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朝后缩了一下,可发髻被人揪着,一动都不能动。她想叫嚷,可这死丫头戳的地方太刁钻了,嘴才想张大一点大声喊,可脖子被戳的地方马上会扯的生疼。她几乎从牙缝里挤着说话:“再怎么说……你也喊了我十多年的母亲,你前些日子也才说……你会给我我想要的……你不能食言。”
“我不食言。”桐桐盯着她的眼睛,“我就是问你几句话而已!你放心,戳你一个口子,回头我自己戳自己十个口子,赔你!可好?”
“知道是疯子,你就乖乖的回话,别刺激疯子。要不然,我不保证你能活过今晚。我提醒你,认清你自己的处境。这里是林家,你觉得我就是真杀了你,这家里会怎么处理这件事呢?闹的人尽皆知?不会的!我大伯会想着隐瞒,我兄姐不会叫这事跟我有关。而你,最多就是……后悔没给林家生下男丁,抑郁成疾,寻了短见。我想,你娘家不会乐意追究你怎么死的。毕竟,时过境迁,你对人家好似再没有更多的用处。那么,又何必为你费心呢?死了,就是死了,你的命重要不重要,你说了算。所以,你的命……还要吗?”
白氏艰难的吞咽,不得不说,这丫头说的对:林家这三个孩子,都是白眼狼!
想起对外甥和外甥女的照顾,她的眼泪一瞬间就下来了,“你们林家人才都是冷心冷情的。”
“真心和假意,时间久了,都分的出来。”桐桐看她,“你对我冷言冷语,我知道那是真的。你对我哥姐嘴上宝贝异常,他们却知道那是假的。假的,永远也真不了。所以,要说吗?我还等着收拾父母的遗物……”脖子再一疼,她眼睑下垂,都可以看见白色的衣襟上被染红了。
白氏的脸白完了,疼的咬住嘴唇,这才问说:“你要问什么?”
“你跟宫里的白贵妃之间,有什么秘密。”
白氏才一摇头,脖子又一疼,“你别动……我说!这些事真的跟我没关系……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当年还小……我家姐妹三个,大姐艳丽,相貌出众;二姐端方温和,在闺秀中名气尚在大姐之上。我……我容色不如大姐,性情不如二姐……我自来也不与她们一起出门的……”
“就是那一年……那一年……二姐要定亲的那一年,我听见大姐与二姐起了争执!当时,林家上家里求亲,林家老侯爷托付了当时的老王爷,那时候他还是周王,亲自上门提亲,给家中的嫡长子提亲二姐。说是家中需得这样的女子回去主持中馈!谁不知道林家后宅干净,养的二子,长子圆润通达,次子清雅端方。这是多少京中闺秀羡慕的亲事!可人家绕过白家长女,只跟次女提亲……大姐在园子中对二姐冷嘲热讽,话说的不好听。二姐也说了大姐许多,有一句话,我记特别准,二姐说,‘你端庄一些,少跟平王来往,没听见平王妃已经定了赵家的姑娘么’……”
这是说,白贵妃在闺中,就已然跟平王有了私情。
桐桐不解:“建章太子颇有贤名,怎会因为一个女人跟平王起争执?”
白氏脸上多了几分讥诮,“又怎会是抢夺?我曾晚上见大姐偷着去花园,也在假山里听见了大姐跟平王密谈……平王说会安排大姐去东宫。东宫太子与太子妃琴瑟和鸣,早前并无姬妾。是平王用金银贿赂了先帝身边的大太监和宠爱的年轻妃嫔……先帝后宫如云,太子却不好女|色,东宫这是想影射谁是昏君?后来,宫里便选人,将大姐真的赐给了东宫!”
桐桐心里便有数了,平王能深夜出入白家后园,只能说明平王早跟白子山勾连在一起了。
白氏说,平王贿赂先帝的大太监和宠爱的年轻妃嫔,那就是说,平王是有钱的。
可平王明面上绝对没那么些,因为,在当时,都才大婚的年纪,平王一没差事,二没赏赐,他从哪弄来钱,然后行贿赂之举呢?
唯一的可能就是拿住了一些人的把柄,再跟这些人同流合污。
桐桐就问说:“你兄在外有什么营生?或是,你兄的岳家,做的是什么营生?”
“姚安娶的是江南盐商家的女儿……应该是盐引!”
每年人口固定的情况下,所耗食盐的量也是固定的。想要多卖出钱来,能卖去哪里呢?
再联系到后来,以人口换马匹兵械,那是不是说,他们敢跟对方那么做生意,是因为有信任基础。信任从哪来,只能是一次一次的交易中建立的。
桐桐心里便有数了:白子山跟姚家勾结走|私食盐卖给异族,这事被平王给发现了。于是,平王加入了。
而白家女入东宫,其实是给他们的交易找了一把庇护伞。
毕竟,白良娣的大哥,也算是太子的大舅子呀!谁知道这是给太子聚财,还是给谁聚财呢?
桐桐追问说:“然后呢?”
“然后那一年,在白家别院……”
“是……十六年前,那一年夏日,我出门礼佛,马车坏了,我只能去白家在城外的别院过夜。那一天,大哥也恰好在别院里。他那个时候应该是跟着平王在南边才对,怎么会在别院里?我就是一时好奇,想去问问……谁知道碰上几个醉醺醺的野人,一身的羊骚气……”
是说,白子山在白家别院里招待北边鞑子。
白氏的牙齿止不住打颤:“我被发现了……屋里还有一个有身份的男人,大哥对他毕恭毕敬……我本是要走的,可那男人说,要是走漏了消息大家都得完蛋,除非……除非把我变成他们自己人。”
桐桐皱眉看她,白氏的眼泪决堤而下,“我大哥便做主,将我许配给那人为侧室,说是等将来大事定了,便接我走。”
白氏默默的点头,而后恶狠狠的,“我不敢叫人知道,一个人总是躲着,谁也不见!可二姐呢,二姐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来劝我,一直劝我,叫我出去走走,给我相看人家!她过的好,那就去好她的呀!她进门,公婆喜欢,丈夫尊重,进门就生了个儿子……我呢?我呢!那个男人,一年半载才神秘的出现一次,每次都在别庄,跟牲口似得对我……最后一次,他走了有一个月,我发现我身上有些不对,好似有孕了……可偏巧,还被我二姐发现了。”
她说着,就不住的摇头,“我没有办法……我实在没有办法……二姐要追问下来,怎么办?我知道当时大哥在给平王办事,不在京城。我也知道大姐跟平王必有联系,那我只能找大姐拿主意!大姐递给我一包药,说怎么决定,叫我自己看着办。
可是我能怎么办呢?我是一包药下去,要了我自己骨肉的命呢?还是?我想着太子妃生第一胎的时候,大姐给用了药之后,孩子虽然孱弱,但是太子妃却活着呢。我就想,我叫大姐忙着顾着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的孩子……别老揪着我的事不放!我不是诚心要害二姐的。谁知道一样的药,二姐吃了,生的孩子没事,可她却……却……我真的不是诚心要害死二姐的。”
门外的林楠狠狠的攥紧了拳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桐桐也明白了,“你生的那个孩子,根本就不是林家的孩子,可对?”对!
“那大伯将孩子替换走,其实,未必不是救了你们一命。”什么?
“鞑子长的跟咱们不一样,他们高颧骨、高鼻梁、深眼窝,相貌特征明显。林家生了这么一个孩子,那你觉得……别人看不出来吗?迟早会露馅的!大伯难道不知道你婚前失贞,难道不知道你肚子里怀着呢?可为什么不说呢?那是因为孩子生下来,他才有把柄,才有证据!可谁知道,宫里出事了,偏要抱我走,斩草要除根呀!大伯将你生下的孩子递出去,保下我……这是在跟平王做了交易!”
说着,就问白氏:“你生下的孩子,你可看见过?”
“所以,你没想到生下的孩子可能长的跟汉人不一样,没见过那个男人的人也想不到孩子长相特点上……因此,你怨怪大伯没道理,怨怪林家没道理,怨怪到我身上更没有道理!那个孩子大伯交出去了,当时的平王若是真想留那孩子一命,很简单。但是,他没有!为什么?因为那是罪证。”
桐桐呵呵的笑出声来,“所以,现在这位圣人其实一直知道我是谁家的孩子!只是因为大伯保守了秘密,林家一家子才都活着呢!包括你。”
门外的林楠扭头看向站在院中的父亲,目光复杂。
白氏不住的朝后缩,“我的孩子……长的不像汉人吗?”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那么,谁害死了你的孩子,现在心里有数了吗?”
白氏揪住衣领,只觉得喘息都困难,“当日的孩子都以‘祈福’和‘作法’的名义抱去的,后来我有打听,据说是因着将孩子放在法坛上,太子的病一天不好,就一天不能挪动。又赶上夏天的暴雨……”
桐桐只觉得心脏被什么揪住了:“那些孩子里当真有平王的亲骨肉?”
“那如今的皇后可知这些背后的算计?”
不知!她一直记恨先太子,也怨怪圣人没保她的孩子。却不知道,孩子的亲生父亲才是罪魁祸首。
白氏低声道:“说什么‘太子的病不好,不许移动’,都是鬼扯呢!那其实就是在等,等秘密的将太子的遗体运回来……等着天怒人怨,天下皆怨恨先太子。也等着先帝无可选择,只能传位给他!只可惜,先帝怒极攻心,驾崩了!他到底还是……名不正言不顺!”
桐桐也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白子山是关键!所有见不得人的勾当,他都有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