经闪了出去,其他房间的人才出来,桐桐一个闪身,已经进了领头的那人的房间。他的身边只一人了,她起剑落,杀了这个,抬手一拎,剑就架在姓沈的脖子上了。
此时,屋里闯进来好几个,却不敢再朝前了。
“退!”
桐桐盯着这些人的眼睛,“退!”
这些人不动,都盯着姓沈的。
桐桐轻笑,“我的兵器上全淬|毒了!我不求剑杀人,我只求伤人的话,你们今晚又有几人能逃脱?”说着,胳膊用力,对这个领头的到,“现在,有|毒的兵器在你的脖子上,我的手一抖,就划破皮了。这毒可怕不可怕你知道……伤了胳膊,你能断臂求生。这要是伤了脖子,你总不能砍了脖子吧。”
“退!”姓沈的给下属使眼色,“快!退!往出退。”
退出去了,都围着在门口。
桐桐得出去,得从这些人中间穿过去,得守在自己和尹禛的门口,得确保有变故不将两人冲散了。
等桐桐到了,听到尹禛很轻的咳嗽声,这是在说他没事,他很好。
这就好!
桐桐站在屋檐下,然后说领头的,“你的伤口不能见水。”
可这会子已经淋湿了,你不过是想叫背后有靠,怕背后有人偷袭吧。
姓沈的就道:“听说姑娘是将门出身,林虎将军乃是姑娘之父,现在看……果然是家学渊源。”
“你知道的不少呢。”
“驸马神射,没想到姑娘也是神射——”
“你都说了,家学渊源嘛。”桐桐说着,就看向穿堂口,隐隐的,她听见脚步声,听见喊杀声。
她面色大变:“擅杀无辜之人?”
姓沈的皱眉,并没有下这样的令。他才要辩解,只觉得脖子上一疼,然后整个人就朝下倒下了。紧跟着,她见这个姑娘像是疯了一样,一人一剑,剑光便随的血柱,横杀出去。
尹禛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躺了一地,桐桐浑身湿淋淋的,手持长剑站在院子里,指着穿堂口的方向。
而闯堂口的方向,站着的是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一个是林楠,一个是长公主的儿子陈念恩。
两人也怔愣住了,看着桐桐像是看着陌生人。
林楠一步一步的朝前走,远远的就伸出手,“桐儿——桐儿——放下剑,是哥!是哥哥来了。”
桐桐胸口起伏,眼前一阵一阵发黑。耳边什么也听不见,好似只有无辜之人的哭嚎之声。尹禛朝林楠摆手:“你别靠近!别靠近了。”他一步一步的过去,从桐桐的手里把剑拿了,“乖!是我!过去了,都过去了。兄长和表哥来了,无事了。”
桐桐看向尹禛:“驿站里的其他人……其他人……”
陈念恩赶紧道:“没有!其他人都活着呢。刚才有一拨黑甲人,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将黑衣人杀了之后,直接撤了——”
可能是自己和林楠带着援兵来了,对方知道用不上他们了,又不想露面,直接就撤了。
桐桐这才看向陈念恩,然后视线移开,看向站在雨里,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的堂兄。
她朝对方笑,呢喃的叫了一声:“哥!”
林楠这才上前,抬手将桐桐抱起来,往屋子里去。桐桐看了尹禛一眼,然后彻底的晕过去了。
陈念恩过去搭手看脉搏,“没事,脱力了。”
太猛了!那把剑使的,只能看见剑影。这也就是力气跟不上,若是体力上来了,还得了。
尹禛客气的请林楠先去外间稍后,“我给她换身衣裳……”湿透了,会着凉的。
林楠目光凉凉的看过来,他这次是想带桐儿回去的,这个时候他说这个是什么意思?便是有了男女之实又如何,我林家在乎吗?我林家只想她活着。
跟着你,过的什么日子。
这还没怎么着呢,你就拿她当靶子用。那么危险的时候,你一个男人,在什么地方?叫她出来冲锋陷阵,我又凭什么把妹妹放心的给你?
他没言语,先出去了。尹禛给桐桐换了一身,盖好了被褥从里面出来。
林楠的神情比之前更冷:“我不管你是小侯爷,还是先太子的嫡子……我家为了东宫,死的人够多了。我叔父婶娘死在东宫,而今,我妹妹还要挡在你身前,替你受死吗?尹禛,若是如此,我宁愿杀了你,保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