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别人怎么度过的桐桐不知道,反正原身的乾坤袋里装着铺盖呢,她铺好盖好,关好门窗,认真去睡觉了。
真的!很累很累了,就想安安稳稳的睡一觉。
然后桐桐做梦了,梦里,她像是个外人。她回到了紫禁城里,看到了还是少年的四爷,看到了宋氏,看到了李氏,看到了……跟过四爷的那些个女人,每一个亲密的瞬间,她都看的清清楚楚。
嗯!心里万千的滋味,有那么一瞬,好似有一股子戾气从心中升腾而起。可紧跟着,心口酸胀,她一下子抬手捂住了胸口,好似梦里的自己脑子也清明了起来。
她闭上眼睛,不看不闻,沉心静气。心这么一静,就觉得好似有一双眼睛再窥伺着自己。她顺着自己的感知看了过去,紧跟着一个激灵,桐桐一下子给醒了。
真是巧了!住进来第一晚就做了这么一个梦。多少年了,那些事自己要是真揪着不放,日子就过不成了。就跟四爷从不问自己的过往一样,只要爱你是真的,问那些做什么呢?
这是有人动用了入梦术,在自己的梦里设置了幻境吗?
四爷此刻正在梦里,他冷冽的一双眼睛,看着一幕幕画面。早猜出来了,那又如何呢?一个痴情不悔,可再次重逢却又认不出桐桐;一个英雄了得,却不能护持自身,陪伴了桐桐那般长的岁月,可桐桐带走的依旧不是他。
他转了一圈,在虚空中喊道:“如梦之术,亦真亦假,可真可假,不论真假……仙师,此法甚为卑鄙。论起修为,是你久困山居历练多?还是我与她红尘历练,看尽世情人心历练多?依你所言,修行修的是心,敢问,真若比起心性,你觉得你能困住我?初入云峰山,你的泥沼困不住。而今入梦来,你亦困不住我。我劝您,咱们相安无事则罢了;若是不能,那我究竟能干出什么事,可就说不准了。”
虚空中无人应答。
四爷还要再说,只眼前猛的一黑,他一下子睁开眼睛,从梦中醒来了。他起身,开了房门,就见桐桐正站在月华之下,急切的看着这边。
桐桐展颜一笑:那些害怕叫你知道,又想叫你知道的,你总算知道了。
四爷笑着走过来,抬手抱她:“别怕!我早猜到了。”
我知道!
“你不知道会遇到我,一如我不知道会遇到你一样。”
嗯呢!
天元仙师看着两人的方向,透视术之下,什么也不能遮挡他的视线。
他的手不停的掐算着,而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卦象不显!祸福吉凶竟是不可测。
渡此等大功德之人,此乃机缘。
可此等之人,心性之韧,非一般人可比,当真是难教化的很。
怎么办呢?
跟一般的弟子一般对待,好似不成。
于是,桐桐觉得这位仙师变了。
第二天见到的仙师,可谓是和蔼可亲。
甚至,他不要求自己和四爷跟其他五人一起上课,只叫二人旁听,想听的听,想问的可以提问,其他的随意。
随意吗?
那可太好了。
桐桐跟四爷摆了摆手,拿了催花术出去了。原主有些基础,这次读来并不觉得多晦涩。她蹲在院子里,院子里的石缝里长着野山葱这样的野菜,桐桐对着这野菜,照着催花术尝试。
催花术属于低阶法术,将身体里一股微弱的可以称之为灵气的东西催动之后,眼前那一刻山葱真的一点点的长大,然后开出了白色的花。
她瞬间收了手,这玩意催生长大,能吃吗?
抬手摘下来,揪了花就往嘴里塞。
四爷跟出来,也蹲在边上,问说,“能吃吗?味道变了吗?”
桐桐揪了一点塞到四爷嘴里,“尝尝。”
嚯!味道真刺激。
桐桐吐着舌头:“味道是没变,东西也没变,吃到嘴里感知都是一样的……”
四爷给建议,“用竹篱笆把这个给围起来,看这个催熟的状态能维持多久。”
怕隔段时间又缩回去了?也对!桐桐就说,“如果不干预,它会不会按照自然的规律枯萎?”
不知道!还得试呀。四爷起身,“我去砍竹子!”
好啊!
然后四爷真去砍了竹子,将竹子劈开,割成一条一条的,再给编织起来,将野山葱给围住。
在正堂里正听课的其他五人,不时的就将视线瞥过来。
黎阳传音给白逸:“之前没听说林家和尹家的后人先天五感不全。”
五感不全的意思,大致就是憨憨。白逸忍不住,白眼一翻:“他们只是资质差,不是憨憨。年纪小,贪玩而已,禁声!”
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忍不住偷瞄两人一眼。
这俩人过分的亲密了吗?
没有。
连牵手都没有,可为什么就觉得那么蹲在一起,都叫人有点脸红呢。
桐桐手里拿着竹条,在地上比划,嘴里说着想要编的什么物件,但地上点的频率说的完全不是那么一码事。
长久的时间叫她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一定得有安全感。也就是我的手里得有刀!
不想成仙,但也不能任人欺凌,那我们就得有选择的权利。
而今,这位仙师看着是挺好说话的,之后呢?
咱们还是得有主动权,对吧?
四爷没言语,只不时的点点头,示意桐桐说她的。
桐桐就问四爷:“逍遥派的武功,在而今练,会是什么效果?”
四爷抓着竹条的手一顿,‘嗯’了一声。
这是说可以一试。桐桐就继续道:“医毒从来都不分家,逍遥派的医术就带着一点玄医的味道……”
想用DU自保?
“嗯!”桐桐低低的应了一声,“只要不能脱离□□,就一定有办法。”
还有呢?
“暗器。”桐桐双目灼灼的看四爷:“以后留心这些,只要想,总能办到的。”
他们交流他们的,乖巧的很。于是,他们活动的范围一点点的在变大,从山头到满山的跑。也时常在山中打坐,修习的却是逍遥派的武功。
这里确实不一般,几天之后,桐桐一跃而起,竟是能给在林间踩着树梢漫步。
假以时日,踩着法器飞,真的办不到吗?
她从高处落下,四爷正在清洗手里的药草,看了看她,难得有这么一个时空能叫她把武功捡起来玩起这么大的花来,那就玩吧。
桐桐坐在四爷身边的大石头上,山涧里飞流的瀑布发出巨大的声响,别人该是听不到才是。她这才敢问四爷:“你是怎么想的?”
四爷给了一个很直接的答案:“不想在这里耗费太多的时间。要动就尽快动,脱身离开。时间越久,对咱们越是不离。灭不了咱们,难道还困不了咱们?”
桐桐沉默了,好半晌才道:“我也有这样的焦虑。长生术被人带出了天宝阁,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因这一个术法,几大门派和那些散修很可能争斗的血流成河。
“林家……原身的母亲,这些年……应该一直在用延命术维持着生命。延命术……是有弊端的,一再使用,该是眼看到了极限了。林家想要起死回生术……”或是类似的术法!他们将这个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
可便是有类似的术法,就该给吗?
若是所有的人都长生不老,若是死去的人都能起死回生,这该是一件多可怕的事?
四爷认真的看桐桐,桐桐低声道:“咱们能走到如今,就是因为咱们一直在做正确的事,却从不问结果。这次也一样,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我都愿意坦然以待。”
两人默默对视,良久。
四爷起身,拉了桐桐起身:“好!不管什么结果,受了便是了。”
从这一天开始,四爷好似用心了。每天晚上回去,会去找天元仙师去对弈。
今儿也一样,夜幕降临,四爷准点出现在正堂之外,“仙师,弟子求教。”
门瞬间便开了,四爷起身走了进去。
仙师袖袍一甩,棋盘便摆上了。四爷见礼之后,做在了对面。
棋下的很慢,四爷轻轻的落子,而后才问说:“仙师,我最近甚为忧虑。”
所为何来?
“生民。”四爷又落在一子,“仙师,将狼和鸡关在一个笼子里,这便是天地的仁慈吗?”
仙师的手稍微顿了顿,随着落了一子,这才道:“你乃人间帝王,这么想原也没错。可大道万千,你的道是道,这里的道也是道。”四爷琢磨这个话的意思,所谓的大道万千,是不是在说,时空有无数个,各有不同,谁的道才是对的,见仁见智?
他微微点头,若有所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他转脸问起了其他:“长生不老术遗失,可曾追讨回来?”
已经着人去办了?
“又是什么样的散修能混入天宝阁?您知道吗?”
仙师含笑不答,终止了这个话题:“这几日修炼可有所得?”
“心有挂碍,难以静心。”四爷长长的叹了一声,“仙师,弟子想下山走走,看看而今的世情,了解一下您所说的道,而后再想想修炼之事。您也知道,我们与他人不同,此挂碍不去,实难静心。”
仙师抬手收了棋盘,沉吟了良久:“也罢!历练与静修,缺一不可。若是真想去看看,那便去吧。明儿一早,即可下山。”
四爷站起身来,朝对方拱手:“谢过仙师。”
去吧!歇息去吧。
四爷出来的之后朝山下眺望,黑漆漆,什么也看不见。
没有万家灯火,星光也不再璀璨!
人间——不该是这样的!